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一声大吼从萧武的军帐中炸出,“什么!长公主溜了?”
“她虽然乔装打扮了一番,但属下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萧武还没有起床,震惊之余,慌慌张张的从被窝里爬出来。孟芸放下手里的关公刀,很自然的上前帮他穿衣服。
主仆共事几十年,同生死共患难,二人关系早已不能用主仆定义,似父子,又似兄弟,是彼此最信赖的存在。
“你都认出了她,怎么不把她抓回来。”萧武挠了挠头,急的在原地直打转。
一个大肚子到处乱跑,就算没遇上坏人,自己脚下打滑,一不小心从哪个山头上滚下去,也是很危险的!
肚子的小筹码可就没了!
“城楼上那么多人看着呢!我们抓了岂不是落人把柄。”孟芸半跪在地,给萧武系好腰带。
自打发配去镇守边关,军营里也没个宫女丫鬟伺候,萧武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军将门只好轮流兼当贴身丫鬟,照顾他饮食起居。
好在武皇子一点都不挑剔,有时饭食不太合口,衣服穿歪了,床榻不够柔软,他也就嘀咕嘀咕,从不发脾气。
加之萧家人生来相貌姣好,男男女女往那一站,就是一幅意境优美的画儿,军将们也乐意对这边关萧条之中的一丝美色多加照料。
“溜那么急,该不会又在林贼那边惹什么事了吧?”萧武穿戴整齐后,忧心忡忡的坐到床塌边。
“长公主看起来挺镇定,倒不像是匆忙跑路的……”
孟芸想起怀里还揣着萧满留下的字据,掏出来,正打算转交萧武,却见轮班守在阵前的大将江康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
此人年纪不大,却是精通孙子兵法,乃军中不可多得的智将,但心性不定,时而淡定老成,时而冒冒失失,也是让人头疼的很。
“康儿,你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身为总将领,身为江康的师父,孟芸不能对他的鲁莽行为视而不见。
哪知江康冲他讨好的一笑,转身坐到萧武身边去了,“宫里有消息传出来……”
“什么消息?”萧武一脸好奇的看着江康,对他轻主无礼的行为视而不见。
孟芸欲继续说教一番自己的徒儿,却见萧武举起手摆了摆,一如既往的护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能是二人年纪一般大小,才会格外走的亲近吧。
江康拉着萧武的胳膊,忍不住发笑,“守城的将领进宫禀事,发现主子不见了,宫里立马炸开了锅,到处找主子……你猜,最后在哪儿找到了?”
江康已经笑得前俯后仰,不能自已,弄的萧武与孟芸一脸迷茫。
“别卖关子,快说!”萧武急的锤了他一拳。
江康揉了揉吃疼处,神神秘秘凑到他耳边,“大臣们在长公主殿发现了他,被人五花大绑,全身上下只穿一只水杯。”
“一只水杯?”萧武不要明白这水杯是怎么个穿法。
直到江康的视线在他某处扫过之后,他这才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解气道,“谁干的?挺有品味啊……”
“还能有谁?长公主呗!”江康躺到萧武的床榻上,二郎腿一翘,笑得同样十分解气。
一点君臣之礼都不没有!
孟芸阴着张脸,走过去,把江康从床榻上拎起来,“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罚做俯卧撑五百个!”
江康撅了撅嘴,见主子似在沉思,没有要维护他的意思,只能受罚!
正要往外走,却又一把被抓住。江康转过头,看向抓着他的那人,“摄政王?”
“林贼出了那么大的洋相,该不会轻易放过我长姐,城里有什么异动吗?”萧武站起来,走到孟芸与江康跟前,表情严肃,似有筹谋。
江康收起脸上的无关表情,也跟着认真起来,“大约五更天的时候,有三波搜查队出了城,应该是去追长公主了。”
萧武一手握拳背后,一手紧紧抓着江康的手臂,神色凝重。
这都跑路了,还闯出这么大的祸来,一旦被抓着,后果不堪设想,这长姐还真没个消停时候!
“他们可以派人去追,我们可以派人拦啊!”江康嘴角微微上扬,抿出一抹好战的笑意。
萧武赞同的点点头,但总觉得事情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沉思片刻道,“贾怀仁知道这事吗?”
