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唐箐过得格外狼狈。
她一个人一瘸一拐的走了几公里的路回到公寓,借了邻居的电话打电话让人开锁,再拿银行卡去外头取钱……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时,她模模糊糊的意识到,她一直将这当成书中的世界,所以一个朋友也不曾有,以至于到了落难的时候,连一个能来帮忙的人都没有。
次日,唐箐去了昨天的那家咖啡厅。
她特地挑选快到晚饭的时间,想要借‘感谢’的名义,请齐莲吃顿饭。
到咖啡厅时,齐莲正在擦桌子,动作麻利,眉眼间的青涩却藏都藏不住。
齐莲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典型。
她家境很不好,十几岁的时候父母离异,母亲带着弟弟改嫁,而她则和酒鬼父亲生活在一起。为了生存,齐莲高中都没念完就辍学打工,算算年纪,如今也才十八岁。
唐箐邀请她一起吃晚餐时,她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用了吧,举手之劳而已……”
“我一个人吃饭也很无聊,就当是陪我,如何?”唐箐打断了她的话,见她面露犹疑,飞快的做了决定:“晚餐时间快到了,你有多长的休息时间?”
“我今天晚上可以休息。”
“那太好了,我们去市中心吃,我知道那边有家很不错的自助餐厅……”
半个小时之后,齐莲换下了咖啡厅的工作装,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一条水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橘色的旧毛衣,拎着个帆布包。
唐箐对此恍然未觉,毕竟齐莲在她眼中有着闪瞎狗眼的女主光环。这光环比一吨金子都耀眼,足以让她忽略对方身上的困窘与尴尬。
可是,齐莲对此一无所知。
她坐在自助餐厅里,看着唐箐放在椅子上的名牌包,又看了眼自己那破旧得有些泛白的帆布包,轻轻低下了头。
“不合口味吗?”唐箐问。
“没有没有……”齐莲连忙道:“味道……很不错。”
“多吃点,你这么瘦。”唐箐热情的将烧烤架上烤得金黄流油的肉夹进齐莲碗里。
吃了晚餐,唐箐顺理成章的邀请她一起去看电影,晚上分别前,互留了电话号码。
看着齐莲离去的背影,唐箐在心里默默比了个v。
接下来的日子里,齐莲成为了唐箐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为了循序渐进的拉近关系,她有意识的控制自己,从疏到密的与齐莲保持联系。
相比叶鸣那头倔驴而言,齐莲简直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白兔。唐箐邀请她吃饭,她就腼腼腆腆的赴约,送她些小礼物,她推脱不过就收下。
时间一晃两个月,唐箐上完课,在姜大的林荫道上,被段顺拦住,才忽然想起来,她已经有这么久的时间,没有同叶鸣联系了。
段顺身材高大,剃着个寸头,若非是光天化日,拦在她面前的那副架势简直像是拦路打劫。
唐箐轻轻挑眉看他:“有事?”
段顺双手递过一个信封,信封鼓鼓囊囊的,看上去还有些眼熟。
“什么?”唐箐接过信封,从开口处看了一眼,神色便僵住了。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段顺:“叶鸣让你送来的?”
段顺点头。
“他哪儿来的钱?”
段顺摇头:“我不能说。”
唐箐笑了,她抓起那信封,往段顺怀里一塞,踩着小高跟转头就走。
段顺手里拿着那信封,如同个烫手山芋一般,赶忙追上去:“学姐,你把钱拿着呀。”
“不说清楚他钱哪儿来的,那我绝对不收。”唐箐步子迈得飞快。
段顺跟在她身后,闻言道:“怎么能不收呢,鸣哥好不容易才赚了这钱回来还你啊……”
“有多不容易?”唐箐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恣意,对段顺道:“你不肯说,就让他自己来找我!不然就一直欠着,他欠我的!”
“可他来不了啊。”
“怎么就来不了?”唐箐嗤笑一声:“腿断了啊?”
“恩。”
段顺话音刚落,唐箐猛然停住了脚步。
“他腿真断了?”唐箐看着段顺,眉头皱起:“怎么回事?”
她想起贫民窟的混乱治安,心里又有些不安。
段顺压低声量:“鸣哥去外头赚了点儿钱,具体的……不能说。”
唐箐:……
一个小时之后,唐箐提着个果篮站在了叶鸣家那黑漆漆的木门门口。
这是她第三次站在这张门前了。
想起前两次的遭遇,她仍是心有余悸,迟迟不愿意敲门。
直到她听到旁边的动静,想起上次这楼里的猥琐男问她‘多少钱一次’,她才极不情愿的抬手敲门。
刚刚抬手,门就开了。
叶鸣站在门口,冷冰冰的问她:“你还在在我门前站多久?”
唐箐被他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倒退一步,一抬头看见他的脸,不由得愣住了。
叶鸣本就清瘦,两个月不见又瘦了一圈,浑身晒得黑黑的,五官愈发深邃立体,也显得阴郁不善。
她视线往下,看到他左脚脚踝处打的石膏:“你脚怎么回事?”
叶鸣没说话,撑着拐杖给她让了个位置。
唐箐进门之后将果篮放在桌上,一转头见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钱我让段顺带给你了……”叶鸣话音刚落,唐箐就将那个信封从包里掏出来,放在桌上。
“钱哪儿来的?”唐箐指着他的腿:“我又没催着你还,你至于这样吗?”
她声量微微提高,眉头皱着,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叶鸣歪头打量着她,像是在看新鲜。她确实很少在他面前发脾气,即便他做得再过分,也像是个小受气包似的,憋着一肚子气气鼓鼓的走了,下次又会来找他。
他张了张嘴,本想怼她两句,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闭了闭眼,撑着墙壁,慢慢坐在铁架床上。
“你怎么了?”唐箐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头晕?”
倒不是她大惊小怪,叶鸣简直是瘦成了一副骷髅架子,拖着一条骨折的腿,整个人看上去都摇摇欲坠。
叶鸣没说话,木门被敲响了。
从木门晃动的幅度来看,与其说是敲,倒不如说是踹!
唐箐起身欲开门,才刚刚站起身,还没拉到门把手,就被叶鸣狠狠拽住了手腕。
他瞪着她,见她要说话便一把捂着她的嘴。他手指修长,掌心带着薄薄的茧,盖在她娇嫩的唇上。
“别说话。”他垂头在她耳边,低声警告她。
门外的人等急了,用力锤了几下门,紧接着传来男人的嗓音:“叶鸣!开门!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叶鸣一瞬间握紧了唐箐的手腕,他不容分说的将她推进了里头的卧室。如此这般仍旧觉得不保险,他拉开空荡荡的屋内的唯一一张旧衣柜,将她推了进去,紧接着将桌上那装着两万块的信封扔进她怀里。
唐箐被他的紧张情绪感染,缩在衣柜里,瞪大眼睛看着他:“谁来了?”
“要债的人!”
“躲着!听见什么都别出来!”他低声嘱咐她,然后关上了衣柜。
唐箐缩在一片漆黑的衣柜里,忽然想起,她那只粉红色的驴牌包还放在外头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