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公公们一路到了皇帝的书房,花荫踏步进去,里边儿蜡烛点的还算亮堂,但与白天还是无法相比。
自从花荫进殿以后,就不再有人跟着了。
绕过华丽的屏风,就见到了坐在上首的何秋人。
花荫俯下身子,“民妇见过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姬卿没有官身,也不袭爵,花荫没有诰命,只是民。
何秋人半晌没有说话,花荫怕惹了人家皇帝不高兴,所以也不敢抬头。
只是察觉似乎何秋人正在注视打量着自己。
“你就是近日与皇姐玩得很好的那个楼花荫?”
花荫不知道这位皇帝说话这么阴阳怪气,也不知道他用得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一时让她无法回答。
其实她心里是觉得,既然何秋人都叫太监过来围堵自己了。那怎么又要反过来问自己是不是楼花荫的。
她沉默着,何秋人似乎也没有想要听花荫的回答。
她不说话,人家皇帝陛下也不怪罪。
只见何秋人从座位上大步走过来,可能是由于对方的脚步太快。
花荫一惊,朝后刚退了一步就被何秋人掐住了下巴。
想也不想就拽住了何秋人的手臂,双方对峙。
何秋人没有对花荫怎么样,只是扣住了花荫,一直,嗯......端详着花荫。
花荫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起来。
想着该不会在下一秒,何秋人就会对自己说‘女人,你已经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了吧?
两人间沉默了片刻,花荫攥着拳头,强忍着想要给何秋人一拳的冲动。
“殿下,看够了没有?”花荫咬牙问道。
何秋人眼帘垂下,与何伊人相似的脸上,露出了相似的清高表情。
他说道:“你究竟哪里好?能叫皇姐对你这般疯魔。”
花荫愣神,她与何伊人的事情,难道外界真的都觉得她们是相爱了吗?
表面上看起来,她们之间更像闺蜜情吧。
“殿下什么意思?”花荫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何秋人冷笑,“离开皇姐,不然就做好接受我愤怒的准备。”
花荫抿嘴,“我不会离开她。”
“为什么?”
“我爱她。”
“哼,你嘴里的爱,不过是自己淫1乐的一个借口。你可知道,皇姐因你的存在将永远成为不了一个真正的女子?”
花荫皱眉,“难道不成婚,不与男子在一起就不能做女子了吗?陛下所说未免可笑。”
她上辈子就是个同性恋,跨越了性别而打从心底认识自己,接受自己。这个过程或许并没有那么快,但是她从来也不后悔。
自己心里是什么感情,她自己最清楚。她的喜欢不容别人置喙,因为感情是纯洁的,越是掺杂了别人的思想,受到别人的干扰,那感情就很难纯粹。
“放肆!若你不与男子成婚也能够成为真正的女人,那为什么又要和姬家三子成婚?楼花荫,你婚内做出这种淫1乱之事,简直为人不齿!倘若不是因为杀了你会激怒皇姐,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花荫拍开了何秋人的手,既然何秋人不敢对她怎么样,那她还要忍什么?
“你是皇上,最懂我的感受喽。想必你现在也已经尝过人事了吧?商国皇嗣之事恐怕一直都是各大臣的心头患吧?”
“你放肆!”花荫发现何秋人似乎说不出什么粗鄙之语来,这大概就是教养太好,连国骂都不会的金丝雀儿吧。
“呵。”花荫冷笑,“皇帝陛下如此年纪都有被逼婚的烦恼,难道民妇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吗?我虽然嫁人,难道就能说明我一定是想要嫁人的吗?”
花荫走上前去,何秋人皱眉看着花荫。
花荫继续道:“思想之事如果能完全被自己控制,那就不叫思想了。花荫喜欢何伊人,与何伊人在一起,皆是情不自已。直到在一起了,也不曾互相逼迫对方,你情我愿心有灵犀,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在一起?”
“和你在一起?皇家公主,一国将军,就因为你一个寡妇,脸面说不要就不要了?楼花荫,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不如我们打个赌,我敢与你打包票,今日皇姐绝对不会前来。”何秋人看向花荫的视线带着蔑视。
花荫其实很想要将自己已经与何伊人私定终生的事情说给何秋人听,又怕何秋人知道之后会对二人之间的感情多加阻挠。
“我不考验她对我的感情,因为我相信何伊人。抱歉,赌就不必赌了。容陛下原谅,民女的婆母和嫂嫂都在等着,我不好就这样离开太久。”
花荫转身欲走,但何秋人却因为花荫那对自己‘不尊重’的态度感到不满。
她满嘴的‘我我我’,听的何秋人差点又想要说放肆!
