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和狄然吵架了。”
打球的间隙，岳鹏坐到李东扬旁边。
那天厕所的事在学校闹得纷纷扬扬，最后狄然捂着脸哭着跑出去，李东扬让教导主任别声张而后追着她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接连着几天狄然和李东扬都互不理睬不说话，学校的女生就差放鞭炮庆祝了。
李东扬和狄然没吵架，只是那天狄然回去笑得肚子疼，戏精附体，拉着他要把这出戏演下去。按照她的剧本，她要先和李东扬冷战几天，一个星期后，李东扬再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跟她道歉保证不再劈腿求她原谅——以此作为那天她帮他背黑锅的补偿。
李东扬抗议了许久，说这样影响他形象，他根本不是劈腿的渣男，但抗议无效，通通被狄然驳回。
“嗯，分了。”李东扬装作不在意地说。
“为什么？”岳鹏问。
李东扬：“女人哪里没有？我有钱有脸，缺她一个吗？”
操场上看球的女生见他停下休息，买了水给他送过来。
李东扬笑着接过：“谢谢，请你们吃冰淇淋。”
他打电话叫了冰淇淋外卖。
塑胶操场被太阳晒出浓浓的胶皮味，李东扬鞋底磨了磨地面，看着远处狄然一个人坐在花坛边。
远处两个女生走向狄然，朝她手里塞了一个信封。
狄然一愣，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李东扬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很少会有女生主动和狄然讲话，她嘴上不说，但心里也羡慕别的女孩子间亲亲密密的友情。他在她身边，让她成为女生的众矢之的，占用了她所有的精力和时间，让她没空去交朋友，让她被人说三道四。
女生指指李东扬，狄然表情明显顿了顿，而后又笑着点头。
她起身朝李东扬走过来。
岳鹏问他：“真的分了？”
李东扬心不在焉回答：“嗯。”
岳鹏顿了顿：“那……那我能追吗？”
李东扬觉得哪里不对，还没来得及细想，狄然已经走到跟前。
“李东扬。”狄然高冷地说，“过来一下。”
——
“你看。”她笑得像个孩子，“别人给我的。”
李东扬就这么看着她，须臾后狄然承认：“好吧，是给你的。”
李东扬接过来，她凑上脸去：“看看写了什么？”
“还不就是情书吗？”李东扬不耐烦地说，“你真心大，帮别人递情书是你前女友该做的事情吗？”
“快看看。”狄然催他。
李东扬耐不住她磨，打开来看，只一眼就合上。
“给我也看看。”
“不给。”李东扬神色古怪。
“写了什么？”
“你是傻逼。”
“你才是傻逼！”狄然怒道。
李东扬摊开纸条给她看，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狄然傻逼”。
狄然怔住，随后把它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
李东扬问：“谁给你的？”
“算了。”她垂着头静了一会，片刻后又抬起眼，落寞和沮丧都消失不见，“回去上课吧。”
她说完先走回去，李东扬手插在兜里跟在她身后。远处操场上两个女生对着这边指指点点，刚才给他递水的女生也在一旁笑。外卖将冰淇淋送了过来，他提着过去，几个女孩巧笑嫣然围在他身边分，岳鹏也凑过来抢了一个。
李东扬在笑，却没什么温度。
他看着一个短发女孩：“刚才给狄然递信封的人是你吧。”
短发女孩点头。
李东扬平静地说：“下次别和她开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短发女孩支吾着：“你不是已经和她分手了吗？她那么对你，我以为你讨厌她才这么做的。”
李东扬面无表情：“我讨厌她也轮不到你替我出气，分手怎么了？我贱，我还喜欢她。”
岳鹏在一旁咬着小勺，表情古怪。
——
课间的教室里吵吵闹闹，狄然进来后，顿时鸦雀无声。
她身上穿着校服，脚上踩的是最新款的限量运动鞋，后排几个女生斜着眼睛交头接耳。
“你看她的鞋，七千多块，肯定是李东扬买给她的。”
“听说之前她在学校袭击李东扬，分手一段时间又不要脸去求和好，要我是李东扬才不原谅她。”
“我赌半年之内李东扬肯定和她分手。”
……
“狄然，你来我们班干什么？”有人问。
狄然抱着胳膊在三班教室走了一圈，最后站定在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面前。
她唇边勾着笑：“听说你骂我是公交车？”
