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啊。”
“救我、咳——要死了,谁来救救我。”
“呜呜,我好痛啊,痛死了,呜呜呜呜。”
“……”
虚弱的呻|吟不绝于耳,却很快平息下来。
就像沙地上起了一阵风,吹起砂砾,细小颗粒随风沉浮起落,最终还是要归于大地。
郁从渊见过很多队友的死亡,听着队友呼吸变弱直至消失尚是第一次。
他身体钝钝的痛,灵魂亦然,忍不住地想——为什么我还能听见?
直至林间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再听不见其他人的呼吸时,郁从渊才睁开眼。
浅紫色的天空与白色的烟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然而郁从渊视野里一片模糊。
红的黑的绿的……色斑相互混杂,什么也看不清。
有风吹过,送来烧焦的味道。
郁从渊动了动手指。
瞬间,一股撕扯皮肉的疼痛直袭大脑,他忍不住粗喘两声,声音如同年久失修的破风箱,哼哧哼哧的响。
四周火光渐消,郁从渊静静地躺在某块金属板上。
最开始,火焰的温度将金属板灼烧得滚烫无比,连带着后背也被烫伤,等火消散,金属板复又散了温,后背皮肉与金属板却就此粘上了,稍稍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于是郁从渊索性不动了,闭上双眼,开始回忆先前发生的事。
他们遭遇敌袭,没来得及乘坐逃生飞行器,随着战机一起坠落,森林燃起熊熊烈焰,吞噬了一切。
同伴们不是死于坠机,就是死于大火,郁从渊却是不知为什么自己还能活下来。
兴许和那颗绿色球体有关罢。
正想着,头顶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喊。
“——上校、郁上校!上校醒醒,上校!?”
是威克斯的声音,含混着惊慌失措与惶然不安,见郁从渊只能勉强睁开眼,声音霎时颤抖起来:“上校你感觉怎么样?还能动吗?”说着用蹼爪拂开黏在郁从渊额头的泥灰。
那只原本湿润黏腻的蹼爪已经干得裂开,摸在郁从渊脸上像是一张干枯的皮。
郁从渊喉咙里嘶了两声,但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勉强撑开眼皮已是他现在体力所能做到的极限。
威克斯不由哽咽道:“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只有上校还有呼吸。”
敌袭之时,威克斯正在水箱里泡海水,整架战机分崩离析,幸而水箱是以完整的模样坠空,威克斯始终用蹼爪紧紧吸附着水箱内壁,在即将坠地时一跃而出,转变成鱼人后带来的优越弹跳力让他幸运的活了下来。
可是他却奈何不了战机坠落后引发的森林大火。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几乎将森林烧出一片“隔离区”,硝烟滚滚,火光冲天。如果不是敌人拿着灭火设备从森林外围开始灭火,这场大火甚至能一直延续到基地外面。
威克斯焦急的等着对方去大火中心灭火,然而敌人只清理了外围,任凭中间火焰腾飞。
对他们来说,只要不烧到基地,随便怎么烧都无所谓。
没了可燃物,大火终于在一天后慢慢消停,威克斯立马冲进来寻找莫高山等人。
但是他只找到了几具尸体,甚至分辨不出谁是谁。
威克斯在死者旁边看见了烧得焦黑的降落伞绳索,也许在坠机的那一刻,有人顺手拿了座位底下的降落伞,和他一样成功避免了高空坠落的冲击力,可是大火封锁了他们的逃生路。
威克斯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进来得更早一些,没有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去期待敌人灭火,说不定还能救下几个人。
“上校,我先背你离开这儿。”威克斯抹去眼眶里将落未落的眼泪,要将郁从渊背起,然而他手一用力,郁从渊就拧紧了眉,威克斯这才发现对方后背的皮肉已经和金属板黏在一起,强行分离只会让他经受一次皮肉撕扯的痛苦。
威克斯无措之际,突然耳朵一动,听见了百米之外的交谈声。
“李医生,你不好好呆在基地,非得跑这儿来刨尸体,有病吧?”
“景团长,我记得谢老大下的命令是捉活的,你怎么能擅自击杀我最重要的研究样本!”
“‘最重要的研究样本’?是在说谁?”
百米外,景宏百无聊赖的掏了掏耳朵,他的手下经他授命,灭火速度都十分缓慢,景宏弹了弹手,说:“哦,想起来了,郁从渊是吧?你不是跟老大说郁从渊有什么长命百岁的不死细胞因子还是什么的?那你刚刚怎么又说我击杀了你的研究样本?嗯?李医生,你不觉得有些自相矛盾吗?”
李医生——李柯城被问得面红耳赤,奈何景宏的地位不是他能撼动的,只好冲其他人发火:“动作快一点,蜗牛都比你们爬得快!”
