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齐祯把伤口处理好后,沈俏连打了几个呵欠,往常在天河的时候,这会儿早不知道梦几回周公了。
指尖的小火苗时燃时灭,沈俏百无聊赖地玩儿了一会儿,小身板不知不觉就斜到凹陷的石块中。狭小的空间陷入了短暂的黑暗,下一刻,幽幽火光再度从黑暗中亮起。
沈俏睡得香甜,成为白新星后,她的睡眠一向不错。齐祯侧眸看了两眼,片刻后,忍着后背的疼痛将她身子扳正,同时把拂尘往地上一放,幻作一只柔软的枕头,垫在沈俏的脖子后面。
他不太会照顾人,所以一举一动远不如施术惩恶时那么行云流水。所幸沈俏经过这大晚上的折腾,早已精疲力尽,所以眼皮一旦合上,哪怕刮风打雷也不能惊醒她半分。
沈俏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艰难分开眼皮时,发现周遭的景致早已不是那处黑漆漆的地下小空间。
眼前是一间陈设简单却窗明几净的卧房,沈俏并不觉得陌生,这是天罡的客卧,只有通过第一轮考核才能被分派到这些房间暂居。
看来天罡的办事效率不错,睡一觉的时间,整个人就安安稳稳地到了国都。沈俏在床上赖了会儿,正想到婊妹身上的幻咒,推门的声音就传进屋子里来。
白双双把热好的饭菜放在桌子上,忙不迭扑向沈俏的床榻,抽噎道:“星姐姐,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雪天狼,还差点害死姐姐......姐姐你醒醒,原谅双双好不好?”
刺杀不成,沈俏如今见她就火大,听得她苍蝇似的在自己耳边哭哭啼啼,好半天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沈俏终于忍无可忍,睁开眼睛:“我这不没死呢,你哭什么丧呢!”
“姐姐!”白双双一抹泪水,兴高采烈地拉住白星星的左手,“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姐姐福大命大,一定能化险为夷的!”
沈俏抽回手,打量白双双两眼,皱眉道:“你.......你怎么变回来的?”
“是洛先生解了我身上的咒,我也是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天罡。”白双双把热好的小米粥吹了吹,送到沈俏嘴边,“可是我只记得和姐姐砍杀那个着了火的纸人,后面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俏倒是大大方方地把粥咽下,心里给了她一个白眼:“你也知道那是纸人还放火?平时怎么学的?”
“我、我......”白双双满脸羞愧,“可是纸物本就该惧火才对啊,我没想到那纸人是个例外......”
“婊妹啊,动动脑子吧!九姑娘房里那些灯烛亮得跟太阳似的,还怕火?”沈俏见她眼眶又开始泛红,怕让人瞧见还以为自己又欺负她,遂从她手里夺过瓷碗,话锋一转,“欸对了,老洛人呢?你有没有替我把谎给圆过去?”
白双双抬起朦胧的双眼,茫然看她:“啊?”
“哼!不知道少尊主想让双双圆什么谎?可否让老夫也听听?”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白双双吓得立刻站起身退到一旁,悻悻地垂首行礼,“先生......”
洛先生背着手走进门,花白的两撇胡子一抽一抽的,显然被气得不轻。白新星看他板着一张老脸,顿时把瓷碗扔到一边,从床上跳下来,迎上去拽住洛先生的广袖:“老洛啊!你是不知道,昨晚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您老了!呜呜呜......”
她声音带着哭腔,但是一滴泪也没有挤出来。
洛先生看了看身旁的白双双,示意让她先行离开,这才神色稍霁,低声轻斥:“你在双双身上施禁咒,若是双双有什么不测,你让老夫如何向尊主交代?”
沈俏哭腔一停,委屈道:“我若是不用禁术,恐怕您老更没法向母亲交代了!”
