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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然回来,陆川看她怒气冲冲的样子,问:“挨打了?”

狄然不耐烦踹开面前的凳子,忽然想起自己说要变得成熟温柔的话,又把凳子扶起来。

她气鼓鼓靠椅背坐着,委屈地说:“谁说的要保护我?我挨打了,你去替我打回来。”

陆川见她心情不好,不再说话。

狄然生了会闷气,她昨晚一晚没睡,眼皮子打颤,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窗户大开,树梢上夏蝉的鸣叫一浪高过一浪,热腾腾的空气从窗口吹来,室内温度渐渐升高。

护士来给陆川换药,吵醒了狄然,她搓搓眼坐到窗边,不敢看。

陆川一声不吭,但她听到他呼吸变深,喘气都显得轻微。

她默默走到他身边,拉住他另一只手,陆川眼睛里红血丝很浓,像是宿夜不眠的人,疲惫而无力。

“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内不要用这只手。”护士叮嘱。

陆川闭眼躺了片刻,似乎在缓解疼痛。过了两分钟,他睁开眼,问:“你还睡吗?”

狄然还有些困,她点点头,拉过陆川没受伤的那只手臂贴在脸侧,陆川没有收回手,她就这样趴在床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这一觉睡到日色落幕,月上柳梢。

狄然是被推门声和刺眼的光吵醒的。

宋博和张海峰一人拎着一包吃的站在门口,身后跟着邢纪安。

狄然抬起脸,侧边碎发在脸上印出几道红痕,天气炎热,她流了很多汗,沾的陆川整个手臂都湿漉漉的。

“怎么不叫我。”她懊恼地说,去揉陆川的手,“麻不麻?”

“没事。”陆川轻声说。

“我们请了晚自习的假,过来陪川哥吃饭。”宋博扬扬手里的袋子,“都是补身体的。”

狄然去卫生间洗了脸醒盹,出来时听到他说这句话,颇不给他面子:“话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不上晚自习。”

“还是你了解我。”宋博一笑。

狄然看见邢纪安,忽然就有点不得劲,昨天牛逼哄哄宣告是他女朋友,现在想起来恨不得抽死自己。

她挠挠头:“你也来了?”

邢纪安笑,露出满口白净的牙:“嗯,来看看川哥。”

宋博打开袋子,招呼他们吃饭,张海峰将陆川的病床斜起来,架上桌板。

狄然看了眼他们带来的饭,忽然说:“医生说吃猪骨汤对指骨恢复好,你们知不知道哪里有卖?”

宋博摇头,狄然喃喃自语:“家里阿姨好像会做。”

她拿起一块粗粮饼站到一边吃,张海峰调笑她:“然然,不和你男朋友坐一起吗?”

狄然连忙看了眼陆川,见他面色平淡,喝着宋博递给他的汤。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而凶巴巴朝张海峰说:“你想干什么?”

张海峰连忙摆手认输,不再说话了。

狄然食不知味吃完手里的饼,见邢纪安也吃完了,站到他面前,低声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陆川抬起眸子,看她一眼。

狄然像被人捉奸一般,浑身上下油然而生一股局促感。

她逼自己无视陆川的视线,点点邢纪安肩膀,催促道:“快呀。”

说完,她推门而出。

邢纪安随后跟了出来,狄然在走廊尽头的窗口等他。

“学姐?”他试探地叫。

狄然背对着他,娇小的身影像是印在窗外暗蓝色的穹顶上,顺着走廊上明亮的灯光,一眼望过去有些耀眼。

她身上穿的还是校服裤和白t恤,简简单单的穿着却将美好的身形清晰勾勒出来。

狄然转过头,忽然朝他鞠了一躬。

邢纪安吓一跳,后退一步。

“对不起。”狄然轻声说。

邢纪安瞬间明白过来,他苦笑:“我以为能多和学姐谈几天恋爱呢。”

“对不起。”狄然重复,“虽然陆川还是嘴硬,但我不想刺激他了,尤其是用这样的方式。”

邢纪安点头:“我懂,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你不用抱歉。”

狄然把饭卡递给他:“但我说的话还算数,你以后用我的卡吃饭吧。”

邢纪安不接,她又提议:“那我给你找个女朋友?”

