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颂和音娘在马车里嘀嘀咕咕了一路,王兆楠在马车前偶尔能听到几个词儿，但听不分明。可是没有关系,鱼饵已经放下去，至于鱼儿上不上钩还需要再耐心等待。
依照王兆楠对这两个人的了解程度，她们十有八九会上当。因为她们之所以冒充身份进入李府无非为名为利,如今面临着名利双失,而且还有可能再次被流配，她们当然不会选择和李家共存亡。
音娘低声商量：“要我说外面这小子靠不住，他一个小厮有什么能耐能联络上海商通路上的所有官员？这中间□□分有水分，我们如果听信他,往后可吃不了好果子。颂儿,我再也不想经历一次流配，这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再继续等等吧？或许事情没有公主说的那样糟糕。我们也不至于要去逃亡。”
商颂却不这么认为：“娘,我们以前被抄家的时候也想着要等等，可是等来的结果是什么？除了姨姑有夫家维护之外还有谁能逃得过流配的命运？即使姨姑夫家是堂堂阁老，带回去之后也只能放乡下庄子里几年,直到死后她的女儿才能回到顺天府……娘，小时候的事情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些躲躲藏藏、风餐露宿的日子过得还不够吗？”
“可是——”
“我知道李簧簧之前和公主有交情，这次是公主亲自来告诫,十有八九事情是真的。明儿个我再试探李潇的口风，你去观察李府内外的动静，特别是那位管家,他嗅觉最灵敏应该能察觉到一些风向。如果事情不对，我们就把能带走的都带走，按照小南给的路线一路南下，如果李家真的倒了，消息传递的没有那么快，到时候我们已经赚了一笔钱，到不认识人的地方买一个庄子做庄主。如果李家没有倒，我们顺道开通了海商通路再回来，赚的钱更多。无论如何，这一趟都需要走一次。”商颂的分析十分透彻，方方面面考虑周全。
王兆楠听了这一耳朵，心想李簧簧的聪慧家里是有遗传的吧，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聪明的样子？但是除了音娘，音娘实在有点愚蠢。
“颂儿，你和那个小南——”音娘试探问。
商颂很快回：“我和他没有什么，他就是我们一路上的联络工具。等事情办完了，我们找机会甩掉他。”
“你真的和他没什么？”音娘似乎还不放心，“也不知道李簧簧看中他什么，好端端一个世家大小姐，跟了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傻小子。他虽然长得好看，但长得好不能当饭吃，你和他千万不要假戏真做……”
“娘，我知道分寸。”商颂匆忙打断这段对话，拿眼神觑着外头示意，“人还在外头。”
马车里面很快陷入安静。
到了李府，王兆楠送母女二人入内，阿哲已经提早回来收拾打点完毕，端着热水伺候商颂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发现王兆楠正在外头院子里看月亮。
阿哲奇怪，“你看什么？”
王兆楠说：“月亮。”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从前我不明白为什么大文豪在思念家乡或者是某个人的时候都要看月亮，还写下难念的诗词，现在我明白了，因为从古至今世界变化万千，物是人非，只有月亮好像永远都不会改变的样子，所以看着月亮就像是看见了故人，它在静静地见证一切。”
阿哲困惑地摇摇头，“你越来越变得像一个书呆子。”
王兆楠笑笑。
此时此刻，李簧簧是不是也在看着相同的的月亮？
刚刚想到她，她的嗓音便在耳边响起：“据说我们看见的月亮从来都只是一面，从来没有看见过它的背面。”
王兆楠笑笑：“你又趁着我不在学习了什么奇怪的知识点？我现在是个两眼一抹黑的古人了，你这个现代人可别欺负我知识有盲区。”
“这算欺负你？”李簧簧的语气里带了一些轻佻，“是你孤陋寡闻，考试才老不及格。”
“上大学之后就不用学地理了，我脑容量有限，只能装得下近来的事情，比如要期末考试，又比如要记得和你的一点一滴。”
猝不及防地一段情话，让李簧簧愣了一会会，忍不住唇角带笑：“我之前找你拍了大头贴，还准备了一些照片，现在都在我身上贴身带着。本来想着我回去之后可以用这些东西回忆你，没想到居然是你回去……你现在还记得我的样子吗？”