她毫不避讳别人的眼光说这种话，听得在场的人都有点尴尬，毕竟被骂公交车不是什么值得宣传的事情。
男生嗫嚅，丝毫不见私下里和同学嚣张骂人的样子：“我……我没有啊……”
“没有？”狄然尾音上挑，杏核眼眯着，逼视他。
男生咬牙：“我真没骂过你！你说我骂你有证据吗？”
“没骂我？”狄然绕着他转了个圈，“昨天放学，后街的奶茶店，我在你背后那排。”
男生脸色瞬间变了，他昨晚就是在那里和朋友八卦的，从班级的女生谈到学校的女生。
“狄然？还不就一公交车，谁有钱谁上，我朋友就和她睡过，说她在床上骚得不行。”这是他昨晚亲口说下的话。
狄然侧坐在他桌子上，顺手拢了拢校服短裙避免走光：“我再确认一下，你说狄然是公交车，谁有钱谁上，对吧？你说我和你朋友睡过，你朋友是谁？叫出来看看。”
班里鸦雀无声，老师走进来：“上课了，狄然，回你自己的班级。”
男生见老师在，胆子壮了壮：“你和谁睡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狄然笑笑，站起身看着他：“我不清楚，下节课我还来，你让他过来当着我的面说。”
——
“狄然都敢骂，你不怕她给李东扬告状？”
“我听说上次有人骂了她一句，晚上直接被李东扬带人堵路打断一根肋骨。”
“李东扬看起来不像这种人，是狄然自己找的吧。”
一下课，三班的人七嘴八舌围在一起讨论狄然干过的缺德事，桩桩件件，好像亲眼见了一样。
诸如狄然找人废了某某男生一根手指、拍了某某女生的裸.照、找混混砸烂同学家的店铺……
狄然准时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只黑色马克笔，在指尖转来转去：“人呢？”
男生心虚地四处乱瞄，就是不说话。
“我在和你说话。”狄然把笔重重拍在他桌上，“你聋吗？”
男生不耐烦：“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总揪着我干什么？”
“我还就不明白了。”狄然靠着桌子，静静看着他，“你朋友睡了我，我让你把他叫出来，你又说是听别人说的。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你朋友睡了我，还是你听别人说有人睡我了。”
男生脸涨得通红，憋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狄然踢他凳子腿：“说话！”
周围有人看不下去：“狄然，你自己没有班级吗？一下课就来我们班撒野？”
狄然瞥她一眼：“这人背后说我坏话，我来问问怎么就变成撒野了？你要真觉得我在撒野，那我就撒一个你看看。”
她拔开手里的笔帽，在指尖试了试水：“给你三十秒，告诉我你从哪听来的。”
男生面色惶恐：“你想干什么？”
狄然面无表情：“还剩二十五秒。”
——
李东扬下了课不见狄然，一打听才知道她被带到教导处了。
狄然平时都和他在一起，偶尔犯了事校领导看在李东扬面子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狄然这才刚离开他没一会就被拎去教导处了，李东扬一阵头疼。他把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起身去教导处领人。
教导处大门敞着，他径直走过去，见教导主任在问狄然家长的联系方式。
狄然靠着柜子站着，闭着眼睛养神，理都不理她。
她对面坐了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李东扬认得，父母都是市教育局的领导，看样子和狄然起争执的人就是他。
男生右边脸上被人用黑色马克笔画了一只猪头，有鼻子有眼，李东扬一看就知道是狄然画的。
这种幼稚的报复手段也就她能干出来。
教导处门口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姜雅迪也在其中，她拉住李东扬：“狄然把那男生的脸按在课桌上在他脸上画猪头，她这次篓子捅大了，那男生他爸是教育局副局长，主任这次一定要叫她家长来。你快别掺和了。”
李东扬不动声色撇开她的手，散漫走进屋里。
狄然在档案上留下的家长电话打过去查无此号，主任声音严肃：“你到底说不说？不说你明天不要来上学了。”
李东扬笑眯眯地说：“狄然，主任让你说，你告诉她就是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狄然瞥了他一眼，他又看着那男生的脸，啧了一声：“打人还不打脸呢，看你干的好事。”
狄然说：“他骂我是公交车，还说我和他朋友睡过。”
