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维掏出手机，在微信上给丁宇发了条微信：
“有糖吗？”
坐在大厅的丁宇收到消息，回他：“什么糖？砂糖？红糖？”
苏维：“糖块。”
丁宇：“没有。我叫他顺路买点。”
苏维：“有剪刀吗？不要大的，剪得动纸的就行。”
丁宇：“……你想干嘛？”
苏维：“逗他开心。”
丁宇：“你他妈拿剪子逗他开心？”
苏维：“要不你找个美工刀？”
丁宇：“呸！不找！倒杯水润润嗓子，说话哄他开心吧！”
苏维：“输液管。”
丁宇：“哟嗬！这你都会？”
苏维：“快点。”
“豆豆，坐这跟棉花玩。”丁宇站起身，没有去找剪子，而是先进了苏维他们屋，拿过刚才护士撤下来的输液管，又出去把管子上带尖的统统剪掉销毁，提溜着一串彻彻底底的软管和一把半个手掌大的小钝剪子，进屋给了苏维。
“要帮看着不？”丁宇抱臂看着床上的梁和，他半睁着眼，没什么表情地躺在床上，虽然安静了，但是那副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到底是睁着眼睡着还是睁着眼醒着。
睁着眼糊涂着，嗯。是这样。
妈的。
造孽么不是。
苏维：“不用，有事微信叫你。”
丁宇：“嗯。”
他没有立即退出房间，而是先帮他们烧了壶开水，电水壶一分钟之内就把水烧的咕噜作响，他拎着水壶和两人的水杯，走到梁和那边的床头柜，怕他渴了要水喝。
“别放他那。”苏维赶紧阻止他，指了指他自己这头，道：“放这边。”
“哦哦哦。”丁宇一下子反应过来，在梁和这开水算杀伤性武器。
妈的。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
丁宇把水壶和杯子递给苏维，然后看了看药箱，道：“药箱也放你那？”
苏维：“行。”
丁宇提了药箱放过去，转身静悄悄出了房间，赶紧从大厅里找了三根香，点燃了，对着墙角摆着的一座财神爷，念念叨叨地拜拜。
“求求财神爷您老人家，保佑梁和今年平平安安身体健康，咱不替他求财源滚滚，求个平安就行了，您老神仙行行好，发发功保佑他好好地先把年过完，要是他能稳稳当当地迈过正月我天天给您老人家供吃的……不对不能跟您讲条件，我天天给您老人家供好吃的您行行好吧您呐……”
“干什么呢你？”林成森提着好几兜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回来了，看丁宇窝在收银台角落，不知道在做什么。
“哎我操！”丁宇叫这猛不丁的一句吓得从地上跳起来，燃了一段的香灰正好落在他手上，烫得他咝哟咝哟地叫。
随后他又觉得在神灵面前这样又骂又叫又跳的实属大不敬，剜了林成森一眼，然后一脸虔诚地举着香在财神爷面前拜了几拜，又咕咕哝哝地说了几句多有不敬，求别怪罪之类的话，最后恭恭敬敬地把香插进香炉，又拿起打火机重新点了三根。
林成森一头雾水：“你这是要干嘛啊？”平常敬神这事丁宇是一点也不上心的。
丁宇把香塞给他，说：“去，里里外外地走走，熏熏邪气。正月头两天过那么不顺当，他这样都怪我，怪我。”丁宇接过林成森买来的一大堆，话语间有点想哭。
林成森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要说啥？”
“啥吉利说啥。”丁宇提了东西进厨房，归置他买来的肉菜什么的。
于是林成森举着三根香，先去了苏维跟梁和的房门口，小声地在外头嘟嘟囔囔了几句，祈求保佑梁和今年平安喜乐，早日康复，不要再受惊之类的话，又顿了顿，加上了一句祝愿苏维跟梁和两个人爱情顺顺利利早日修成正果。
