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
“队长你怎么样了!”
“该死!门打不开,被挡住了!”
“……”
郁从渊当然知道门被挡住了,因为此时此刻,他正被一团不知名的生物狠狠抵在门上。
门内一片黑暗,郁从渊眯起眼,哪怕拥有良好夜视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也仅能捕捉到一团轮廓庞大的阴影。
那可怕的阴影伫立在他身前,生出无数柔软触手,紧密且躁动的挤压着他。
更确切的说,是“拥”着他。
身上的枪械早在被拖拽进来时被它们勾出、扔掉,随后,它们争先恐后的,依附在他的四肢与胸腹,奇异的是,一旦触及他的躯体,便立即停止不动,乖巧又安静的扒拉在他身上,只是不让他动弹而已。
贴着门的后背不时感到阵阵不规律的鼓动,那是威克斯和陈霖试图暴力突破所引起的。
前有不明生物挤压,后被手下推挤,胸闷与呕吐感先后袭来,郁从渊努力往后仰头,氧气罩在门上磕碰出脆响,外面两人顿时停下动作。
郁从渊喘息道:“你们别动,我没事。”
“队长!”是陈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慌乱,“队长你没事吧?刚刚的是什么?”
郁从渊啧了一声,想说自己也没看清,忽然察觉到攀附在身上的东西动了动,脖子处的冰凉触感令他精神一震,立即闭紧嘴巴,额间渗出细汗。
为了最大程度的保障外出执行任务的人员,氧气罩的下端与防护服上端紧密相连,除非碰见上一次的强烈对冲气流,一般情况下,氧气罩不会有任何松动,需要换气时只用拨开颈间一个纽扣,再接上换气管重新导入空气即可。
而现在,一条比针眼大不了多少的触手拨开扣子,钻了进来。
几乎在后颈皮肤感受到柔腻摩擦的刹那,郁从渊汗毛倒立,浑身上下的警戒线拉到最高。
从缝隙灌进来些许异空气。
潮湿、晦涩、沉闷、还带着一丝奇异的甜味。
郁从渊闻过这个味道。
在实验室里。
那些产生变异的植株,就需要这种带点甜味的特殊营养液的灌溉。
所以,眼前的这团触手怪,是rc军方基地的实验室产物?
眼下容不得多想。
那条钻进氧气罩的触手支起尾端,轻而又轻的、带着点慎重和讨好,缓缓点了点他的脖子。
郁从渊倒吸一口凉气,又倏地止住,不让异空气涌进肺部。
懵懂的小触手没有察觉出他的推拒,动作顿时大胆起来,贴在白皙皮肤上翻来翻去。
郁从渊不合时宜的想:这玩意儿好像在打滚。
耳边再次响起惊天动地砸门声。
“队长!隔壁房间出来人了,是rc的科研人员,他们说一个植物样本在下到地下的时候不慎丢失,队长,里面的,是不是就是……”
“安静。”郁从渊打断威克斯的喋喋不休,“这东西,好像有点不大高兴。”
威克斯:“?”
郁从渊没法跟他多说。
刚才,就在威克斯说隔壁房间的rc科研人员时,他明显感觉到贴在身上的触手开始躁动,它们不断拍打房内的一切,发出各种声响,却唯独避开他所在的方向。
那躁动带有如此强烈的不安,郁从渊甚至都能感觉出贴在颈上皮肤的那条小触手的颤抖。
他冷眼观之,待到触手怪的躁乱稍一平息,立即摸出藏在护腕里的军刀。
电光火石间,氧气罩里的小触手停止了颤动。
触手怪整个都凝固了。
郁从渊从容不迫的拉出氧气罩里的那截失去活性的触手,扣紧纽扣,接着,趁触手怪没有反应过来,迅速处理掉缠裹在身上的触手,就地一滚,摸到先前被扔出去的手|枪。
触手怪出离愤怒了。
在这间不大的避难室内,触手狂舞,郁从渊听声辨位,躲开大部分攻击,同时尝试攻击触手怪,子弹出膛,间或击中一条触手,不仅没能击中要害,反而令它更加愤怒。
郁从渊有些难办。
就在这时,门把扭开的声音仿佛为室内发生的一切按下了暂停键。
触手怪开始瑟瑟发抖。
触手怪收起触手,蜷缩到角落。
可怜、弱小、又无助。
手电灯光照了进来。
郁从渊望着缩在角落里小小一团的触手怪,心情复杂。
从外面进来三名身穿白色防护服的科研人员。
为首的正是开门的那人。
郁从渊对上他的眼睛。
那一刻,郁从渊发现自己很难去描绘当时的心绪。
只是在面对那双泛着绿色涟漪的眼睛时,心情出奇的平静,好像地球上的所有灾难与幸存者的不幸哀愁,全都离他远去。
仅此而已。
.
