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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然下楼梯时碰见了潘静姝,她歪了歪下巴,算是打过招呼。

李东扬装得人模狗样,和潘静姝聊了几句,潘静姝笑得礼貌优雅:“东扬,你借我屋子过生日,谢谢了。”

李东扬摆手:“那是我妈的房子,你别谢我。”

狄然等他们说话,无聊地用鞋底搓着木制地板,从地板缝隙里搓出一团脏兮兮的头发。她又将它搓了回去,不耐烦回头的时候,李东扬还在和潘静姝说话。

她受不了两人客套官方的对话,开门出去呼吸空气。

陆川站得位置显眼,就算她没能一眼看见,也注意到了周围女孩子装作不经意投过去的春意萌动的目光。

陆川在看她,狄然偏不过去,倚着玻璃门晃来晃去,引得它上面挂的风铃来回晃荡。

就这么对视了十几秒,陆川走过来。

正巧李东扬和潘静姝从屋里出来。

狄然因为那天让陆川吃了个大亏,朝他勾起一个胜利的微笑,声音甜美:“你找潘静姝?”

“我找你。”陆川言简意赅。

狄然笑意盈盈:“来对我负责啊?”

陆川说:“我送你回家。”

李东扬走过来:“对不住啊,她这人没皮没脸的,昨天给你添麻烦了。”

陆川抿唇,狄然不可置信的模样:“你说什么?送我回家?我没听错吧?”

李东扬胳膊肘环住狄然的脖子,捏她的脸:“听错了,人家来找静姝的,你要点脸吧。”

潘静姝站在后面,和李东扬一样没听见陆川刚才的话。

她蹙着眉毛,一脸高冷的神情:“不用你送我回家,我现在有男朋友,你别找我了。”

陆川没看她,视线依旧落在狄然身上。

他看着李东扬搭在狄然身上的手,沉着眼眸:“最近当心点。”

狄然一愣,李东扬也愣了,回过神陆川已经走了。

狄然眨眨眼睛:“他什么意思?让我小心点?”

李东扬也不懂,随口说:“还能有什么意思,你那么坏他名声,他想找人干你呗。”

狄然削薄软红的嘴唇蠕动,片刻后蹲在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

李东扬这几天没开车,放学后和狄然走着回家。

狄然一个假期窝在家里,好不容易把他盼回来了,赶着夏末的尾巴拖他去吃海边大排档的海鲜烧烤。

李东扬从小山珍海味吃到大,对街边落满无数灰尘的小吃肠胃很感冒,吃一顿拉一天,但他依然乐此不疲,陪狄然走遍滨海的大街小巷,去尝试隐藏在海风里每一间正宗地道的小吃。

今天周五,放学后李东扬和狄然去码头买了刚下船的活海鲜,被渔网套着拖上岸边的活鱼一蹦一跳,一边是堆砌成山高高小山包似的扇贝堆。

海港飘着一股浓重却新鲜的腥味,李东扬背靠着海湾前的矮路灯抽烟,看狄然和船上的海员讨价还价。

他把身体藏在攒挤的人群后边,嘴里吐出的烟雾都是刻意用舌头过滤过一圈,轻轻淡淡的不显眼,狄然每每转过身在人堆找他,他就把手背过去,将烟藏在身后微笑。

狄然在朝船员卖萌,五块钱买了四斤扇贝。

船员憨厚地笑:“给别人的批发价都没这么便宜。”

李东扬灭了烟,过来拎东西,狄然杀价时一般不准他过去。

船员看见他,立马一副吃亏的表情:“早说你有男朋友,我就不给你便宜了。”

狄然笑得甜到沁人心脾:“哎呀才不是呢,他是我哥。”

李东扬接话:“我是她爸爸。”

两人散步回李东扬的别墅,手里黑色塑料袋被扇贝的棱角刺破,滴滴哒哒向下滴着水。

狄然在他身边蹦蹦跳跳:“你知道咱们学校的严航吧?他最近总烦我。”

严航是附中最跋扈的学生之一,仗着家里开夜场黑白通吃,打架斗殴玩女人拉起不小的阵仗,平日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狄然说严航骚扰他,李东扬脚步一顿。

“他干什么了?”

