马上就要考试了,教室里的氛围还是比较紧张的。
午休的时候大家甚至让同学帮忙带饭,即便是吃饭这点时间也要利用起来,聂臻只在食堂吃过一次,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准备便当。
今天她清炒了一个酸辣土豆丝儿,再配上了一个煎蛋,味道非常爽口。可是她不过吃了两口就发现微微有些不对,李承宴今天并没有跟宋翊一起出去吃饭,他右手托腮直勾勾地盯着她桌子上的米饭。
出于礼貌,聂臻还是轻声问了一句:“你怎么没去吃饭?”
“食堂饭菜不太合胃口。”那人眉眼垂了下去,脸色有些发白,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被饿出来的。
聂臻那天去吃也觉得厨师手艺一般,“那你中午吃什么?”
“没得吃。”
“……”
聂臻手里勺子无意识地挑动这保温盒里的米饭,眼里流露出了些许的担忧:“那不吃饭怎么行?”
“只能饿着了。”李承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女孩儿不知怎么回事儿,愣是从这表情里读出了一丝脆弱,她还寻思要不要将午饭分给他一部分。
宋翊就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进来了,南城的雨一直从早上下到现在,宋翊进来的时候明显身上有些潮湿,他将一个精致的饭盒放在李承宴面前,又放下了一罐冰镇可乐,这才坐在座位上歇了下来。
“叶寻从鼎轩给你订的,让我给你捎过来。”
这人太能挑嘴了,就连鼎轩五星大厨做出来的菜,入他的眼的也就一道松子玉米和炭烤牛肉,叶寻知道他的口味这才让订了饭,让宋翊给捎过来。
李承宴看着眼前的饭盒,微微有些无言,其实鼎轩的菜他早就有些吃腻了。
“快吃吧,快吃吧。”宋翊见他还没动作,于是就爽朗一笑:“不用谢,都是哥们儿。”
鼎轩是南城最有名的酒店,听说那里的饭菜味道一绝,见李承宴中午的伙食有了着落,聂臻也放下了心。
“宋翊也给你带饭过来了,快吃吧。”聂臻说完也就赶紧吃自己的午餐了。
一会儿上课之间的这点时间她还想背一些英语单词,她英语是薄弱环节,明天考试的时候千万不能拖后腿。
那边李承宴不紧不慢地将饭盒打开,里面的松子玉米和炭烤牛肉在他看来,此刻正散发着一股粘腻的味道,他吃得食不知味,最后也不过是寥寥几口就放下了。
这样一对比,聂臻的手艺就变得更加不可多得起来。
李承宴看了看身旁正学得起劲儿的聂臻,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些泄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窗外密密麻麻的雨丝儿浇到玻璃窗上,不断地发出声响,李承宴就变得更加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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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郑玥老师闹脾气不来班里上课,闹得年级里沸沸扬扬的,最后还是教导主任出面将她劝了回来,这两天上课郑老师非常冷漠。
因为一整天都在下雨,所以教室的地面总是湿漉漉的。
郑老师踩着高跟鞋往讲台上走,她面色烦躁地将练习册拿了出来:“今天讲周末作业,把书都拿出来。”
她带着情绪上课,学生们听课当然也不会起劲儿。
“明天就要就要摸底考试了,看看你们考什么德行吧。”台上的郑玥轻哼了一声:“有几个人你给我重点注意,成绩退步别说我没有提前警告。”
最后面的聂臻听见这话就有些烦躁,她其实很少有对某个老师起逆反心理,郑玥老师是唯一一个能让她如此郁闷的人。她轻声叹了一口气,跟着英语老师的节奏看练习册,聂臻好像生来五行缺英语,基本上都是别的科目在拉扯英语。现在摊上郑玥这样一个老师,她学习英语的兴趣又下降了不少。
“聂臻,你站起来读一下这段话。”郑玥点名。
这尖锐的嗓音传到教室末尾,聂臻凭白打了个冷颤。因为原先她是南城三中的,三中说好听了是区级学校,说难听了就是个县高中,英语教学水平虽然算是及格,但是口语方面就不是很过关了。
在人才济济的南城一中里,聂臻蹩脚的英语口语显得非常突兀。“guessworkisanimportant……strategyinlearninganewlanguage.”
