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若跟费安说了来龙去脉,即便是楚天若话音再怎么委屈,费安还是忍不住笑,笑的被烟呛的直咳嗽,干脆不抽了,楚天若看他总算是彻底从阴霾里走出来了,才松了口气,嘴里却不饶人,说他这叫幸灾乐祸。
费安便道:“祸也是你自己惹的,本就不该将她牵扯进来。”
“她不也是我计划里的一部分嘛,不然那女鬼怎么可能这么快缠上我。”
“左右都是你有理。”
费安喝了口热水,问:“所以她找到你干嘛?”
楚天若这才想起来,说起了芮蕾蕾家的鬼。
费安听着皱起眉头,打破了楚天若的结论,“那不可能是顽皮鬼。”
“那它是?”
费安毕竟年纪在那,见识自然要比她多上很多。
费安思索一番,沉吟道:“若是身体浮肿,落下了水印,那它绝对是水鬼无疑。”
楚天若不解道:“还有在岸上不伤人的水鬼?”
费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说它没有舌头?”
“对。”
费安重新换了个思路,“若是被圈养的鬼呢?”
“不可能。”楚天若立即否决了,“小格格说后来那鬼没了眼睛。”
“小格格?”
“啊,也就是那美人。”楚天若说着思想又飘了,她咂舌道:“我就觉得这称呼很奇怪吧。你说谁会给自家孩子起这么个乳名啊。”
费安有点不太赞同她这说法,“没什么,她担着住,富贵名字富贵命,用起来也算搭配。”
也是。
楚天若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了,她从兜里掏出了法棍道:“那鬼被法器伤到,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了,我临行前从她床上提取到了一滴污水。”
费安也来了兴趣,“打开看看。”
楚天若嗯了一声,将法棍的四方盖一打开,一股恶臭味便传了出来。
楚天若“唔”的一声,差点吐出来。
费安立马盖着鼻子将她手推了老远,“你还是盖上吧。”
说着从兜里摸索着抽出一根烟来,点了火。
说实话,楚天若现在觉得这烟味好闻多了。
她将法棍重新盖好了,放到一边,才说道:“我今儿上午离开小格格家时身无分文,好在我足够机智,老费,你猜我去见谁了?”
“谁?”
“老王啊。”
楚天若怕费安心里不平衡,干脆一视同仁,她才不会傻到当着费安的面给王央叫王爷爷。
“老王?”
天底下的老王多的去了。
费安一时还没明白,之后一想楚天若是上了久中市,这才反应过来,“老王他身子骨怎么样?”
“硬朗着呢,就是还是那么喜欢抽烟。”
“还是老旱烟?”
“那可不。”
“这老家伙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啊。”
楚天若看他嗤笑的样子,撇嘴道:“老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还特意跟我说不要逼你戒烟戒酒。”
“哼哼,那是他戒不掉。对了,你没问问他那鬼东西是什么?”
楚天若听了费安这话,忍不住拍了下脑袋,瞧她这记性,只记得借钱了,怎么就忘了问问。
这鬼——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
楚天若很是郁闷,她跟费安又聊了会儿,看他又开始上神了,还是有些担心。
她怕费安有什么事情瞒着她,自己钻牛角尖。
楚天若思索了下该如何开口,许久后才试探的问道:“老费,我不在这几天云台市没发生什么吧?”
她见费安的老脸逐渐沉了下来,感觉气氛瞬间down了下去,只能唇角一勾,笑道:“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费安想起这几日的种种,叹了口气,“这两日引渡者一直徘徊在云台市。”
“嗯?怎么回事?”
费安这才说起来。
原来这几天有个空巢老人,按理来说阳寿已尽,却总是吊着那一口气等着儿女回家。
引渡者来来往往好几次了,她每次都能“起死回生”,现在也不是旧社会了,引渡者又没办法勾魂,便将费安叫了过去,企图让他帮忙安慰安慰老太太。
毕竟她总是吊着这一口气,身体机能低到不能再低,骨瘦如柴,动都动不了了,活着也是遭罪。
费安也是到了这年纪,本不愿管这种烂事,可引渡者三番五次的过来找,找得费安不好意思了,便答应过去看一眼。
这不到了后一打开屋子,嗅到里面满满的臭味,费安眉头皱的不能再深了,他走进房间一看,身下老太太有屎有尿的。
费安看她睁着大眼,骨瘦嶙峋的,老半天才吐一口气,实在想象不到她没水没饭的,到底怎么坚持了那么久。
费安也不敢动她,生怕自己碰她一下她便散了架,到时候愿望未结,怨气冲天,那可不是他能收拾得了的。
便拖了个凳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坐下了。
老太太老半天目光才移到他的身上。
费安思索许久,叹了口气道:“老婆子,时辰到了又何必硬撑,舒舒服服的走,该有多好。”
他这话一出口,那老太太怔的一口气瘪在那里,紧接着费安便看到了她的魂。
老太太虽是没落泪,脸上的皱纹却在诉说着她的不开心与沮丧。
她如同唠家常般缓缓说道:“我儿女走的时候说了他们会回来,我等了,几年前他们来电话了,说我有了孙子、孙女…对啦,还有个外甥女。她们说会来看我…可…那是几年前了?”