邢纪安眼睛亮亮的:“不用啊,本来也没想谈恋爱的,我又没什么损失。”

狄然还是觉得抱歉,邢纪安笑笑:“而且能当你一天男朋友,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你不用对我抱歉,占便宜的人是我。”

他一米七出头,比狄然高不了多少,像个大人一样摸了摸狄然的脑袋:“你和陆川学长要好好的。”

——

狄然整整一周没回家,每天守在医院陪陆川。

一周后,陆川伤势恢复渐渐明朗,基本能下床了,医生说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

狄然心心念念医生口中对手指恢复有好处的猪骨汤,可是滨海似乎没有专门做这个的铺子,在一个暖风和煦的清晨,狄然算计着狄俊华去上班了,偷偷溜回家打算找家里的阿姨做。

那天和狄俊华发生争执后,她一次也没回过家,狄俊华也没找过她,倒是狄梦听闻后幸灾乐祸打了一个电话来问候她,狄然听着烦,没说两句就挂了。她当着狄俊华的面说那种话,哪怕是以他的好脾气都动了手,狄然心想这次说不定会被赶出去。

她开门进屋,大厅里传来电视新闻的声响,狄俊华和狄梦在餐桌吃早饭,同时看向她。

狄然愣住。

——今天是工作日,狄俊华按理来说不应该在家。

他与狄梦用同样的姿势和眼神看着她。

狄然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很多余的情绪,仿佛他们眼神里带着不欢迎和疑问:你还回来干什么?

她脸色变了变,掉头要走。

“站住。”狄俊华出声,嗓音醇厚,“去哪?”

狄然捏着门把手的手心出了汗,心里升起一股怨念,叛逆地说:“关你什么事。”

狄俊华没生气也没恼火,淡淡地说:“洗手吃饭。”

狄然怔住,狄梦放下筷子:“快呀,还要我请你吗?”

狄然现在确实没有勇气和狄俊华闹翻,李东扬不在国内,她真闹翻了也没人依靠。

狄俊华给她台阶,她踩着下去,压下心里的烦躁去洗手。

阿姨见她回来,又煎了蛋热上一份面包。

狄然坐到桌边拿起吐司要干啃,狄俊华出声:“蘸酱。”

狄然不喜欢吃酱,但他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违抗,于是挑来挑去,蘸了点番茄酱。

她吃完吐司又去夹培根和鸡蛋,狄俊华又在她要落筷子的时候开口:“多吃蔬菜。”

他把黄瓜和番茄推到她面前,狄然放下筷子:“你连我吃饭都要管?”

她一肚子气没处撒,心里全是那天被狄俊华打的一巴掌,委屈至极。

狄俊华却仿佛事不关己:“不爱吃算了,发什么脾气?”

狄梦看着二人明显不对付的气氛,岔开话题:“易靖云死了,你知道吗?”

狄然培根咽在嘴里,愣了愣:“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狄梦看着她,目光复杂,“在高速公路上被车撞飞出去二十多米,救护车赶到已经咽气了。”

狄然咬着筷子头:“肇事者抓到了吗?”

狄梦摇头:“那条路很偏僻,没有其他在场车辆,也没有摄像头,破案难度很大。”

狄梦打量她许久,忽然问:“和你有关吗?”

“关我什么事?”

“那和李东扬有关吗?”

狄然蹙眉:“你什么意思?”

“既然和你无关。”狄梦话语顿了顿,“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同一天,严航也出了车祸?”

空气里弥漫起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狄然静静看着狄梦,半晌,问道:“死了吗?”

狄梦摇头:“没有,有点可惜。他的车有安全气囊,保住了一条命,不过高位截肢,这辈子算完了。”

“他自己出的车祸,你问我干什么?”

狄梦笑了笑:“他出车祸是因为车子刹车被人做了手脚,撞在南礁湾公路沿岸的岩石上,如果不是他反应快方向盘打向另一边,连人带车就直接掉进海里了。”

“不会是李东扬。”狄然坦然,“他不知道易靖云的事。”

“那是巧合?”

“不是。”狄然神色自若,“是报应。”

狄梦还要问,狄然默默吃了口煎蛋,含糊不清地说:“你觉得跟我有关,太看得起我了吧?”