在他们房门口说完，林成森又举着香在空中挥了几圈，然后走到外头，在整个民宿的四个角，分别往地上拜了拜，祈求土地神和四方各路神灵，只愿邪煞散去，回头小人给您几位上供敬烟了。
林成森走完一圈回来，手里的香快烧完了。他将手里剩下的一段先插在民宿外头一角，然后迈进大厅，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了句：“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心诚则灵。”豆豆在摇椅上晃晃腿，朝他笑着说。
“哎。”听见他这样说，林成森心里定了定，道：“我给你做鱼去。”
“谢谢林叔叔。”豆豆接过林成森递来的糖块，说。
苏维看了看躺着的梁和，小声叫了叫他：“宝贝儿，是哥哥。”
梁和的眼珠转了转，跟着落到苏维身上：“……”
烧得有些迟钝了都。
苏维迎着他看过来的目光，道：“你叫我哥哥，我叫你什么？”
“哥哥想了想，叫和和觉得不太顺口，还是想叫你宝贝儿。”
“你是哥哥的小宝贝儿。”
“这样叫你喜欢吗？”
梁和还是没什么反应，既不张嘴，也不睡，就睁着眼看着，连视线都跟着被烧得没什么力气。
苏维以为他前阵子在喊不睡觉，所以一时半刻的吓到了，不愿睡，也没再强叫他睡着，醒着说说话也好。
苏维把脸靠过去，靠在离他及其近的位置，在他耳边说悄悄话：“要是喜欢我这样叫你，就亲亲哥哥。”
苏维停住的地方很恰当，既让梁和稍微努努嘴巴就能够到，又不至于误触。他不会在这种时候占梁和便宜，选择权交给他，梁和给出的答案从未让他失望。
就如苏维预料中一样，梁和没怎么迟疑，略微伸了伸脖子，靠到他颊边，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苏维因为他第一次主动吻自己，对他笑得毫无保留，眼角都快压出纹路，完全看不出他平日是个话不多的面瘫脸。刚才房间里的惊慌失措，心酸难过，统统被他这轻若羽翼的一下冲散得干干净净。
接着他笑意未敛，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道：“这里也等着宝贝儿亲亲。”
梁和转了转头，稍微抬了抬下巴，往对方的唇上碰了一下。紧接着又把脸略略偏开，可视线一直追着苏维，迷离地看着他。
“宝贝儿，小宝贝儿。”苏维的请求得到回应，一时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这样亲昵地喊喊他。梁和还是维持着先前沉默的样子，估计是因为不久之前找苏维喊伤了嗓子，喉咙里不好受，说不出话来，只好用目光回应他。
“哥哥给你编个小鱼玩，好不好？”苏维靠坐在床头，没有扶梁和起来，在梁和的视角能看见自己，索性就不折腾他坐着了。
苏维刚一伸手拿输液管，忽然想起来惊心动魄了快一早晨，梁和还没吃药。他赶紧取了药片，分了两半，揽在手心，手指轻轻点点梁和的唇：“张张嘴，来吃药。”
梁和有些抗拒，不肯张口，苏维不知道他在抗拒些什么。
“怕药苦？”苏维问他。
梁和不答话，没点头也没摇头。
“不吃药要难受的。又听见些声音怎么办。哥哥怕你跟着不认识的声音走。”苏维语气冷了冷，手指却还是轻轻点着他的唇，催他张嘴。
梁和这次配合了，慢慢把嘴张开，让苏维把药片小心地倒进他口中。
药片倒进去了，梁和听见苏维对他说：“保持这样，不要闭嘴。”
梁和很听话地不动了，舌间压着几粒药，在唾液的浸润下已经开始发苦，这股往口腔四周迅速蔓延的味道让他不太舒服。
片刻后，苏维俯身，和他接吻。
梁和的口中涌来一股温热的液体。
苏维往梁和的口中渡了一些温水。
梁和应该是被烧得作不出任何反应，及其听话，也没有往日的害羞，就着苏维喂的水把药片统统吞了下去，呛都没呛到。
