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晚星
余鱻忙着筹备新婚礼,俩人见面机会变少了。闲暇时贺兰山就在网上搜他名字,还找到了他两年前的视频访谈。
访谈开头讲了些他的婚礼案例,比如曾有人想在怀托摩的萤火虫洞穴办婚礼,提议被余鱻否定了。那里景色绝美,偶尔也为名人开绿灯,但终究不是个合适的地点——为保护萤火虫,洞穴里不能见光,也需要保持安静。
后面聊到的话题就比较生活化了,贺兰山密切关心有关恋爱的话题,但余鱻一直打太极。
在播放亲友对余鱻印象的vcr时,一姑娘意味深长地评价他:“典型直男,钢管直。”
贺兰山:“……”
余鱻对此没有否认,只是笑了下。
直男?直男!
贺兰山不甘心地打开了他的百度百科,性取向那栏果然写着:异性恋。
屏幕中的余鱻的脸被定格,面容冷峻沉静,他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了。贺兰山把鼠标移向右上角的“x”,但终是敲下空格键继续播放视频,默默地听余鱻讲自己的故事。
能多看他几眼也是好的。
聊到海鲜过敏,余鱻说某次生日,曾有不知情的朋友准备了一桌海鲜大餐作为生日惊喜,可他全都吃不了。最后海鲜被朋友们瓜分干净,他自己下了碗长寿面。
主持人开玩笑道:“吃不了海鲜可谓人生一大憾事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余鱻道,“没缘分。”
的确,这不是海鲜的错,也不是余鱻的问题。
海鲜明白自己永远没有被吃掉的机会。尽管如此,海鲜还是偷偷地喜欢着他。
除了访谈,余鱻的工作室网站上还有他操刀的名人婚礼案例。
有在新西兰特卡波镇办的婚礼,那里是世界上第一个“星空自然保护区”,也是拥有最美星空的地方。镇上有个小教堂,沿路开满了鲁冰花——资料上还说,那里的五星牛非常好吃。
还有场婚礼在意大利的ristoratapalazzese举行,犹如远古梦境。仪式区和就餐区在一韵味十足的岩洞内,里面布置雅致,又保留了大自然大刀阔斧的粗粝美感。向外望去,岩洞口是天然画框,勾勒着夕阳沉入大海之景。贺兰山无法想象,一场拥有岩石、大海和夕阳之味的婚礼会是什么样的。
除此之外,墨西哥的eifarallon,夏威夷可爱岛的羊齿洞穴……都令人沉醉不已。
除了场地的图片,贺兰山更想看请柬、伴手礼、座位卡、路引、创意布置等设计细节,可惜没找到更多信息。
合上电脑,贺兰山倒在床上,枕头上还有余鱻香水残留的淡淡香气。
他给余鱻微信问:“你以后想要场什么样的婚礼?”
“我主要看对方的喜好,”他反问道,“你以后想要什么样的?”
“我也不知道。”
两个大傻子。
“好吧,”余鱻对前面诡异的问题不甚在意,问他,“那你今晚要不要来我家一起打gta5?”为示友善,他还加了个qq企鹅蹦跶的表情。
贺兰山:“……”
这转换真是猝不及防。
打下“好”字,他心想这家伙果真是24k纯直男了。
贺兰山只去过余鱻家一次,就是他喝醉那次。不过下班后余鱻接他去的并不是当初那栋房子。
余鱻解释道:“那一栋离公司近,我吃饭午睡会去那。这才是我最常住的地方。”
参观了所谓私人滑板场,地下影院,还有游戏厅,贺兰山想,他家真是又大……又大……又大。
一明亮落地窗旁的书架很吸引他。上面摆的不是书,一张张明信片、贺卡、请柬被紧密地插在书架,高低不平,看上去没有刻意分类。
余鱻说,这些设计来自世界各地,有的造价昂贵,有的是便利店卖的,有的由小摊上的人手绘。
薄薄的卡片可以很生动,它不是书,却也能讲故事。每张卡片还有自己独特的气味。
窗外夜静星碎,两个人脱了拖鞋坐在落地窗前的软垫上,“我没事的时候,偶尔会坐着抽卡片看。”余鱻说。
贺兰山问:“嗯……要不要玩一个游戏?抽卡片对话。抽到无字的就放回去。”
“好。”
他的第一张卡非常炫酷,封面画着一名酷帅狂拽的卡通墨镜老太太,神情犀利:“agoodfriendwouldvisityouinjail.agreatfriendwouldbailyouout.”打开贺卡后贺兰山忍俊不禁,里面写着:“afriendlikemewouldbeicell.”
