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和在床上坐着，一动不动地神游天外。
哥哥他竟然把自己抱回来……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但就是不知道为何，自己总是能轻易地在他面前心脏砰砰乱跳——
他托着自己的有力臂弯，他炽热虔诚的亲吻，还有他仿佛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神……
想到这里梁和的脸又开始热了，他有些尴尬地拍了拍腿。
哎呀。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急促，不太规则。
梁和先是愣了愣，随后有些慌乱，抬高了声音叫浴室里的苏维：“哥哥！”
“出什么事了？”听到门外梁和唤他，苏维连忙赶过去，见他还在床上好好坐着，便心下安定，坐在他身边。
梁和有些害怕，不由得攥紧对方的衣角，磕磕绊绊地开口：“药……吃药……门上有声音……”
苏维二话不说便起身给他拿药，刚把药盒拿在手里，房门又开始窸窸窣窣了。他动作一顿，赶紧安抚梁和：“等等，先别害怕。”
苏维转身朝门口大步走去，隔着防盗链打开房门。
门外没有人，房门的声音好像是从下面发出来的。苏维循声向下看，瞥见一团白花花毛茸茸。
“棉花？”苏维关上门，撤下防盗链，把门打开。
棉花挠了几下门就等到人来应，嗖地一下往房间里蹿进来。它一下子就看到坐在床沿上的小梁叔叔，步子顿时慢了下来，稳稳当当地走到他跟前。
“咦？”梁和见是它来，有些意外。随后瞧见它嘴里叼着个不大不小的编织篮，不免十分好奇。
“这是什么？”梁和弯下腰问它。
棉花把嘴里的编织篮放下，伸出爪子朝梁和推了推。身后走过来的苏维蹲下，拿起篮子里的东西。
篮子里头搁了一只小壶，一袋红糖，一块姜。
还有一张卡片。
苏维捏起那张卡片，只见上面写着——
奈何天公不作美，为你奉上姜糖水。
不知道梁和喜欢什么口味，所以给了原材料。
落款是“丁&林”。
见苏维笑起来，梁和好奇地问：“哥哥，上面写了什么？”
苏维：“他们给咱们准备了姜糖水驱寒，但是我们得自己做。”
梁和：“现在去吗？”
苏维看了眼浴室，又拍拍棉花的脑袋，发现它的毛湿漉漉的，估计在外头淋了雨。
“要不要先跟你叔叔一起洗个澡？”苏维问它。
棉花汪了一声，轻轻地。
苏维先把梁和扶进浴缸，将他裹着纱布的左腿搭在外面，让他先泡着散散寒气。
接着苏维招呼棉花进来，它看上去轻车熟路，乖乖站在花洒下。
苏维打开花洒，把它全身打湿，然后细致又快速地给它涂上沐浴露。
梁和看着棉花浑身泡沫的模样，笑嘻嘻地探出手跟着揉搓。他玩心大起，在棉花背上捏出了一排小揪揪，小山包似的一个个立起来。梁和意犹未尽，又在旁边另起一排。棉花乖得简直不像只狗，安安静静地站着，一声也不叫。
“两个小朋友。”苏维看了他俩一眼，嘴角的笑意很愉悦，“好了，不玩了，该冲水了。”
“为什么叫我叔叔？”梁和想起了刚才苏维问棉花的话，把手放回浴缸。水有些偏热，让他全身都泛着蜜桃般的粉红。
“丁宇他们年纪跟我差不多，你年纪小，就是棉花的叔叔。”苏维给它来来回回冲水，手上把它的毛捋顺。
梁和想到一起住了这么久都还没问过哥哥的年龄，便开口道：“哥哥今年几岁？”
“三十岁。”苏维伸手刮掉梁和鼻尖沾上的泡泡，道：“你今年二十四，生日在十月十二号，还记得吗？”
梁和的表情茫然得让苏维心里有些泛酸。他的记忆在事故后多多少少有些残缺和紊乱，不管是真的假的，见过一眼的还是习以为常的，有时候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上一片空白。他不记得怎么用手机，忘了绝大多数以前认识的人，甚至连自己的生日都抹掉，却独独没忘了辛晓珍和苏维。他记得那次在急诊室里挂吊瓶，苏维让梁和喊他哥。他醒来之后直到现在，就一直喊他哥哥。
梁和倒是没有因为忘了自己生日而表现出不高兴，他反而有些好奇：“哥哥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苏维一时语塞，总不能说调查你是我从前的一项工作吧。只说偶然看见就记住了。
“那哥哥的生日呢？”梁和趴在浴缸边沿，兴致勃勃。
“夏天，八月二十号，还早着呢。”苏维来来回回把棉花冲干净，然后把它领到一边，给它吹风。
棉花看苏维离开去拿吹风机，自己又离小梁叔叔远，才敢放开甩甩身上的水滴。
“哈哈哈。”梁和开心地笑起来，棉花好乖好可爱。
