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庄朝的头被人用力掼到墙上,血顺着额角留下来,有两滴还糊了眼。
他使劲儿眨眨,又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这才看清动手的是谁。小巷子灯光昏暗,过路人也少,到了晚上六七点钟,最是寂静,确实是寻仇打劫的绝佳据点。
对面的两个小青年流里流气,其中之一嘴角带着道横贯整张脸的疤痕,他斜叼着一根烟,不动声色的吐了个烟圈,又吊着眼瞟了庄朝一眼,看起来就是想打架的样子。
庄朝保持着靠墙的姿势,并没有因为突然挨了打就惊慌失措。他一言不发,用手背抹了把鬓角的血,觉得伤口不太明显,随即十分敷衍的擦在自己的黑色运动服上。
动手的是刀疤脸之外另一个人,那家伙长了一副高高大大的体格,横着竖着加起来有庄朝两倍大,壮的像个树桩子。他一击得手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反倒扭头看向了刀疤脸。
“刀哥,还打吗?”
刀疤脸皮笑肉不笑,“啧啧啧,动什么手啊,不是让你跟小兄弟打个招呼嘛,看看,都见血了。见谅啊,我这小弟是个粗人,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一边说一边抽出背后的棒球棍,“也没别的意思,上次我朋友跟你这借点钱花,听说是没借着。我寻思着大概是他没脸,所以亲自来借。也算是给兄弟面子,钱多钱少都好说。”
庄朝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刀疤脸说的是怎么回事。他转校过来不久,穿着打扮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连校霸混混都知道欺生,前后几次被堵着要钱。
别的事他或许能忍,唯独在钱上,据说三岁的时候攥着个毛票都没人能让他松手。所以前几次还躲了躲,最后惹得急了,索性放开手脚干翻了一票人马。
也是这帮混混信息落伍,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但凡有一个听说过朝哥在旧校的丰功伟绩,就不该轻易招惹这么个硬茬子。
只是没想到小混混还有大混混罩着,这帮熊孩子勾勾搭搭都玩出圈了,连校外也有熟人。
他舒展了一下被撞疼的脖颈和后背,实在不愿意跟这帮人类的小崽子浪费功夫。今天是一周里母亲大人难得的掌勺日,他要是敢错过晚饭,注定要被拐着弯唠叨到耳朵掉皮。
“没钱,我今天有事,请把路让开好吗。”
靠,听听这不耐烦的语调,看看这讽刺的表情。
这是挑衅吧?这是仗着打架厉害在挑衅吧?简直是不把刀哥放在眼里!
刀疤脸偏头吐出嘴里的烟卷,也变了脸色,他拖着棒球棍一步步走向庄朝,“呦,没钱,没钱这路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庄朝虽然有意识的轻易不和人动手,可他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遇见的事情偏偏都得靠动手解决。他知道自己力气比普通人类大得多,有意无意的收着,可看着躺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还是觉得有些犯愁。
大个头已经昏了过去,谁让他把路挡的那么死?刀疤脸倒是还气若游丝的清醒着,不过是一条胳膊弯成了奇妙的弧度。
不能让家里人知道!
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大个头,庄朝十分郑重的走到刀疤脸的面前,“对不住,我真不知道你胳膊这么脆。我也就轻轻推了你一下,是你们先挡的路,还撞破了我的头,所以医药费我们家是不可能出的。”
他走出巷子两步,又十分纠结的拐了回来,“用不用叫个车送你们去医院啊?我身上没有钱,车费需要你们自己出。”
刀疤脸那口游丝一样的气差点没喘上来。
庄朝到家的时间卡的刚刚好,常女士的收尾大菜正在装盘。他路过鞋柜旁的镜子,仔细检查了一下额角,之前撞到流血的口子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个浅淡的红印。
他满意的抓了两把头发,把那个红印遮掩的不那么明显,然后冲屋里喊道“我回来了。”
话音没落,庄玙就像个没放稳的炮仗一样窜了出来,贼眉鼠眼的说着悄悄话,“哥,哥,我听说你今天出名了,真有个特漂亮的女孩子来给你送花啊?”
