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怀仁笑颜瞬收,静立在原地。
对面那人身着枯灰色短打衣,看似街边苦力扮相,忠厚老实,定睛细看,却是高大威猛,短衫被肌肉撑满,根本不是穷苦人能有的健硕体魄。
脑袋上还压着个蓑笠,只露出半个蓄着短须的宽阔下巴,该是有意遮挡住容颜。
饶是如此,贾怀仁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方恒,好久不见!”
他就是勾越的镇国将军,智勇双全,以一敌百,是他们最为忌惮的劲敌,也是他们极力想要拉拢的人……只可惜,眼下绝不是碰面的好时机!
“月凛,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方恒微微抬头,露出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
他奉命捉拿朝廷钦犯,却不曾想碰上了他最不想碰上的人,他的前主子,东宫废太子。
如鬼魅般在外游荡十几年,所到之处天灾人祸战乱连连,各种恶名烂事喧嚣尘上。
勾越王听多了他的所作所为,终日诚惶诚恐,将全部心思都用在对付他身上,不问民情,不理朝政。
如今勾越洪灾肆虐瘟疫爆发,民不聊生,他却回来了,已是司马之心人尽皆知!
“连母国都容不下我,我还能去哪儿?”贾怀仁双手负后,丝毫不怯。
以方恒的性格,真要捉他归案,会领着小弟光明正大地冲进来,而不是乔装打扮只身出现。
“倒是你,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的行踪,难道是在我身边安插了奸细?”
贾怀仁目不转睛地盯着方恒,见他有意回避自己的视线,显然是猜中了他的心思。
朝着内奸的方向细想,贾怀仁身边除了一支二十个人的乌鸦军团,再没一兵一卒。
而乌鸦军团跟了他十几年,绝不会背叛他,否则他以前的行踪就该泄露了,所以唯一可能混进奸细的地方只会是最近刚刚接触过的人员里。
“没想到你在萧武的军队里安插了耳目!”
萧武那个憨批,估摸自家后院起火后,一门心思筹谋着光复大萧,不似以往那般注意邻国的动向,自然给了老对手可趁之机。
“我也不是故意为之,要怪只怪萧武那小子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整日在两国边界抓牙舞爪地制造事端。”
一提到那个自己主动往人刀口上撞的某傻缺,方恒沉稳的语气顿时乱了方阵,怨恨的很。
堂堂七尺男儿,手上不过拉出一道浅浅的口子,竟哭爹喊娘地嚎了大半天,还要亲自写信去皇宫告状。
最后大萧长公主强势施压,勾越割地赔款,方恒被罚官降三级,亲自去萧武的军营赔礼道歉。
毕生耻辱,难以忘怀!
方恒觉得这一切都是大萧摄政王萧武的计谋,扮猪吃老虎,欺他国弱,这才安插了耳目进去。
哪知这家伙根本不将勾越看在眼里,一直计谋的是大萧的江山,还要把他那恶毒的长姐驱赶到勾越赔出去的城池上。
弱国耻辱,毕生难忘!
方恒跟萧武之间的梁子,就这么坚不可摧的结下了。
“所以你也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贾怀仁可对那位内弟的口风没多大把握,整天就差没拿个大喇叭在他手下跟前嚷嚷他伟大的计划。
眼下他突然不见了,萧内弟估摸急的都快后腚冒了,正到处寻他。
方恒点点头,并没有说他的筹谋。
一道人影忽然从门口闪过,还带着饭碗碰到一起而发出的叮铃咣铛的声音,贾怀仁忙抬眸看去,方恒同样用眼角余光扫向脑后。
“我夫人好像回来了,你要不要见见她?”贾怀仁一眼便认出了萧满,嘴角不知觉地勾勒出一丝温和的浅笑。
“大萧的长公主……不适合你。”方恒眉头微邹,对萧氏族人没什么好印象。
“你别这么说,她会不高兴的。”
小丫头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门外,肩上扛着一个胳膊粗的长形物体,该是她找来的武器。
贾怀仁瞧着那猫在门口动来动去的身影,笑意更盛。
方恒见他笑的开心,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门板被她推的吱呀作响,动作大的跟个二百五似的,脸上不禁露出十分不解的表情,不等她靠近就被人灭了,也不知道贾怀仁在高兴什么。
“我夫人脾气不太好,你别太介意。”
贾怀仁的话刚刚说完,两扇门被推开了,萧满抡起一根一米多长的粗木棍,敲在了方恒的脑袋上。
力量不小,一般人肯定承受不住,但方恒是武人,体魄强悍,脑袋被敲的嗡嗡直响,依却旧直挺挺地站着,毫发无伤。
这哪是脾气不好?
这是人品就有问题吧?