“也没干什么,就是和我说那种不干不净的话。”狄然扁着嘴,“他嘴贱我听一听就过了,但是他身上有股味,我一闻到就想吐。”

李东扬舔了舔牙尖,没说什么。

——

狄然笨手笨脚要做饭,被蛤蜊的碎壳弄伤了手。

李东扬也不会做饭,只得打电话给他妈求救。

李东扬父母离异,母亲卓尔在伦敦经商,几年才回来一次,他在卓尔的指导下把东西勉强做成能吃的样子,挂上电话走出厨房时,狄然已经用绷带把手指缠成了木乃伊。

李东扬用蒜汁调好黑醋,把扇贝肉、蛤蜊和去了刺的鱼剥到小盘里,狄然跟只猫似的蜷缩在沙发上,一边看综艺,一边懒洋洋地吃现成的东西。

“严航再跟你说不干净的话,你告诉我。”李东扬让她张嘴,向她嘴里投掷一块切好的西瓜丁,“他们那群人,烂赌嗑药玩女人,敢说的话就敢做,你别不当回事。”

狄然随口嗯了声,李东扬踢飞拖鞋坐到她边上的沙发上,拿出手机给她看聊天记录:“姜雅迪前些天加我微信,每天找我尬聊,把我这几年的朋友圈挨个赞了个遍。”

狄然撇嘴:“她喜欢你,但我不喜欢她,成天把我当成眼中钉。你不准和她谈恋爱,我讨厌她。”

李东扬很爱发朋友圈,大多数动态里都有狄然——在学校的琐事、度假旅行,那与其说是他的朋友圈不如说是狄然这几年的成长历程,刻着所有曾经和李东扬在一起的日子。

“听你的。”李东扬侧身搂着她,“她爸好像和我家做过生意,张口闭口就提老头子,烦死了。”

“这么乖?”狄然问,“那你呢?你想和她谈恋爱吗?”

“不想,对她没兴趣。”李东扬垂着温柔的眼睛,“而且我不碰未成年。学校里的小姑娘心思单纯,谈恋爱就喜欢搞个天长地久一辈子,和我谈恋爱那是骗人感情。我喜欢成熟的,逢场作戏心里有数,谈够了好聚好散。”

狄然戳他肚子,不屑:“别说的这么有道德,还不是未成年不能睡。”

“那倒不是。”李东扬眨眼,“成年的我也不睡啊,我还是处男呢,你别把我想得那么骚。”

狄然不信:“你是处男?你当我傻啊?”

李东扬谈过的女朋友一双手加一双脚都数不过来,说他没和女人上过床,狄然不信。

李东扬挨着她,皮肤热烘烘的,半真半假地说:“对那些女人提不起兴致,都不知道在别人身底下走过几轮了,我要睡就睡你这样的,细皮嫩肉,干干净净的。不过得养大点,这么小下不去手。”

他摸狄然的嘴唇,被她张嘴咬了一口。

“想得美。”狄然说,“我要睡肯定不睡你这样的,肚子上连肌肉都没有,一看就不超过三分钟。”

李东扬痛得缩回手指,按着她挠痒痒:“三分钟,你试试?”