另一间避难室内。
两名研究人员用了半小时封存样本,威克斯看了半晌,转身朝郁从渊和陈霖做了个口型:实验室助手。
在的研发基地里,实验室助手只意味着一件事——新手。
他们或许是才从学校毕业,或许没有,选了一名德高望重的导师,进了导师手下的科研项目组,还没一展抱负,就遭遇了异生物的袭击狂潮。
郁从渊三人中,只有威克斯会说俄语,他问了些关于rc联邦发生的事,两名小研究员断断续续的回答,威克斯逐一翻译。
从两名小研究员的话里,郁从渊了解到rc联邦遭遇了不止一波的异生物袭击,至于它们发动袭击的目的,尚未可知。
两名小研究员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封存好样本后,就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郁从渊于是把目光放到另一个人身上。
这人也穿着科研人员的白色防护服,戴着氧气罩,宽松臃肿的防护服丝毫不损他的挺拔俊美,深褐色的长发用一根绸带随意扎起,鬓边垂下一缕发丝,末端微翘,像他的睫毛一样,翘起的弧无端令人心动。
并且,他有一双沉夜般的黑眼睛。
郁从渊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好一阵。
那人似有所察,微微偏过头来,昏暗灯光下,高挺鼻梁在侧面投下一片阴影,愈发显得他轮廓深邃。
郁从渊注意到他的唇色比一般男人更深,像基地里培养的人工蔷薇花的颜色。
这是一个好看得过分的男人。
却不知为何,郁从渊总能从他身上觉出怪异与不适感。
男人眼波一转,精准捕捉到郁从渊的目光,开口时唇角自然勾起:“你在看我。”
他说的不是俄语,而是中文。
他的声音好听,语调却很生硬,好像不是在“说话”,更像是从字典里找出这四个字拼接组合的“复读”。
那份怪异与不适感又出现了。
郁从渊平静的说:“还没正式自我介绍,我们来自联邦第一兵团,正在外出执行任务,途经rc联邦上空,导航失灵,在距离此地千米的地方迫降。”
他说一句,威克斯就翻译一句。
角落里的两名研究员抬起头:“所以,你们不是收到我们发出的求救信号才来的么?”
威克斯翻译完,与郁从渊对视一眼,郁从渊皱了皱眉,示意他继续与他们对话。
其中一名小研究员声线颤抖:“我们……在三天前就开始联络其他联邦,看到你们,我以为,是求救信号终于发送出去了。”
威克斯:“在空中,我们也与总部失去联系,或许是这周围有什么阻隔了信号。”
“或许吧,但我们没能找到,我的导师,还有军方的人,一直在、不停地、不停地……向你们,还有其他联邦求救,但是没有用、没有人回应我们……它们——那些大甲虫、飞蛾、还有无数线虫……它们腐蚀了联盟外部涂层,侵入进来,吞吃人类,毁坏实验室,标本变异出逃,我们听从导师的话,抢救珍贵样本,躲进地下避难室,但因为只有两间,所以我们内部也发生了一些慌乱与激烈的争吵,最后只有我们三个人,成功逃了进来。”
这名小研究员说了一大段话,精神处于随时崩裂的状态,威克斯不得不靠近他,通过拥抱和拍打肩膀的方式,给予安慰鼓励:“现在好了,我们来了,那些怪物也都已经离开,你们安全了,不要怕。”
小研究员抬头冲威克斯虚弱的笑了笑:“谢谢。”
待到情绪稳定,小研究员指着身边的伙伴说:“他是尼卡,我是伊万,我们都是实验室新人。”
伊万说完,为难的看向另一边褐色长发的男人,“他……嗯,我们先前只在实验室见过几面,但还未互通姓名。”
男人在此期间一直注视着郁从渊,那眼神算不上炙热,眼中却有光。
兴许是察觉到其他人打量的目光,他便向郁从渊伸出手,唇边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们好,我叫深林。”
说的是“你们好”,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郁从渊。
威克斯吹了声口哨:“异国他乡,也不乏上校的追求者。”
郁从渊:“回去我就向上申请加大兵团每日训练强度。”
威克斯哀嚎一声,大呼“队长我错了”,甚至想冲过来抱郁从渊大腿。
不过也仅仅是想。
在他即将动作的一瞬间,那个男人——深林的目光随之一动。
威克斯忽然打了个抖,在那短短的不到一秒的时间内,他甚至怀疑自己被某种不可言说的生物入侵了大脑,思维变得异常滞塞。
等到回过神来,只余满腔惊惧。
“你没事吧?”距离威克斯最近的陈霖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
威克斯喘了一口气:“……没事。”
他的目光从深林身上掠过,对上那双沉夜似的眼眸,不知怎的就泛起了生理性的不适。
好在深林并未给予他过多关注,目光一转,再次黏在郁从渊身上。
郁从渊从这双眼里读出名为期待的情绪。
抿了抿唇,他说:“郁从渊,我的名字。”
深林点点头,像个如获至宝的小孩,眼神干净又明亮:“记下了。”
“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