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花荫因晚上怕蚊虫,便自回了屋里,屋外几个丫鬟说闹着走了进来。
只见她们手上拿着个花盆子,里面放了一朵朵才采的睡莲,白玉的莲花靠在水里好看的紧。
花荫平时不怎么管人,所以丫鬟们见到了她不过是收敛了些,还是一样玩闹。
花荫走过去看了看那睡莲,“现在池塘里的莲花也开了么?”
“奶奶要吃莲藕,家里池子里正好就有,明日我吩咐了厨房里做着吃如何?”那丫鬟以为花荫是想吃莲藕了,因说道。
花荫低头看了看那盆中的睡莲,又想到当初与何伊人的约定好了,等哪日荷花开了,要一同去赏的,只是这夏日都要过半了,两人却都无法赴约了。
她低头想想,竟开始后悔起来。再怎么样,何伊人与她生活的时代不同,也从来不接触这些□□。
自己没有给她时间一步一步慢慢来,这样突然想她表白,想来是个人都会被吓到吧。
花荫点了点头,对方才那提议吃莲子的丫鬟说道:“好啊,你明日吩咐了人去做了吃吧。正好这日子里也吃不下什么东西,莲子吃着清淡,也好叫你们三爷多吃几口饭。”
第二日天光正好,但夏日炎热,鄞都凡是闲业家中的人,大白天的,一个个儿都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一个小童坐在家里的凉凳上,吃着果子抬头朝天空发呆,忽的见到一个燕子做的风筝在天空中荡悠着,“阿娘!快来看!”
他阿娘正在洗衣服,手上搓着皂角,转身看向他。
那小童一只有些脏脏的小手指向了天空,向他娘献宝似的说道,“有风筝!”
他娘朝着小童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见到一个白悠悠地看着形状有些像燕子的风筝挂在天上飞着。
见了这风筝,她娘怪道了一句:“奇了怪了,这都是暑夏了,还有人放什么风筝。”
然而,看到这一幕的,也不只是这小童和他阿娘。鄞都中许多人家都见到了这夏日中一枝独秀的风筝,他们心里也大都是和这小童阿娘所想无差。
而这只风筝所放的地点,正是在那永安公主府不远的地方,自然即便永安公主没有见过,那府里的其他人也是看到了的。
“大热天的在这儿放风筝,正午才过,借着这么点儿风好容易才飞起来了,可千万别再掉下来了。”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丫鬟打扮的女子牵着风筝线,边跑着说道。
“这才放起来这么一只。三奶奶可是说了,今日定要放起来三只才可。”她身边同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手里拿着风筝,在她身边说道。
那牵风筝的姑娘听了这话,气的手中的风筝线都差点放了,随即又愤愤道:“若是之前不被人拉着去赌,也不至于如今这般。偏是那些天杀的羔子们,成日不教咱们做好事。”
拿风筝的姑娘并不应和她,只是看着她的神色语气,想来心中也颇多不甘,“现在起风了,快些将风筝都放了,再磨蹭,还不知道多早晚能弄好呢。”
那放风筝的姑娘听了,想想也对,便不再说话,只是在哪里继续乖乖地放着风筝。
等过了一会儿,风筝被放的够远了,她便向身边的丫鬟问道:“诶诶,你瞧,这是不是就在公主府里了?现在放了,铁定飞进府里的。”
“大概可以。”拿风筝的丫鬟看了看,说着便拿了剪子,去剪了那风筝线。
这一放飞,那风筝便远远地去了,飘飘落落地也不知道是不是飞进了公主府里。
方才放风筝的哪位丫鬟,见风筝不知道落到了哪里,有些颓废地低着头,说道:“怎么我听戏文里放风筝就这样容易就进了人家院子的。咱们放却这样费劲。”
那拿风筝的丫鬟说道:“傻子,人家放风筝都是在春天,风又大人跑起来也不累。况且戏文里,人家都是在对面墙边放了,就这还有误放的时候呢,更别说咱们。
若是在公主府外放风筝,大夏天的说不定还叫人家说咱们图谋不轨,到头来讨不到半点儿好。”
说着,她拿了线,穿好了风筝,继续将风筝递给了身边人。