洛先生知道自己说不过她,眼下他的学生没有大碍,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边捋平被气得翘起的胡须边道:“临别前尊主所吩咐的还望少尊主时时铭记,说起来水月城之变乃是我们天河弟子面临的第一轮考核,如今其余两大家族也分别通过了第一轮考核,一前一后来到了天罡,下一轮考核将在三日后,少尊主也要打起精神,时刻与老夫保持联系,切不可私自行动,更不能使用禁术。”
“不会不会,您老就放一百二十万个心吧!”沈俏嬉皮笑脸地摆摆手,看来老洛只把水月城所发生的一切当成第一轮考核,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天罡的保密工作倒是做得相当的好啊,沈俏想起了齐祯背后的伤,三言两语哄走了洛先生,端起还没有凉透的小米粥灌两口垫了垫肚子,然后才出了房门。
天罡分十二部,每一部由一位长老所管控。而他们所居的客房并不在天罡的内部,她现在还不是正式弟子,想要进入十二部的大门,就必须要出示相关凭证。
按照历来的规矩来说,在最后一轮考核之前,考生是禁止与考官接触的。所以毫不意外的,沈俏被天罡特设的银甲卫拦在了铁门外。
沈俏挠挠后脑勺,在银甲卫不善的目光中退到不远处的街角。
天光一点点暗了下去,这时有轿夫抬着一乘青布小轿从沈俏身边摇摇经过。沈俏抱着胳膊,背倚墙壁,看着那顶小轿在铁门外停下,着一袭暗金绣纹图腾玄衣的花若衣走出轿外,长老的派头让她看上去与平时判若两人。
两位银甲卫朝她躬了躬身,便开了铁门。
沈俏盯着花若衣消失在门后的玄色背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转身吐掉嘴里的半根狗尾巴草。
酉末戌初左右,天罡大铁门前的两对巨大的羊角铜壁灯被前来换班的银甲卫用火把点亮。旺盛的焰火在铜灯凹槽内不安地摇曳着,新到岗的银甲卫整整盔甲,抖擞抖擞精神。一刻钟左右,又一乘青布软轿停在铁门外。
轿夫打起轿帘,两名银甲卫一见来人,立刻精神一振,收起银枪朝来人行礼:“国师大人。”
齐祯头戴银冠,身着绣有暗金兽图腾的玄衣,系着青灰的披风,肩上围了厚厚一圈狐绒围脖,整个人看上去长身玉立,清贵逼人。这是他平时进宫时的装扮,只是这会儿已经戌时,两位银甲卫倒是第一次见国师大人这么晚才回到天罡。
然而国师大人行事不是他们区区护卫能够揣摩的,他们的工作就是守好这道门,所以当即打开了厚沉的铁门。
齐祯朝他们点了点头,一甩拂尘,大步流星地迈进铁门后。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演武场,一路上遇到不少十二部的弟子朝齐祯行礼。齐祯揽着拂尘,高冷地点点头,算是应了。
徒步走到星观阁时,忽然听见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齐祯扭头看去,一位身姿婀娜的绿衣女子正手捧一摞书册朝这边款款走来。那咔哒的声音,便是她脚下的木屐踩踏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齐祯的鞋尖突然转了一个方向,还没来得及转身,那美艳的绿衣女子就已经快步走到他身后,微微屈膝,声音煞是好听:“大人,你要的册子童三给你送来了,天色已晚,大人有什么事不妨交给童三去办,何需亲自出门?”
齐祯干咳两声,道:“我这会儿去找欧阳长老有要事相商,你将册子放在我的桌案上便是。”
“是。”童三领命,一双眼睛渐渐浮起幽绿,“大人,为何不转过身同奴婢说话?”
齐祯仍然没有转身,童三手腕的金铃随着她从袖内抽出匕首的动作发出一阵脆响,“大人?”
齐祯:“......”
此时的大铁门外,银甲卫们看着眼前面容冷洌的男子,四条眉毛纠结在了一起:“国师大人,你不是刚进去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站在国师大人身后的玄衣长老欧阳芾面带疑惑:“什么?我跟着大人午时进皇城,到现在才回天罡,一刻也没离开过,怎么大人进去我不知道?一定是有人假扮!”
两名银甲卫一听立刻慌了,行礼的身体忍不住发抖,让外人混进天罡,这可是失职大罪啊。左边那名银甲卫慌忙解释:“大大大人,我等亲眼看见您进的天罡,不可能有错啊,先进去那位身形神态和您一模一样,如果是幻化的......”
如果是幻化的,能骗将国君亲命的银甲卫,那幻术的本领太令人胆颤汗颜了!
欧阳芾哗的拔出长剑,齐祯却摆了摆手,平静道:“再精明的幻术也不可能天衣无缝,欧阳长老不要打草惊蛇才是。”
星观阁前。
“齐祯”被童三凌厉的攻势逼得连退数步,他将拂尘一扬,企图缠住对方的手腕,“大胆童三!你为何要行刺本大人?!”
话音一落,刀光一闪,他手里的拂尘柄反被童三的匕首削成两截。童三冷冷道:“冒充者,死。”
齐祯的拂尘乃是上一任国师大人亲传的紫金神武,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匕首砍断。
沈俏心坎一凉,完了。
童三虽是齐祯身边的女侍,但却是比雪天狼还要凶猛的存在。在白新星好几次逃离齐祯的惩罚时,都是被他手下这位铁面女侍给抓了回来。
同样的,白新星对她又敬又怕,只因是齐祯带出来的,行事风格和齐祯永远如出一辙。
金铃铛铛响,童三那双幽碧的眼睛着实渗人。就在沈俏不停躲避,并且一筹莫展之时,熟悉的声音从演武场的对面传来。
“住手。”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于是渣作者开心地给小天使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