苏维把另一半药片接着放进去，这次不用他叮嘱，梁和乖乖地半张着口，安静地等着。
等到苏维再次向他靠近，梁和有些迫不及待地把脸偏了偏，急切地对上他的唇。苏维自然地喂水，却发现梁和有些等不急，竟开始主动吮走他口中的温热甘甜。
梁和的主动让苏维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欣然接受了他的转变，专心地照顾着他，同时心底又有一丝丝享受掺杂其中。
只有一丝丝，一丝丝。
还有一丝丝的甜蜜，一丝丝的成就感。
哎呀。
他的宝贝儿真是让人宝贝得不要不要。
苏维借着吃药，给梁和喂了不少水。亲吻的动作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苏维觉得梁和口中不再那么苦涩，直到他觉得发烧病人一次饮水的量算得上足够。
苏维亲了亲他的额头，转身拿过输液管和小剪刀道：“来看哥哥给你编小鱼。”
梁和继续维持着平躺的姿势，稍微抬眼，看苏维把调节流速的小装置拆下来，取下上边的小滑轮，放在他枕边，道：“这个可以做眼睛。”
接着他又将塑料软管咔哒剪成两半。
咔哒声很清脆，一点也不吵。苏维的手有些大，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圆润，看上去很干净。
这是一双优雅贵气的手。
这双手里握着一把给小朋友用的钝剪刀。
这双手给他的小宝贝儿编小鱼。
剪下的两段长短不均，他把短的那一段先放在一边，执起长的那一半，咔哒咔哒裁了几段。接着，他用剪刀从横截面处剪下去，一手绕着，一手下剪子。
很快，他的手里出现了两段螺丝状的软管。苏维将这两段系在另一根短管上，梁和瞧了瞧，明白了，这是小鱼的尾巴。
接着，苏维又拿起剪刀，挑了一段比较长的，从中间破开，沿着最底下，也就是鱼尾巴的顶端，按着八字形编织，上下翻折，左右拉扯。
苏维还在编织的过程中留了两条鱼鳍出来。接下来的动作梁和就有些看不懂了，见他手指像变魔术似的绕来绕去，随后把刚才放在梁和枕边的小鱼眼睛装好，最后轻轻把软管一拉，再一剪。
咔哒。一只有着黑色眼睛的小鱼就完成了，它的嘴巴上还缠了一个环，可以挂在喜欢的地方。
“喜欢吗？”苏维把脸靠过去。
梁和动了动下巴，双唇碰碰他的脸颊。
“快打完了，宝贝儿。”几大瓶子药水终于要滴完，好几个小时过去，却觉得像一瞬间一般，呼啦一下，就过来了。
苏维把小金鱼搁在他枕边，好让他一转眼就能看到。紧接着他下了床，绕到梁和那边。
梁和跟着苏维的动作，慢慢把头偏过来。
苏维在梁和床前蹲下，小心地执起他扎针的手：“哥哥要给你拔针了，别害怕，不疼的，别乱动。好么？”
“宝贝儿，手上别使劲，放松。”
苏维抬眼看了看头顶上的药瓶，已经空掉了，仅剩的药液从瓶口沿着软管慢慢地下坠，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苏维先拆掉纸盒上的一圈圈胶布，把他的手从平铺着的动作里释放出来。
他把空药盒放在地上，紧接着一手握着他，拇指使了丁点力气，微微压住针头，接着另一手分别从两边揭开固定着针头的胶带。
他保持着压住针头的姿势不动，伸手捏住针上的小把手。
迅速地往外一抽。
紧接着他站起来，先把针头插在瓶塞上不去管，之后坐在梁和的床边，一手按压着他扎针的地方，为他止血。
梁和的视线自始至终都黏在他身上。
“宝贝儿，真棒。哥哥给你做小馄饨，要不要吃？”苏维靠过去，在他脸颊上怜惜地抚了抚，不住地亲吻。
梁和动了动下巴，双唇与苏维的轻轻相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