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蹲下身来,摸了摸围着我转圈的那只狗。
现在天气很冷,像它这样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倒是也不少见,但冻死饿死的居多。我晚上睡不着就喜欢出来遛弯,这附近的狗大多都认识我,我也乐意给他们带吃的来喂,顺便盘盘狗头,别提有多快乐。
提着灯的女子停在我跟前。
她如同幽灵一般,行动迅速而轻盈,纹绣着蝴蝶翅膀花纹的羽织飘飘悠悠地落下来,提灯里的火光一下都没晃,烛泪围着边绕了一圈,晃晃悠悠地滴落到下面的底座上。女子姣好的容颜笼罩在橘黄色的光里,她朝我微微弯了弯眉眼。
“今天附近蛮太平的。”我直起腰来,朝她指了指远处的一户人家,“不过那边有个小偷,我给人绑着挂树上了………应该问题不大?”
“是问题不大。”社长浅浅地笑了笑,“我们这就回去吧?”
“行,不过社长你怎么出来了?里面没出什么事吧?”
“孩子们都睡下了,不用担心。”她提着灯走在我前头,“还有炭治郎和猗窝座看着,没事的。”
我答应着,跟狗狗挥了挥手,亦步亦步地跟上去,走着走着又觉得不对,我想了想,还是加快脚步和她走到并排的位置上,然后主动开口:“社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一如既往地敏锐啊。”她叹了口气,“是主公,他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搞得你不开心,所以要我先来安慰你啥的………反正他和你道歉你也只会说没事。”
“炼狱,他是不是和你谈到伯母了?”
“是,”我点了点头,“但我并没有对他生气,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她又叹了一口气:“你记得,我们当年是怎么认识的吗?”
“………记得。那时候咱俩家还是世交,我们两被指腹为婚,结成了娃娃亲来着。”这段记忆我还是蛮清晰的,想了不多时就说了出来,“但是我的母亲担心我———我当时那种性格容易受委屈,所以请你经常去她的房间玩,我当时大部分时间也在那,所以就不知不觉认识了。”
我说到后来,不自觉地笑了出来,社长看着我,也跟着一起微笑起来。
本来是想找个夫人,谁知道又找了个妈啊。
“这么说,你是真的不生气了?”
“嗯………不关生气的事吧。”我仔细想了想,“与其说是对主公生气———这本来就很无厘头啊,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既定的事实对无关的人生气?———倒不是说是对自己很难过吧?”
“难过………?”
社长声音很轻地重复了一下,微微放慢了脚步。
“为什么要对自己难过?”
“社长,你知道我为什么学会缝纫的对吧?”说到这里,我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我就是想啊、找了那么久,学会了那么多东西,她却只唯独收下了我缝的手帕………我以为她很喜欢的,我后来还缝了不少花的图案在上面———”
那个时候,她明明是笑着收下的。我送了那么多的东西、我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东西———明明只有这一个,是被她喜爱着,才被留下的。
只是这么想着,我都几乎快不自觉地生出一点委屈来。
“———但是最后,在葬礼后………为什么要全部都扔掉呢。”我放低了声音,“不喜欢的话,只要不收下就可以了,为了安慰我而委屈自己收下自己并不喜爱的东西,那样的话,自己反而会难过一些吧?为了我的开心而让她自己不开心………”
“………岂不是,一开始就本末倒置了吗。”
13.
社长看着我,像是想说什么,又像是在想着到底要说什么。在她最后下定决心开口之前,有黑色的乌鸦从头顶尖啸着飞过,她扬手一接,再摊开手时,掌心里已经多了个小纸团团。她把油灯递给我,匆匆把纸团打开浏览一遍,然后放到蜡烛上烧干净。
“我们得快点了。”
我跟着她跑起来:“谁出事了?”
“大哥。”她跑得很快,语速快得也让我担忧会不会咬到舌头,“他做噩梦了,睡得很不好。我得去开点安眠的药,不然可能会影响精神………小孩子的身体还是过于羸弱了,我找不刺激的药物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在此之前,炼狱,你得去陪着他。”
14.
做噩梦,梦到我的过往,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担心我的话自始至终有什么问题,当然也不担心和我提前对好剧本的其他人,更不担心大哥是想要诈我才这么说的。也许是一种我也说不准的直觉,他和我说这话时,与其说是对自己做了噩梦这件事的控诉,不如说更像是对我的担忧。
但我有什么好担忧的?
虽然说社长确实蛮担心我的,但我自己还是不太在意,如果用第三人称来看我的记忆的话,估计就只会看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而不至于是这种………
我低头看了看,满头大汗的孩童大口喘息着,像是濒死般颤抖着,心跳得飞快。
………这种痛苦得快要死掉,还要死死拽住我的衣袖,像是拽住最后一根稻草般不肯撒手的样子。
嗯………不过这么说,如果他指的是我这个人,但并不是我的灵魂,而是身体的话———难道是梦到了我的身体的过去吗?
我想了想,觉得这是最靠谱的答案。
但根据我(随口说)的描述,是跟猗窝座在一起待了三年,同时跟蝴蝶香奈惠一起给主公传递消息。但是那个世界并没有剧透加成,所以大体的发展估计和漫画里还是一致的,情报无论再怎么多,上弦前三还是一样的难打,不过第三已经叛变了(虽然可能一被发现就被无惨毒死),前两位估计也要栽不少人在上面。
我认真比对后,得出一个不那么好的推测。
他的梦境里,不会还是走的全灭线吧………?那样的话,等于是直接看完自家队员毁灭的全过程,难怪会不好受,也难怪之前梦醒后会那样看着我。
我一边想着,一边拿手帕沾湿,然后动作放轻给他擦汗。
虽然他之前也确实有几天没睡的很安稳,但最多也就是紧皱着眉头,加醒来后恍恍惚惚盯着我发一下呆,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变成小孩之后,忍耐力和抵抗力完全没有之前那么高,所以状态才尤其不好。
社长中途进来了一次,轻手轻脚地给他注射了营养和安神的药剂,又跪坐下来和我耳语:“还是叫不醒吗?”
我摇头:“还有点发烧,明天可能也起不来了。我的血鬼术只能治外伤,你的呢?”
“我的也不行。”社长叹了口气,又直起身来,“之前他就来蝶屋检查过身体,但确实不是血鬼术………我回蝶屋去和珠世商量一下,看有没有更好的药。外面有猗窝座和炭治郎守着,这里就拜托你了,炼狱。”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