老太太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来,感慨了句:“老啦,不中用了。”
她话音刚落引渡者便从地上飘了出来,老太太一看赶忙又躲回了躯体,那双眼睛又开始转动了。
引渡者无奈道:“看到了吧,她前几次就是这样。”
费安嗯了声,再怎么说、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见她有个反应,只能离开,第二天再来,她还是那个德行。
费安本想尝试给她喝点水,想她已经适应了这种机能,终究是不敢,便再次坐下跟她聊起天,聊着聊着,老太太魂又冒了出来,怒目睁眉,“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你也要带我这老婆子走!”
费安也不想瞒她,点头道:“你这老婆子怎得这么傻,明明知道即便再怎么耗也不会有个好结果,最终苦的不过是自己罢了。”
“你不是我!你不会懂得!临了临了,才发现…死都没有人替自己收尸…”老太太长恸了声,又重新钻了回去。
费安看她一会儿后便落了泪,叹了口气,掏出一根烟来,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老太太,没点,便叼在嘴里,许久后沉吟道:“我确实不懂。”
他三十岁以后惨遭妻子背叛,修了多年的道法,孜然一身,事到如今也膝下无子,他的晚年估计也如老太太所说,“临了临了,才发现死都没有人替自己收尸。”
多么的悲哀。
费安又坐那想了会儿,决定帮她联系一下家人,废了千辛万苦总算是找到了老太太儿子的电话号码,对方接了电话,说是要来,第二天突然打电话回来变了卦,费安不敢跟老太太说,又试着打听了一下她那小女儿的电话,没想到她却问老大去么?
她那意思听着老太太还有一口气,生怕她赖着自己。
费安将她骂了一顿,听对面突然没了声响,拿开一看,原来对方已经挂了。
费安这才突然发现无儿无女并不悲哀,悲哀的是有儿有女还是没个收尸人。
楚天若听他说完这些也不由心里沉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七旬老汉儿双目盈盈,泪含在眼里,轻轻一抹便收了回去。
“老费,别伤心了。”
楚天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反正我也没爹没娘的,认个奶奶也不亏。”
“什么?”费安一时没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天若道:“老人家不是想要个送行的人嘛,反正她也不知道她那子孙后辈长什么样子,到时候你就说我是她孙女,特意过来看她的,哄老人家开心了,也好安安心心上路。”
“小丫头…”
费安唤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楚天若便笑道:“怎么?老费,今天才发现我的优点?”
她说着将桌子上已经凉了的年糕放在嘴里,“其实您老不必忧愁,你要没了,我跟夏银子绝对争着送你。”
“小丫头,你这是咒我没啊。”
“呸呸呸,老费,玩笑不能乱开,你老身子骨硬着呢,我看再来个五十多岁都没问题。”
老费听了赶忙摆了摆手,“可别,再活五十年,我不得累死在自己这位置上。”
他们执行者少之又少,因此加入之后便是一辈子,除非哪天活动不得,不能自理了,才算是终结。
楚天若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子,“走吧。”
♀♀
费安出门打了出租,一会儿功夫便来到了老太太房门前,楚天若看他从衬衣兜里拿出个回形针,掰直了极其娴熟的别来了门,摸了摸眉毛。
正如费安所说,屋子里有一股很大的味道,并不比芮蕾蕾床上那味道好上多少,她揉了揉鼻子,随着费安进了房。
谁料引渡者早就在房间里等上了,两人一愣,便听他们道:“法棍,你回来了。”
法棍是她在引渡者与执行者之间的代号,否则被引渡者叫了名字,应下后,估计当场就咽气了。
楚天若点点头,问道:“什么情况?”
引渡者看着床上的老太太叹了口气,“我感觉到了,她支撑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