给棉花收拾完，苏维把它领到浴室门外，呼噜了一把，告诉它等着。棉花依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不动弹了。
苏维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浴缸前面给梁和洗头发。
梁和看他的发丝也因为淋雨而湿漉漉的，便开口道：“哥哥怎么不洗？不会感冒？”
“没事的。”苏维看梁和有些担心他，随口说：“要不一起洗？”
梁和一顿，他们还没一起洗过澡。
在家里他们都是错开洗的，而且是趁梁和睡下之后苏维才能腾出空收拾自己。
苏维冲掉手上的泡沫，甩甩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衬衫的纽扣，解开一颗。
他手背上的水珠划过青色的血管，越过线条优雅的手腕，没入手臂内侧。
梁和不敢再看下去了，他双手捂住脸，指缝严严实实地遮住眼睛。
哎呀。
“要吗？”苏维的声音在梁和耳边响起，语气一半征求一半调戏，再以暧昧为糖衣，真真是难以言说的诱惑。
梁和的手慢慢从脸上滑下来，他不敢直视苏维的眼睛，视线只好往下落，定在他的手上。
干干净净的指尖停在第二颗纽扣上，他没有解开。
他在等他的回应。
梁和凝视着他静止的指尖，忽然就决定了：“哥哥不要感冒。”
随后他偏过头去，调整了一下姿势，在浴缸里让出了一片位置。
苏维看他扭捏着应允，没有着急解扣子。他思考了几秒，随后道：“哥哥从背后抱着你洗，害羞就先不要看，嗯？”
对方轻轻地点了点头，耳尖红红。
接着梁和听见了苏维脱掉上衣的声音，随后是解开腰带搭扣的声音，长裤滑下的声音，接着是——
梁和的心脏在胸腔里扑棱棱乱蹦，跳得毫无章法，耳朵里轰隆隆地快冒烟。
突然他觉得脸上有什么异样，随手一抹。
手背上一片血迹。
他下意识地转头去寻苏维：“哥哥，血——”
转过的视线直直地撞上苏维光裸宽阔的肩膀。
视线不由得随着重力下坠。
然后是健硕的胸膛，保养得紧致优美的腹肌。
再然后是，哔——
梁和瞳孔一颤，视线哗啦啦碎裂一地，接着坠落。
肌肉匀停的大长腿。
梁和到底是年轻，血气呼啦一下子往上涌，鼻血在鼻腔里瞎淌，前前后后地在嗓子眼里打转，估计是流得太急翻车了，突然呛住，“咳咳咳……咳咳……”
苏维一下子慌了，这孩子怎么害羞害羞着还害出鼻血了。他赶紧披上衬衣，上前察看梁和的情况。
“抬头，抬头。”苏维扶住他的后颈拍了拍，慢慢抬起他的下巴。
梁和强迫自己不去看苏维的脸，但是视线又不知道往哪放，放哪也不合适，干脆不管了。
他的视线随着抬头的动作划过苏维的大腿，衬衣有些长，下摆刚好盖住——
哔——
“噗……咳咳咳……”梁和鼻血乱飚，呛咳不止。
苏维看他反应这么大，自己再光着在他眼前晃悠要出大事，只能先放开梁和，慌慌张张地穿衣服。
七手八脚地穿了个大概，苏维拉开门跑出去，从药箱里咣咣当当翻出止血棉，东西都来不及归整，又赶紧跑回浴室。
“抬头，抬头。”苏维一手扶着他的后颈，右手食指拇指捏着止血棉，剩下三根手指勾起他的下巴。
梁和这回终于反应过来，闭眼就行了。
苏维小心地把止血棉塞好，然后重新拿起花洒，默默地给他洗头。
两人谁也没提一块洗澡的事了。
洗完苏维把他从水里捞起来，给他穿上浴袍，拉他站在洗手台前。
苏维执起吹风机，呜呜地给他吹头发。
梁和感受着指尖在发丝间穿过的微妙触感，眼神躲躲闪闪，虽然苏维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
好不容易弄完，梁和转身对苏维说：“哥哥泡澡。”停了一秒，又接着道：“我跟棉花等着，不走。”
苏维：“嗯。去吧。”
随后梁和招呼了棉花，一起在沙发上坐着。他环抱住棉花，两只手上上下下地抚摸，机械地重复这一动作。
梁和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嘛。
哦在抱狗。
苏维看着他们落座，然后轻轻关上浴室的门。
他回想起刚才梁和眼神闪烁的样子，视线从自己身上一一滑下的样子，忍着害羞却不愿他着凉的样子。
他放掉浴缸里的水，打开花洒，倾泻而下的水流冲乱了他的思绪。
他三十岁了，此时却还像一个青春期的少年一样，对着心上人轻易乱了方寸。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低头一看，衣服还在穿在身上。
苏维：“啧。”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