送花的倒是真有那么一个,漂亮吗?大概在人类眼里那副细皮嫩肉的壳子还真是挺漂亮的,庄朝嫌弃的撇撇嘴,只可惜不是什么女孩子。
“没有,哪有什么女孩子,天天不关心学习,就记得看女孩子,小心一会儿老妈问你要成绩单。”
“啧,我怕什么,我又没跟小姑娘勾勾搭搭的,老妈知道了你先想想自己怎么交代吧。”
这兄弟俩长得一点都不像,庄玙随了常女士的好样貌,五官秀气又耐看,一米八二的小伙子,像株挺拔的小白杨,对人笑时露出标标准准的八颗牙,装起乖来哄得人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他。
庄朝的长相则更有攻击力一些,他五官偏深刻,初看时有着一种刀削斧裁的冷酷气场,深交起来却是凡事不入眼的漫不经心。188的大高个往那一戳,帅则帅矣,却不好惹,也没人会轻易夸他好看。
饭桌上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常女士但凡下厨总要明示暗示,逼着一家三个男人男孩变着花样夸自己,所以一顿饭常吃成彩虹屁集中营。
“唔,这个鱼”,庄爸爸看了看盘子里乌漆嘛黑的一片,“还,还是有进步的”,毕竟没有像上次那样把汤锅烧漏。
“哎呀,老妈这个红烧狮子头做的真好,味道一点也不比南街买的差。”
庄朝面无表情的瞟了庄玙一眼,“那就是南街买的,老妈在笼屉里热了一下。”
庄玙笑眯眯的,神色语气变都没变,“看这热的多均匀,不仅鲜香依旧,而且更入味了。”
呵,马屁精!
常女士事业风生水起,唯独不善庖厨,只是她大概永远也没机会认识到这一点了。眼下她被庄玙几句话哄得神清气爽,正乐呵呵的夹起块炖豆腐放到庄朝碗里。
“来,小朝尝尝这个,知道你爱吃才做的。”
豆腐煎的两面金黄,又炖了好久,闻起来香气扑鼻,看起来居然没有做砸,出于对常女士烹调手艺的谨慎,庄朝十分小心的吃了一小块。
顿时一股发苦的咸味直冲天灵盖,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一层。庄朝忍得面部神经微微抽搐,面对常女士满怀期待和爱意的眼神,咬牙切齿的说道,“嗯,还不错。”
终于把这顿要了老命的晚餐对付过去,常女士特意把庄朝留下,“小朝,这两天在学校过的还好吗?高三学业紧张,要不是我工作的事情,你也不用在这个节骨眼上转学。如果有什么不适应的一定要尽早跟爸爸妈妈说,我跟你们班主任是老同学了,会想办法让她多关照你。”
“没什么事,老师同学什么的都挺关照的。”确实关照,都被堵路上好几回了。
“那就好,我还说你性子傲了点,怕你吃亏。”
她摆摆手示意庄朝赶紧回屋写作业,刚搬家过来不久,还有很多零碎的工作需要处理。
庄朝推开卧室的门,整个房间简简单单,除了必要的桌椅用具,其他一概没有。搬家之后最让他满意的就是不用再和庄玙挤在一个屋子里,这样他许多事情做起来也方便很多。
他拉开书包拉链,掏出被叠的精致小巧的书信,都怪广川这个骚包货,传信的纸片人非要扮成个美人,就连书信都要伪装成情书的模样。
书信带着特有的符咒,如果不是由他亲手打开就会自我销毁,随着他拆开的动作,纸面上飞出一只呆头呆脑的金色麻雀,看到庄朝一幅十分畏惧的样子。
它委委屈屈的说,“主、主人让我告诉您,那、那只被害死的孔雀鸟目前查出了点线索,您要是什么时候方便,就、就过去一起看看。”
庄朝皱着眉头听完麻雀鸟的话,“好,我知道了,事不宜迟,今天晚上我就找机会过去看一眼。”
他向前迈进一步,惊得那只麻雀蹭的蹿上了房顶,在接触到屋顶前炸出一片金色的火花,再没了踪影。
回回来的都是这只胆小鬼,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怕的。庄朝掏出今天布置的作业,脑子里却还来回想着那只孔雀鸟的事。
换到b城来住也好,至少离广川他们的距离近了许多,平日里交换线索、守望相助,自己活的再像个人,将来终究还是要和他们打交道。
天黑的很快,凌晨两点,庄朝留神听了听四下动静,确保一家几口都陷入在酣睡之中,他打开卧室的窗户,风从27楼的高空灌了进来,吹的桌面纸张沙沙作响。
庄朝退后几步跃上窗台,身体化作一道微亮的白光,悄无声息的自27楼一跃而下,就此没了踪影。
一刻钟后,隔壁卧室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有脚步声慢慢走近庄朝的卧室门口,“哥,哥你睡了吗?”
庄玙像是在屋外等了片刻,终于确定不会有人回应自己。他从自己身上摸了摸,掏出一把钥匙来,然后轻轻打开了自己哥哥的卧室房门,一个闪身就溜了进去。
屋内台灯依然开着,却空空荡荡没有了人。庄玙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似乎确认了什么,随即像来时一样,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甚至没忘记从外面用钥匙锁好门。
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