“饭咽下去再说话。”狄俊华一开口,狄然就不想说话了。

她三两口吃完了饭,抱着牛奶跑到厨房去和阿姨说话。

阿姨听说她想煲汤,提上包去早市买大骨。

狄然想跟着去,刚走到门口,就被狄俊华叫住。

“你跟我来书房,我有话说。”他吃完饭起身,对狄梦说,“你把碗洗了。”

狄然站在门口犹豫。

狄俊华走到楼梯上,回头看她:“你如果还想回医院,就跟我上来。”

——

狄俊华的书房很大,一面窗三面墙,两面是书架,摆着密密麻麻的书。

他书桌宽大,横亘在剩下那面墙前。墙面很素,中间挂着一个老式挂钟,钟两侧各挂着一副字,一副“克己”,一副“清风”,字是乔老写的,字迹遒劲而锋利,带着力透纸背的气势。

正对着的书桌上,是狄俊华办公的电脑和茶杯,电脑侧放着两个纯白色的木制相框。

一张相框里是颜色泛黄的老照片,他与江泠最好的二十岁年纪,他揽着江泠站在南礁湾的游客码头,那年江泠风华正茂,白裙飘飘,一头长发及腰。江泠与狄然生得五分像,但眼里没有狄然的叛逆与桀骜,她是温柔如水的,像天上皎洁的月光。

另一张相片里是他与江泠后来拍的,两人站在院子里的合欢树下,头上枝叶繁茂。

小狄梦别扭站在两人身前,一脸不开心,而狄然则小脸严肃,眼神冷漠。

狄俊华坐下,倒了两杯水。

“我也打过狄梦。”他手下水壶水声滴答,“她上小学,和同桌闹矛盾,扬言要让父亲捉她坐监狱。”

“那天动手,我和你道歉,但然然,你的话触及了我的底线。”

狄然接过水,抿了一口放在一边。

她不说话也不表态,狄俊华手臂端放在办公桌上:“你生我气?”

“我爸都没打过我。”她盯着红木桌上的纹路发呆。

狄俊华手指点在桌上,顿住。

屋内寂静,其中以狄俊华最静,只听得到墙上挂钟滴滴哒哒走针的声音。

半晌,他开口:“小时候家里穷,长辈没有文化。他们认为棍棒之下出孝子,我的学生时代,是被从小打到大的。”

他注视狄然:“有了狄梦以后,我对自己说,我不会打小孩,当你妈妈带着你来到我身边,你不知道我多开心。”

“人活在世上有很多身不由己和不能自控,那天的事我再次向你道歉,原不原谅是你的事。”

“江泠离开前,将你交给我,她叮咛嘱咐,要我对你好。”狄俊华看着江泠的相片,嗓音忽然变得温柔,“不用她说,我也会做到,因为你是她的孩子,而她爱你。”

“然然。”狄俊华抬头,目光温厚却有锋芒,“你不能质疑你妈妈。”

狄然不语,一脸戒备。

“她不爱你父亲,你应该清楚,她为什么嫁给狄晖。”

狄然咬着嘴唇。

她当然清楚,昔日江泠被迫与狄俊华分手,家人替她择了几门亲事,她反抗无果,只能嫁人。而狄晖就是她的那个被迫,在众多倾慕她的人里,狄晖是她自己选的,不为别的,因为他也姓狄——和她初恋情人一样。

狄然每每想到这,心里总会生出一种对江泠浓浓的恨意。

狄晖原本也该有好好的人生,也该有一个爱他的妻子和完美的家庭,却生生被她毁了。

“狄晖告诉你他的肺癌是早期?”狄俊华说,“他是怕你担心,他在部队时吸入过毒气,肺部比一般人脆弱,肺癌对他来说也比其他人更加致命,他从开始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主动和江泠提出离婚。”

“你骗人。”狄然眼睛通红,恶狠狠看着他。

“我没有必要骗你。”狄俊华淡淡道,“他害怕去世后你和江泠没人照顾,主动提了离婚,他跟你说过,是你妈妈离开了你?”

狄然攥着指尖,身体颤抖。

狄晖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从来只会对她说,她妈妈爱她,哪怕不在身边,依然爱她。

“狄晖的事我很遗憾,但那与我无关,更与江泠无关。”狄俊华将杯里的水饮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有自己的活法,我知道这些年你在恨什么怨什么,你怨江泠那时候没有陪着狄晖,你恨我破坏了你的家庭,可是然然,你所认为的,未必是真的。”

“江泠爱我,我也爱她,她没有婚内出轨,狄晖什么都知道。”

“这是大人们的决定,给你造成的童年遗憾,我很抱歉。”