狄然怕痒,被他欺负得笑出眼泪,脸颊嫣红,一直求饶:“四分钟……五分钟……三十分钟还不行吗?爸爸我错了,爸爸爸爸——”

李东扬直起身,抱着沙发抱枕挡住大腿:“去洗澡睡觉,看你脸色就知道你假期肯定每天熬夜,别以为我在国外管不到你就凌晨两三点睡,告诉你,你爸爸就是你爸爸,回来肯定要给你改改熬夜的毛病。”

狄然捂着耳朵嫌他啰嗦,拖拖拉拉去洗澡。

李东扬住的别墅一共三层,楼上有个宽敞的大阳台,顶棚是玻璃,偶尔天气晴朗躺在上面可以看到星星。

狄然洗澡很快,十几分钟就收拾好出来,李东扬穿着灰色的亚麻裤躺在阳台的软垫上倚着看书,朝她招手。

狄然头发湿漉漉的,过去靠着。

李东扬放下书,拿毛巾给她擦头发:“我跟狄梦说了,你今晚住我这。”

他手指修长,替她抓着头皮,狄然显然是习惯了他替她擦头发,从一边书柜上掏了一本地理杂志翻来翻去。她看了会杂志,多动症似的抻头看李东扬刚才在看的书,是英文原版书,她英文不及格,一个字都看不懂。

“什么书?”她问。

李东扬故意放到她眼前:“屁字都不识以后怎么跟我去国外读书?”

“你装逼!”狄然踹他。

“呼啸山庄。”李东扬说,“我送过你一本,忘了?”

狄然模糊想起,初二她过生日,李东扬确实送过她一本书。

她拆了封皮就直接放到书柜上了,看都没看过。

“讲什么的?”她问。

“他比我更像我自己,不管我们的灵魂是什么做的,他的和我的,是完全一样的。”李东扬指腹停在她头皮上,轻轻按着,“讲这个。”

狄然笑眯眯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没有说话。

李东扬将毛巾挂回浴室,拿吹风机帮她把头发吹干。

狄然被暖风熏得困倦,眯了眯眼:“我要睡觉。”

李东侧身撑着下巴:“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流星,我陪你在这睡,顺便看看流星。”

狄然姣好的大眼睛盯着他瞧,而后一脚把他蹬到地上:“你骗鬼呢?”

“又不是小时候你做噩梦缠着我陪你睡的时候了。”

“那是小时候,都这么大了还一起睡,我嫁不出去你娶我啊。”

李东扬悻悻爬起来,去柜子里找了条鸭绒被给她:“最近气温低,别开空调了。”

狄然用被子蒙住脑袋,只露了两双黑溜溜的眼睛在外面。

李东扬按上她的眼皮:“睡。”

他轻手关上门,坐在楼梯上抽烟,一边抽还一边回头看狄然的房门。

抽完半包,他把天窗打开散味,进卫生间刷牙。

牙膏是狄然买的,甜橙味的儿童牙膏,那学期她考试倒数第一,被狄俊华克扣了零花钱,非要拉他一起买牙膏凑运费,柜子里还有整整一大盒水果味牙膏。

李东扬不常回李家,自己一个人住在这,狄然和狄俊华吵架就会跑他这离家出走。

盥洗台的柜子里摆了两个牙杯,一个浅蓝,一个淡粉。

李东扬正要刷牙,忽然看了眼狄然的牙杯,他垂着眼睛,将自己的牙刷放回柜子,熟练地拿下狄然杯里的牙刷。

浓郁的甜橙味在口腔里四散,粉红色的电动牙刷嗡嗡嗡制造着泡沫,李东扬面无表情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做这一切心安理得。他漱完口,将狄然的牙刷洗干净放了回去。

楼上狄然已经睡了,李东扬拿着一个荞麦枕头进来,轻声叫她:“睡了没?换个枕头。”

狄然没反应,他跪在床边。

狄然很好看,即使学校里的女生阴阳怪气嘲讽她长得一般,也不能削弱她半点美感。最好的十六七岁,一张充满少女感的稚嫩脸庞,她动起来,像夏天最热的太阳,她静下来,又冷静孤单像银河里清冷的星光。

李东扬伸手摸了摸她浓密的睫毛,在天窗倾洒下温柔的星华里,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在她薄薄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他别开脸,上面红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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