“这个出自maxine系列。”余鱻道。
“老太太真有型。”
余鱻也抽到张很搞笑的,是个表情不善的卡通手机:“youshouldbeashamedofyourselfie.”
贺兰山又乐出了驴叫。
他们抽到狗崽们疯魔乱舞的贺卡:“dancelikenooneiswatg.”抽到温馨的母亲节贺卡:“mom.ilovegettisfromyou.”还有婚礼祝福卡:“holyshit.yettin'hitched.”
五花八门……
就这样无厘头地用贺卡对了好一会话,贺兰山说:“好了好了,再抽一轮就去打游戏吧。”说罢便再抽了一张。
这张贺卡上画着冰淇淋,读着上面的字,他微微敛了笑意。
“你看这图片还挺漂亮的。”贺兰山微微僵硬地举起贺卡,作势要给余鱻看这张卡片的封面。
卡片阻断了两人即将交汇的视线。
“you'remycherryontop.”
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借卡片之言表白,也许是他仅能做的了。
装作若无其事地将卡片插回去,余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you'reoneinamelon.”(注:“youareoneinamillion”卖萌式的说法,意为“你是大千世界中最特别的存在”。)
贺兰山怔然地回头。
余鱻移开目光,打开张上面画着西瓜的贺卡,淡定自若:“这是同系列的贺卡。”
“我差点没反应过来。”贺兰山讪笑着,想表演胸口碎大石。
余鱻最后抽的卡片是张同志婚礼的邀请函:“it’sasimplestoryofboymeetsboy.”附带伴郎邀请函:“suitup.standup.drinkup.manup.willyoubemygroom□□an”[1]
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不自然,贺兰山开玩笑地问:“以后我结婚,你要不要来当伴郎?”
“好。”余鱻背过头整理书架,不假思索地说,“只要你想。”
俩人坐在懒人沙发上打了会儿gta5,又去玩vr游戏。
贺兰山玩的是一款打僵尸的游戏。游戏教学时npc卖萌道:“右手拿纸,左手在上面画上符咒,然后‘哈’一声对准目标攻击噢~”
其实根本不用喊“哈”,npc唬人来的。
余鱻抱胸在一旁看屏幕。贺兰山肃然地拿起一张纸,用左手在上面一挥,中气十足地喊:“哈!”
余鱻:“……”
他偶尔提醒他小心身后,但贺兰山这种英雄砍背后怪从不回头,只是挥着桃木剑朝身后乱砍。前方有怪袭来时他还蹲着藏祭台底,哪知道这根本没用。
听着他全程“哈!哈!哈!哈!”,余鱻悄悄拿出手机录了一段。
贺兰山样貌清雅脱俗,打机时表情大义凛然,此时戴上vr眼镜有点像仙风道骨的蒙眼侠士——虽然他穿着白t黑色大裤衩,躲怪时姿势猥琐。
这是余鱻第一次有这种机会,可以正大光明地用目光细细描摹贺兰山。他这才发现贺兰山脖子上有颗小痣。
想好好看看贺兰山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想看却不敢看,害怕对方发现自己的心思。下定决心偷瞄几眼,目光却不敢停留太久,若是控制不好时间,只怕再多看一秒就要吻上去。
看的时候要注意表情管理,不能太沉沦了。收回目光也不容易,“喜欢”这种蠢蠢欲动的东西黏性太强。
游戏结束,贺兰山意犹未尽地摘下眼镜,看到余鱻正似笑非笑地调着游戏。
他心道不妙,刚才自己的形象是不是崩了!vr游戏的尴尬之处就在于,玩家玩得投入,但在旁观者眼里就是智障青蛙乱蹦,傻得冒泡。
“你玩得挺好。”余鱻:“尤其是那几声‘哈’,气吞山河。”
贺兰山:“……”
刚才自己绝对犯蠢了。
俩人玩游戏玩过了饭点,但正好能赶上听一场live顺便吃点宵夜。他们随便去了家livehouse,今晚演出的是一个摇滚乐队。
来晚座位已经不够,他们就同大部分人一样站着。
演出平庸,自发站到台前打call的人屈指可数,场内观众们兴趣缺缺地坐在原地抿酒。
然而中间一段鼓手solo使所有人眼前一亮,鼓声时如静流,时如巨浪,高潮迭起,细碎的鼓声一浪接着一浪。人们喝彩着,纷纷放弃来之不易的座位走到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