狄然垂着眸子,深深盯着面前那一块团云状的木纹,半天没有回应。

狄俊华打开电脑,神色从容:“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如果你还有怨气,可以朝我发泄。如果不想发泄,可以去做你自己的事了。”

狄然站起来,将椅子推回原位。

狄俊华:“我和院方打听过,陆川伤情好转,下周开始,你去上课。”

狄然不作声,低着头缓缓走向门口。

狄俊华手指点着鼠标,抬头看她一眼:“还有……”

他顿了顿,狄然转头看他。

他朝她笑笑:“洗个澡再走,你头发油了,也别在外面待太久,记得回家。”

——

敬敏躺在沙发上。

客厅的窗被人用铁板封死,四周投不进一点光亮,她开了灯,暗黄色的吊灯四周环绕着飞舞的虫,影影遮住本来就不够亮的光线。脚下的地毯潮湿,木楼梯年久失修,走上去会发出吱嘎吱嘎奇怪的声响。

这幢房子是敬阙智几年前买下的,在郊区的最边缘。

房子内部全木质结构,带着原生态的木香,经敬阙智一手改造后,封上门窗,变得有几分像哥特式的古堡。

敬敏两眼无神。房子里阴暗潮湿,脚踝暴露在空气里冻得冰凉,她将小腿缩进裙底,抱着膝盖蜷成一团。

她侧过脸,余光看向屋顶,盘旋的楼梯上方,那扇小小的天窗,透着外面蓝天白云的一丝光亮。

她看到一支大红的蔷薇,爬上了窗。

屋子的门从外打开,那个男人进来,敬敏挪动身体,坐了起来。

敬阙智有时值夜班,清晨回来一身疲惫。

可敬敏分明记得,昨晚不是他的值班日。

敬阙智打开客厅的音箱,放了一首舒缓的音乐。

而后从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目不斜视盯着楼梯下的一面墙,一口一口将水喝个干净。

他正对的那面墙,藏在屋里最深的暗影之中,整面都被贴满了照片。

照片上的人都是同一个女孩,走路、上课、写作业,甚至是她朋友圈保存下来的自拍。

敬阙智最喜欢的一张被钉在墙的中心位置。

——女孩身着一件红色t恤,坐在操场的单杠上,她挽着裤腿,小腿肚白皙,露出左边侧脸看着前方。

她侧面容颜精致得像娃娃,眼睛淡而有神,骄傲撩人。

他盯着那面墙,记忆回到许久之前的某天。

他夜里下班去停车场取车,一个少年倚在他车门上抽烟。

那少年面容俊朗,他如果笑起来,一定阳光耀眼。可他只是抬起眼睛,如一汪死水,积攒了长年累月腐朽的落叶与灰尘,仿佛生来就是那样。

少年开口,因为抽烟过度,嗓音嘶哑:“我是李东扬,你应该认得。”

他的脸隐匿在停车场昏暗的光线中看不分明,甚至连象征性的礼节都懒得装:“你对狄然的心思,止于心思就好,如果以后她出了事,我第一个找到你头上。”

想到这,敬阙智眼里冒出一丝微妙而亮的光芒。

他补充了水分,懒洋洋坐在沙发上。

敬敏自他回来就坐立不安,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摔得几乎碎屏的报废手机,轻轻放在面前的矮桌上,推到敬敏面前。

“认得吗?”他似笑非笑,问道。

敬敏颤抖着手指,缓缓拿起那个手机,网络功能和电话卡已经被敬阙智卸掉。

她按开屏幕,锁屏的相片是她和易靖云的合照。

敬阙智悠闲坐在她对面,拨了一个电话:“车撞废了,派人拖走。”

敬敏面色骤然惨白,疯了一样跑出门去,她推开厚厚的铁皮门,敬阙智的保时捷停在院子里,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有一丝掩饰,保时捷的前盖有一处深深的凹陷,沾满暗红色粘稠的液体。

“啊——”敬敏尖叫着转过身,撞在敬阙智骨骼分明的胸口。

敬阙智在笑,让她毛骨悚然,差点将牙齿咬碎:“你这个魔鬼。”

敬阙智垂着眼睛,怜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然而他的动作却又狠又重,推着她甩到车前盖。

敬敏的身体像发了羊癫疯一样颤抖不已。

敬阙智声音越发柔和,嗓音带着一丝轻飘寒惨的质感:“敏敏,在拖车人来之前,上面的血迹,你负责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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