教室里静悄悄的,一声从前面传过来的嗤笑声非常刺耳。
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她的耳廓,但是聂臻没有放弃,仍然坚持用奇怪的口语将这段话读完。坐下的那一刻她恨不能将自己头扎进书桌里,难堪与自卑像藤蔓一样将她的心勒紧。
十几岁的年纪,总将自尊心放在第一位,害怕被人看轻,害怕被人瞧不起,于是一直努力走到今天。她低着头轻轻擦拭了眼角无人瞧见的泪花。
她看着外面被雨水染成墨色的枝干,看着不断摇晃的绿色枝叶,就是不想被旁边的人看到她此刻的狼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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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下午聂臻都有些闷闷不乐,周围的人都看得出来,就连宋翊都识相地没有到李承宴这边搅和。
周轻轻当然有心安慰,但聂臻却有些抗拒,提过一次之后周轻轻也知道换个话题。
放学之后,周围的同学都将凳子放到桌子上,以便值日生打扫卫生。聂臻将自己的座位整理好,然后摆好凳子就默默地走出了教室。
李承宴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逐渐远去,不由得眸色暗了暗。
秋雨总是那样凄厉缠绵,聂臻撑着伞融入了莽莽苍苍的雨幕当中,细碎的雨滴落到伞面上,然后顺着伞骨一直滴落下来。
她今天心情是真的不好,路过学校外面的超市却正好见到了柜台上卖的棒棒糖。珍宝珠——那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女孩子站在超市门口犹豫了一下。
从店里出来的时候,聂臻兜里已经揣了六七个棒棒糖,她今天打算放纵一把。
一手拿着伞,一手将包装纸撕开,清爽的西瓜味儿就在嘴里四散开来,她几乎被这滋味甜得眯起了双眼。下午压抑的心情也逐渐变得好转起来,她轻轻喟叹,然后默默给自己加油鼓气:没关系啊,虽然现在她口语还不是很好,以后一定会逐渐改善的。
她从小无父无母,在奶奶身边长大,早就养成了不惧挫折的性子,抑郁一扫而空,她小心翼翼地躲开了脚下的积水,然后登上公交车站台。
不远处,那身姿挺拔的青年见她乘车离去,这才撑着浓黑色的伞坐进了私家车里。
“开车吧。”李承宴声音有些发凉。
前面开车的司机应了一声,车子缓缓驶进了雨幕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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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分外冷清,偶有碗筷相碰的声音也微不可查。
“这个月我要去德国谈并购案。”坐在左侧的冯暧忽然冷声道,她样貌雍容华贵,鼻梁上架着黑边眼镜框,一袭浓黑色的职业裙装显得分外刻板,那双丹凤眼里是无边的冷漠。“承宴,我记得你好像在奥利匹克信息竞赛上拿了金牌对吧,有没有兴趣申请国外的学校?”
李承宴手里的筷子顿了顿,还没来得及回话,坐在右侧的李孝成却打断了她。
“以承宴的资历,国内顶尖的大学任意挑选,何必不远万里到国外求学。”李孝成是正经的富二代,年轻的时候并没有好好上学,直接跟着老爷子下海,虽然没什么大文化,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
他觉得孩子大可不必耗费太多的心力读书,毕竟长大之后还是要继承家业的。
冯暧嘴角染上一抹不屑的笑容:“有了浓厚的文化底蕴才能走的更远,否则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她这话直接映射李孝成,李孝成自然脸色不太好看:“真正的经营是在商海里磨出来的,文化底蕴在经济实力面前不值一提。”
一次晚饭最后不欢而散,冯暧和李孝成上了三楼之后就分道扬镳,他们夫妻两个已经分房多年,是正经的面不和、心也不和。
还留在餐厅里的李承宴扒了扒碗里的饭,觉得无甚胃口。每次和他们两个吃饭都叫他感到无比的厌恶,曾经他们两个也有相爱过的时光,只不过那些美好的日子都被岁月消磨殆尽了。
如今他们两个人之见都只剩下了深深的沟壑和无边的冷漠。
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然后转身上了二楼。
这个别墅已经冷寂多年,好像自打他懂事时候起,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情,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极尽奢华,这里的一寸土地也极尽冰凉。
很多时候李承宴会思考,爱情究竟是什么,这种虚无缥缈的感情脆弱到不堪一击。它抵不过物质的侵蚀、抵不过时间的流逝、甚至抵不过人心的变迁。冯暧和李孝成不过相爱五年就有了他,接下来的半辈子都两看相厌。
这种荷尔蒙分泌出来的感情实在过于虚伪又过于矫情,李承宴对这种感情常常持不屑一顾的态度,因为冯暧和李孝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