“嘭!”想要离开的花荫并没有得逞,而是被何秋人给推得摔倒在了地上。
宫殿里用的大理石很滑,花荫又穿的薄衫,这一摔不轻,疼的直在哪里吸气。
“朕没有说要你走,你就不许走。”何秋人冷着脸,看着趴在地上吸气的花荫心里畅快了些。
花荫气的想给何秋人一拳,僵硬着身子从大理石上慢吞吞爬起来。
方才摔得重,青是肯定青了,花荫连看都不用看都能知道。
她方才跌下来,手拍在了地板上疼得慌,生理泪水也被逼了出来。
怒视着何秋人,花荫只觉得对方不可理喻。
本来她还因为何秋人是何伊人弟弟的缘故,况且二人长得还有些像,第一印象都是挺好的。
现在她见到何秋人只觉得是个垃圾,不懂怜香惜玉也就算了,没有必要辣手摧花吧?
花荫站起来,两人在殿内僵持了一段时间。
忽然外头传来了吵闹的声音,花荫心里觉得可能是何伊人来找自己,忙往殿外走去。
却被何秋人一把按在凳上,花荫自然想要挣扎,弄得步摇金钗都散乱了。但偏偏力气没有何秋人大,两人就开始了类似狗咬狗的打架模式。
“嘭!”这次当然不是花荫摔倒的声音了,而是何伊人踹开门的声音。
“花荫!”何伊人的声音向来温润,花荫也是头一次听到她这般都接近有些崩溃的声音。
“我在这里!”花荫甩开了何秋人,对屏风外喊道。
自然她是没有那个力气甩开何秋人的,而是何秋人放过了钳制花荫的手。
何伊人听到她的声音,快速跑了过来,她身上衣服华丽,妆容依然端庄。
可她手里却拿着一把剑,身上散发出令人觉得压抑的杀气。
花荫打了个冷颤,本来想要跑到何伊人怀里的速度都减慢了。
因为此时她总觉得何伊人好像是要杀了自己。
“过来。”何伊人压抑了自己的声音对花荫道。
但是她眼角的冷意不减,直直刺向了正站在殿内的何秋人。
很快外头又来了一群人,皆是腰间佩剑的官兵打扮。
花荫快步走到了何伊人的身边,伸出手来捏了捏何伊人的手,示意让她冷静下来。
何伊人也捏了捏花荫的手,好像是在示意让她放心。
何秋人不怕花荫,但是他怕何伊人。他的皇长姐。
“皇长姐。”何秋人站在花荫他们的对面,烛光晃动着,花荫看不出他的脸上是悲还是怒,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表情。
何伊人将剑丢下,冷脸看着何秋人道:“陛下若是闲着,可以多留意一下如何向外国借粮的问题。而不是捏住这种小事不放!你是一国之君,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便没有人会动摇你的位子!”
何秋人脸上一僵,随后朝何伊人作揖,“是。”
花荫心里诧异,这何秋人竟这样听何伊人的话?
何秋人表情并无变化,只是牵着花荫的手道:“咱们走。”她的声音开始渐渐放柔了,但是花荫仍然能够听出她语气中的愠怒。
听话地跟上何伊人,两人快步走出了殿堂,围在她们附近的士兵都散开了。
而在她们离开后,站在殿内的何秋人面部表情从恭敬变得冷冽。挥退所有人之后,他坐在了殿内久久沉思。
春日桃花飞舞,夜间春风微凉,鄞都近日有些潮湿,花荫打了个喷嚏。
“哈秋!”
“可冷着了?”何伊人已经恢复了平静,见到花荫打喷嚏,有些关心地问道。
花荫摇了摇头,“没有那么脆弱。”
也没有再去参加宴会,花荫与何伊人一路出了宫殿。
方才何伊人已经拖了红玉去安抚姬家太太与姬家二奶奶,有了何伊人相助,红玉也就不再担忧了。
毕竟,若是连何伊人都救不了花荫的话,那恐怕就没有人能维护她了。
二人上马车时,其实宴会也差不多要结束了,一路驾着马车而行,不在商市,路上也无行人。
花荫坐在马车上,靠在何伊人的身上。两人静默的坐着,无需多言都觉得幸福。
掀开了车上的帘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出现了一片片乌云,风也渐渐大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花荫轻轻念道。
何伊人拥着花荫,眉间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