王兆楠：“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整天在我面前晃荡来晃荡去，我还能不记得你的样子？”
“那不是我。”李簧簧语气低沉了下去，警告说，“那是别人。”
“我知道，我知道。改明儿我也给你画一幅肖像画，挂到房间里天天欣赏。”
“你的画技——”李簧簧欲言又止。
“应该——还行吧。”王兆楠自信满满，“只是毛笔有点用不习惯，我去柴房弄点烧焦的木炭，用木炭来画素描或者打底子。”
“随便你。”李簧簧放弃挣扎，有预感告诉她王兆楠的肖像画最后一定是惨不忍睹，“你要继续让她们走通海商通路，具体是什么计划？”
“这是一个秘密，”王兆楠笑地狡黠，“以前都是你在出主意替我收尾，这一次我也要让你看看我的聪明机智。”
李簧簧又被逗笑了，宠溺地答应：“好，让你折腾折腾，如果碰壁了可不要再向我求救。”
“我保证不会捅篓子。你在那边生活的可好？王泽泽最近在做什么？”
“我最近都在郑教授的实验室里帮忙，他们帮我弄了个实验员的身份，现在可以自由进出p大实验室，也能顺道赚取一些生活费。至于泽泽，她已经把你们之前租住的房子买下来了，现在我依旧住在你的房间，她正在劝说我去画画办画展，还说这样能赚很多钱。”
“做个画家？像你这样的美女画家肯定会大受欢迎。”
“你也这么想？”
“嗯，我觉得泽泽总算有了个靠谱的主意。”王兆楠还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王泽泽会搞出什么幺蛾子，现在听来做的事情还算靠谱。画家这种高雅的身份确实符合李簧簧的气质，如果李簧簧对做画家有兴趣，她一定鼎力支持。
“对了簧簧，我想在这里做一件事。”
“嗯？你说说。”
王兆楠回忆李簧簧房间内的一排排话本，“我研究过大明的印刷行业，书籍税已经被废除了，现在市面上流通了很多话本，但是质量参差不齐，我想要自己开办书局。”
“有些话本质量虽然差，但内容推陈出新速度很快，价格便宜，自然有它的市场。”
“你说的不错，但是——”王兆楠停顿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绝招，“这些话本里面都没有弹幕，也就是——评注。我想把流传已广的话本另外找人做评注印刷出来，这样看的人会更有趣味。等卖出一定量之后可以做活动促销，比如买整套送一本。你别忘记了，我们还有余姑娘这个奇才，只要绑定她，不怕没有新的话本和新的销路。”
李簧簧觉得她这次的脑袋瓜子挺好使，称赞说：“你的主意很不错。”
“我也觉得很不错。”王兆楠说，“我想清楚了，我在大明不知道还要生活多久，总不能一直在李家做一个下人仆从。今天和你的父亲谈过话，他答应把你许配给我，有了这个允诺我要奋发图强，起码要出得起彩礼，所以这次经商势在必行，一定要混出个模样再来娶你。”
“娶我？”李簧簧尾音稍稍扬起，“为什么是你娶我而不是我娶你呢？”
“这有什么不同？”
“这有很大的不同。”李簧簧点到即止，嘴角含笑。
听出她话语里的深意，王兆楠一下子脸就红了。她可能是史上最没有用的穿越者，居然被一个大明人撩得心儿飞起，扑腾扑腾一直乱跳。
李簧簧肯定在2019年研究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中间王泽泽应该也起了不少作用。这俩人趁着自己不在联合起来，实在可恶。
“兆楠——”
“嗯？”
“我很想你。”李簧簧轻轻地说。
王兆楠脑子里有块地方“嗡——”地一声炸了。
虽然只是简短的四个字，但字字透入心扉，敲打着心底里的那处最柔软的地方。
王兆楠蒙头蒙脑地回答说：“簧簧，我爱你。”
直到说出口，她才知道这有多羞涩，恨不得立即撤回这三个字，但这又不是某平台语音可以在一分钟内撤回。即使隔着500年的时差，被告白的那个人不可能出现在她的面前，但王兆楠的脸瞬间红透，紧张又期待地等着对方的反应。她想要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却又在期待她的回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李簧簧传来的声音：“嗯，我知道。”
说实话王兆楠有点失望，但能听见她的声音是她流浪在大明最快乐的事情。
“夜已深，你早点休息吧。”王兆楠望着月亮说。
“你也早点休息。”
“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