“没关注他。”江康摇了摇头,想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提到他。
孟芸眸神微敛,这才想起来把一直握在手里的收据递给萧武,“对了,这是长公主留下的。”
萧武疑疑惑惑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通篇都写了“吾夫君月凛……”
心头猛震,似想到了什么,忙揣着这字据去找贾怀仁。
孟芸与江康并排跟在身后,雄赳赳气昂昂,大刀阔斧,像是去讨债的。
贾怀仁素来起得早,此刻正在军帐外转悠,脚上戴着镣铐,吭吭作响,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贾怀仁,你自己好好看看!”萧武一见到他,怒目横视,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字据甩到他身上。
字据滚落到地上,贾怀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去,懒得搭理他。
“敢对摄政王不敬!”江康护主心切,上前一步,要去收拾外贼贾怀仁,却被孟芸给一把拽了回来。
“你给我老实点!”孟芸瞪了他一眼。
这贾怀仁弄不好就真成了萧家的人,你一个外人在这唧唧歪歪什么,是想讨个秋后算账吗?
江康被瞪焉了,只能在心里默默为主子鸣不平!
萧武见自己被忽视,面子有点挂不住,也急了,自己弯身捡起字据,塞到他手里,“你夫人欠我一大笔钱,我要你现在就还!”
本来是想跟他说长姐跑路,正在被林贼追捕的事来着,但见他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无情样儿,萧武又没法直接开口。
好在他似乎很在意‘夫人’两个字,片刻的犹豫过后,还是打开了那张字据……
“长公主偷了我十几个金锭子,跑路前特立此字据,让本王跟驸马讨要!”萧武昂首挺胸,目光斜视,是债主该有的霸道模样。
但人依旧不搭理他!
捧着那份字据,贾怀仁一丝不苟、认认真真阅读着……
没错,是他夫人的笔迹!没错,夫人的确让他还钱!但他没钱还!
“贾怀仁,你听到本王说话没有?”
见贾怀仁一直没回应,萧武气的要抢回字据,对方这才有了反应,一把把那字据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表情不似方才那般冷淡,嘴角蕴着浅浅的笑意,“既然夫人让我还,我日后必然双倍奉上。”
“什么日后,现在就还!”见贾怀仁态度转弱,萧武开始蹬鼻子上脸。
江康亦是非常解气的双手抱拳。
孟芸默默仰天叹气,一个两个都是憨批,现在不应该找人商量拦追兵的事吗?怎么画风陡转,变成要钱了?
“我夫人呢?”贾怀仁看了眼萧武,不着痕迹的把他拉回正题。
小伙子跟满丫头分明是一奶同胞的姐弟,可这脑袋瓜子差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亏的是发配边界去了,若留他在皇城里搅浑水,估摸三、两个月就得嗝屁。
“跑,跑了!林贼已经派了三波人去追。”萧武挠了挠脑袋,又忧心忡忡起来。
“林臣派没派人倒是次要的,我昨夜听到了一阵乌鸦叫,怕是勾越的乌鸦军也出动了。”贾怀仁摸了摸塞在怀里的字据,胸口暖暖的。
本以为只是他单方面拥有了夫人,没想到夫人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也十分配合的收下了他这个夫君,这或许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简直是天造地设一对!
不过也不耽误他借机恐吓恐吓眼前这个傻小舅子,否则日后不好管教啊。
“乌鸦军不是你们勾越小皇帝的走狗吗?怎么跑我们大萧来了?”萧武双手叉腰,一幅质问的口吻。
他最晚的确听到了乌鸦叫,当时还以为是来暗杀贾怀仁的,也没当一回事。
哪知一觉醒来,贾怀仁好好的站着呢,自己长姐却身处险境。
“说明勾越的小皇帝也混在使者队伍里了?”这小舅子太笨了,贾怀仁眉眼微挑,不知觉的露出嫌弃的表情。
萧武瞧见了,上前两步,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表情,瞧不起我们萧家是不是?信不信我找你夫人告状去!”
贾怀仁:……
哎!能拥有这么个嚣张且智障的内弟,或许是老天对我颠覆大萧的惩罚吧!
“我告诉你,你少得瑟,我现在就拿你去跟勾越的狗皇帝谈判!”萧武一挥衣袖,计上心头。
转而对孟芸道,“孟将军,劳烦你留在这里按计划行事,我先带着贾怀仁这厮追我长姐去。”
孟芸不解,“不去拦截勾越使者吗?”他挺赞同萧满回宫前所留下的计划的,也由衷地希望萧武能够按照计划行事。
“勾越使者不也去拦截我长姐了吗?追上我长姐,不就拦截到勾越使者了吗?”
萧武的脑袋突然灵光起来,看着眼前已经集结完毕的两万精兵,斗志满满。三方混战,自然谁手里掌握的筹码越足,谁越有优势。
他虽从来没将萧满视作筹码,但他方却不一定!所以他必须要在所有人之前追到她,并把她藏起来!
贾怀仁看着自家势在必得的内弟,忽然觉得这智障娃儿挺好,指哪儿打哪儿,比他那不听话的长姐乖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