我就偷偷摸过来说说话,什么都没做,她冲上来就一闷棍,连声招呼都不打,这就是偷袭啊!
还真跟她那故意碰瓷的弟弟一个德行,不愧是让勾越割地赔款的一方恶霸!
“啊哒!”
萧满见一棍子没效果,连着又是一棍子,还气势磅礴地吼了一嗓子。
贾怀仁/方恒:……
眼看着闷棍又要挥过来,方恒递了个眼色给贾怀仁,“脑袋有点晕,真不能再让她继续敲下去了。”
贾怀仁不着痕迹地冲他眨了眨眼,对方心领神会,“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本以为方恒一倒下,这事就算结束了!
哪知小丫头不按常理出牌,见人一倒下,她连忙扔掉手中的木棍,从袖中掏出匕首,准备冲过去割人颈部大动脉。
贾怀仁脸色一变,吓得也立刻冲过去,抓住她握着匕首的手,“满儿,不可以。”
“他只是晕过去了,我得补上几刀,弄死他。”萧满杀气腾腾,已然将方恒当作暗杀贾怀仁的危险分子。
对方人高马大,敲了两闷棍才把他敲倒,下一次说不定就没这好运气了,所以必须立马弄死他!
方恒躺在地上,额头狂闹冷汗,生怕那柄在他脖子上来回摇摆的匕首真会落下来,那死的真一点都不光彩。
“他已经晕了,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即可!”
小丫头一急起来力大如牛,野蛮的不像话,贾怀仁拦的十分吃力,眼看着脸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匕首仍在一点一点地靠近方恒。
方恒:……
早知道就不听某人的话了,直接跳窗逃跑岂不痛快!
萧满为了更好地抹人脖子,已经爬坐到方恒的身上,死命地把手上的匕刃往人脖子上按。
贾怀仁顺着萧满从上压下来的力道,半跪在地,一臂揽住她的纤细的腰身,试图把她从方恒的身上抱下来。
可连试了好几次,小丫头重的跟只铁疙瘩似的,纹丝不动。
“宰了他再走人!否则他一醒过来肯定会去叫援兵,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你。”
匕首已经抵在方恒的脖子上,二人争夺之下,一道血口划开,虽不深,方恒却不肯坐以待毙了,默默地把脑袋别到一侧去。
“满儿,你先停下来好不好?”贾怀仁力量不济,有点急了。
“不好!敢动我男人,我必须弄死他!”萧满因为太过费力,呲牙裂嘴,表情狰狞,比原著大反派还大反派。
方恒:……
我连碰都没碰到他,倒是你自己都把他打压的跪下了。
“满儿,他是勾越的镇国将军,他死了,勾越就完了,我们还不能杀他。”武力值比不过,贾怀仁试图苦口婆心。
“那不正好嘛!杀了他,你就可以直接登基为帝了,多省事。”
“……”
匕首又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浅口,方恒算是看清楚了,他再这么躺下去,估计真要一命呜呼了。
他猛然抬起双手,分别抓住贾怀仁跟萧满的一只胳膊,将那把要人命的匕首往上抬了抬。
萧满一愣,看了看方恒,又看了看贾怀仁,倒吸一口气道,“糙!他竟然醒了!”
“贾怀仁,你快帮我按住他!我立马就能把他脖子抹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萧满另一只手按在方恒的门面上,另一只手攒足力气将匕首往方恒的脖子上按。
店小二听到楼上有动静,上来查看情况,恰巧碰到了一对儿狗男女联手欺负老实人的场景,当场呼救。
不消片刻,房间门口立即聚集了一堆人,静秘带着两名随从刚好经过,见萧满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匕首,连忙拨开人群冲了进去。
大手一挥,指向方恒,“快把这来路不明的家伙架开,别让他伤着满姑娘!”
众人:???
嗯,这是来了个拉偏架的?
方恒被静秘带来的两名随从拖开后,萧满仍不死心的挥舞着手里的匕首,要去戳人的脖子。
幸好贾怀仁一直把她搂在怀里,用身体挡在了她与方恒之间,这才避免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明杀现场。
“就是场简单的私人恩怨,私人恩怨……都散了,散了……”
静秘见都是熟人,传出去怪难听的,连让人把门口看热闹的全都遣走了。
一个两人都是皇室出生的体面人,名声虽不好,但也没见谁这般不正干过啊,怎么聚到一起后,尽干些鸡零狗碎唯恐天下不乱的市侩腌臢事!
静秘头疼,知道此地不能多留,该走了。
萧满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围观了,忙收起匕首,气哼哼地踩了贾怀仁一脚,“都怪你,害我都没杀得掉人!”
贾怀仁:……
夫人,你这样太暴力了,为夫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