随后,李柯城深吸几口气,冷声对景宏说:“景团长,你也知道,联邦内仍有半数以上的民众不相信组织,即便组织已经控制了军方和实验室方,但核心人物一个没抓着,而且,实验室的人不知道提前得了什么风声,异种样本竟然全都不见了,这下我们就失去了证明军方和实验室一直在做违背伦理实验的理由,‘物种改造’计划过去五十多年,更无法验证当年升上太空的那批样本最后有没有变成异种。如果我们一直找不到实验室做危险实验危及人类生存、并导致了现状的证据,景团长,你信不信,哪怕是最先接受洗脑的那批人,也会反弹。”
景宏是谢恒安插在军方的一枚棋子,一直以来为x组织输送情报,可以说是谢恒的老部下了,自然清楚谢恒夺权是通过什么手段实现的,现在最关键的一步始终迈不出去,所有的洗脑只是短时间的操控人心,若他们一直拿不出让信众信服的证据,后果会十分糟糕。
当即沉下脸,盯着李柯城的双眼说:“李医生,郁从渊最好还活着。”
李柯城:“……不是你下的手么?”
景宏转瞬换脸,迷茫道:“有吗?我几时下的手?”
“……!”威克斯心中大骇,他差不多窥探到了此次联邦内部危机的真相,更让他惊骇的是,军方和实验室方居然都已经被这个x组织的人控制住了。
元帅贺杉呢?其他团的人呢?还有,实验室内所有标本都消失了,是被销毁了?还是……放生?
不管哪个可能,都令威克斯惊出一身冷汗。
景宏和李柯城越来越接近此处了,灭火器喷出的白色粉尘飞上天空,此起彼伏的“呲——”声更是近在身后。
威克斯大脑宕机,正不知怎么办,手背上却传来一阵轻微的触感。
他低下头,郁从渊正费力的抬手,在他手背上写下一个字:
走。
.
威克斯离开后不久,李柯城就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赶来。
“在那!”
郁从渊感到有人掀开了自己的眼皮,拿灯光照他的眼球。
骤遇强光,眼球不自觉动了一下。
李柯城顿时紧张大喊:“还活着!拿担架来!”
生怕救助不及时,他到手的珍贵实验样本就这样死掉了。
紧接着,四个人抬起郁从渊死气沉沉的身躯,将他连同金属板一起抬到担架上,他们动作非常轻柔,明显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郁从渊一躺上担架,再也撑不住,闭眼陷入昏迷。
景宏抱臂围观了整个过程,等人上了救护车,才呢喃道:“还真活下来了……”
等景宏这一行人全部撤离后,焦黑的地面这才颤颤巍巍的钻出一截枯树枝。
枯树枝的尖端,缠绕着一颗碧绿的圆球。
.
是夜,鹰目男人走进实验室顶层的绝密房间,一进去便见研究人员激烈的朝玻璃房大叫:“麻药!快给他注射麻药!两倍剂量控制不住,就五倍、十倍!”
只见玻璃房内,两只机械手臂死死钳制着那名苍白男人的腰身,另一只机械臂从男人正前方的墙壁伸出,将一大管药水注入他的身体。
男人浑身抽搐两下,掰着机械臂的手暴起青筋,在药物的作用下,最终仍是偃旗息鼓,逐渐昏睡过去。
机械臂将他趴着放在床上,露出后背狰狞的烫伤。
确认男人完全陷入昏迷,这才有白衣服的研究员推门进去,为他治疗后背的伤口。
方才激动大喊的研究人员舒了口气,回头发现鹰目男人不知何时来到身侧,连忙起身说:“谢老大,您来了。”
谢恒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郁上校他……”忽然对上谢恒瞥来的目光,研究员意识到说错话,连忙改口,“实验样本01号经过初步治疗,一小时前基本恢复意识,但是一旦有人靠近,就开始发狂,我们……没人能制住他,就给他打麻醉,谁知道01号有抗麻醉类药物的体质,两倍剂量的麻药下去,根本就和没事人一样。”
“体质这么好?”谢恒略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他本就五官优异,挑眉时更带几分邪性,让人捉摸不透。
研究员说:“是啊,李医生,啊不是,李主任说01号的身体兴许已经被改造过,所以无论是恢复能力还是爆发力,亦或抗药性,都比普通人要强。”
“强多少?”
“这个……”研究员苦恼的抓抓头发,给出一个模糊数字,“大概,十倍?毕竟坠机又加上大火,还能活下来,这实在已经超出人类的范畴了。”
谢恒一手撑着下巴,露出饶有兴味的目光,“他下次醒来要多久?”
“据推测,应该在十小时后。”
谢恒微微笑了起来:“那我就十小时后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 鱼鱼:爸!小爸爸被妖怪捉走了!
鱼鱼:我为自己能力不足无法救人而深深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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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jj后台这两天不知道为啥就是很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