这是她来教导处后说的第一句话。
李东扬嬉皮笑脸的神情凝滞在脸上，他看着那男生，淡淡地问：“是吗？”
主任：“东扬，今天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如果有狄然家长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联系方式我倒是有。”李东扬朝她笑笑，“就怕您不敢打。”
主任皱眉：“我有什么不敢打的？”
李东扬：“他骂狄然，狄然才生气的，这事按理该找双方家长，您只给狄然的家长打电话，就因为他爸是教育局领导？”
他说着话看了那男生一眼：“教育局领导很了不起吗？你父母就教你说这种话。”
主任被他用话呛了，又不敢骂他，耐着性子：“他的家长一会我也会叫，这里没有你的事。”
李东扬理理衣领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我就是狄然的家长，有事和我说。”
狄然：“我不承认你是我爸爸，少占便宜。”
李东扬笑笑：“长兄如父，我是你哥。”
他颇为自觉，拿过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主任，我们来聊聊这事怎么解决，您如果不想和我聊，我就私了。”
主任看了眼那男生，一时拿不定主意。
李东扬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笑得人畜无害：“说说我不成熟的小想法。”
“你骂狄然是公交车，还说她和你朋友睡，而狄然只在你脸上画了一只猪头。”他笑眯眯的，“我觉得这样的报复手段是很有问题的……一只不够，两只还差不多，狄然，你再来画一只。”
狄然说：“我不画了。”
“那好。”李东扬站起来，挽了挽袖子，“我来。”
主任：“……”
“你干什么！”男生见李东扬拿起笔朝他走过来，后退一步贴在墙上。
李东扬：“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自己把脸放在桌上，别让我费力，说不定还能画得齐整点，二，你尽管动，今天这只猪画不上去，我李东扬三个字倒过来写。”
那男生抿了抿嘴唇，掩饰自己的紧张：“你以为我怕你吗？”
李东扬随手把笔帽扔在一边，脸上的依旧挂着笑：“我没这么说。”
他站在男生面前，那男生推他，他后退了两步顺手拍了拍衣袖上的褶子。
他在学校永远都是一副优雅绅士的模样，仿佛天崩地裂都不能让他嘴角的笑抹去一样。
他按着那男生的头狠狠贴在墙上，男生恼羞成怒，朝他腹部打了一拳。
教导处门口的人群发出一阵骚乱，李东扬唇边的笑僵硬了片刻，痛得嘶了一声，却半步不退。
那男生拼命挣扎，对李东扬拳打脚踢，李东扬尽数受着，却不还手。
他全部的力道只用来按住那男生的脸，右手握着笔一笔一画在他脸上描，那男生乱吼乱叫却根本动不了分毫。
“我这人底线不高，但也是有的。”李东扬下手稳而有力，男生脸上很快出现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猪头轮廓。
“我告诉你我的底线是什么。”他声音低沉，认真地描绘猪耳上的毛发。
李东扬一只猪画完，一手紧紧攥着男生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许久，他贴近男生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今天的话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下次就不是画只猪这么简单了。”
他说完放开那男生，朝主任诚恳地笑：“我画完了，您现在可以叫家长了，连我的一块叫。”
主任脸色阴晴不定：“东扬，你这是做什么？”
事情发展成这样，她根本没法叫家长，叫来了一定乱成一锅粥。
男生被李东扬松开钳制，愤怒地理着衣领，他脸上一边一只猪头，看上去有些滑稽。
李东扬吊儿郎当地站在狄然身边，搂着她肩膀：“子不教父之过，狄然是我儿子，我是狄然爸爸，应该和她一起受罚。”
主任被他气得说不出话。
“您叫不叫？不叫我带狄然回去上课了。”李东扬看了眼表，“还有一分钟打铃，别影响我学习。”
主任无奈地摆摆手：“走走走，都给我走。”
李东扬笑了笑，揽着狄然出去，临出门前回头看了眼主任：“下次这种事别总想着叫家长，狄然她爸来了，真追究起她在学校受的委屈，您担不起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