到了晚间,两个丫头总算在饭点前放完了所有的风筝,回了姬府里,说明了情况才算完。
原来,这两位丫头原是姬府的下人,府里家大业大,人多且杂,许多丫鬟婆子和小厮们少不得沾染了些打赌偷懒的坏习惯。
只是这两位丫头在值班玩耍的时候,叫花荫瞧了个正着。
本来若是按照往常,怎么也要打嘴扣月钱,这次花荫当场罚了她们放风筝,比起扣月钱,她们自然更愿意受罚的。
于是便有了今日鄞都城内放风筝这么一出。
等两人放完风筝报告完了三房哪里的大丫鬟后,花荫知道放完了风筝已经是吃过晚饭之后了。
“现在也晚了,到了明日,就叫外边儿的小厮替我去公主府门口问问,有没有人见到过我的风筝。
就说这是我往日里心爱的风筝,所以才特地来问的。若是有人捡到,请府里送还给我,若是真有捡到的,我必定有赏。”
然而,正巧中午的时候,花荫叫人放的三只风筝,有一只放到了公主府内,被个不识字的小厮捡到,那小子虽然不识字儿,但也知道这风筝上歪歪扭扭写着些什么。
出于好奇,便拿着风筝去问了府内的一个管事,那管事是个识字儿的,见了那风筝,只见上面满是‘相思’二字。
又因上面字写得极丑,以为是小厮与哪个丫头好上了,这字便是那丫头写的,便骂了那小厮一通,说他成日里的不学好,就爱捯饬这些玩意儿。
那小厮被说了一通,本来只是好奇,哪想还会惹祸上身呢?
想着都是因着这风筝的缘故,才叫他被好一通骂,便觉得这风筝可恶,只又拿去随处扔了。
第二日,花荫的丫鬟去公主府问风筝的时候,这话便传到了府里那管事的耳朵里。
虽说公主府是别人想要攀都不一定攀附得上的一个存在,但姬府也是堂堂侯府,况且之前姬家三奶奶也是和公主极好。
前些日子,花荫颓废着出府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府里,那管事也是个明白人,否则公主府里管事位置并不多,偏他是其中一个,自然是比别人多个心眼的。
他知道花荫寻人来找风筝,重点未必是那风筝,而是这风筝有没有‘飞’到该看到它的人面前。
那管事听到了花荫来寻风筝的事后,便跑去找了昨日那捡到风筝的小厮去处,却原来那小厮早就将那风筝放到厨房里,准备给人当柴烧了。
管事听到这里,没有缘由地就劈头骂了那小厮,比原先看见他捡到那风筝时骂得还要狠。
“蠢材蠢材!大好的前途放在你面前,都能叫你给烧了!还想着将来要在贵人面前伺候呢?还是劝你趁早死了心,早些叫你妈带你回家去种地。这辈子多积德,下辈子投胎再聪明些岂不更好!”
那小厮听了这话,又不知道管事生的什么气,昨日今日两重委屈,一个小子也被骂得哭了起来。
“昨儿我叫管事替我看,你瞅着那字便骂了我一通。左右我也不识字,谁知道上面写得是好是歹?管事不告诉我,今日又怪我了,好没有道理。”
那管事本来没理,这次骂了小厮,不过是气急。
他也不想和这小子多纠缠,碰运气跑去了厨房,当场就见到了那风筝被握在了烧火婆子的手里,眼见就要扔到炉子里烧了,那管事赶紧上前阻拦,“且慢!”
厨房里婆子见着管事这样大动作,也都愣住了。
管事瞅着这时机,便跑去一把抓了那风筝,脸上从方才的焦躁变得欢喜起来。
众人见他抱着个破风筝在那儿乐,取笑道:“真是金子做的风筝不成?这老头,可见是糊涂了。”
管事听了众人笑自己,也不辩驳,只是抱着那风筝说道:“究竟说明她两人缘分未断的。不然我只晚一步,你便成灰喽!”
说着,那管事也不管众人怎么看他,只拿了风筝就朝着公主所在的院子那里走去。
话说花荫何伊人自那日与花荫闹了一通之后,脑子里便总是会出现花荫那日哭着跑开的花荫。
虽然何伊人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人家喜欢她,也犯不着她就非要喜欢人家。
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想起花荫的时候,心里总是会油然生出一种罪恶感。
为了摆脱这种罪恶感,忍了几日的何伊人便找了几家贵族小姐,来陪她打发时间。
说来也奇怪,这几日来她这里的,也都是知书达理的小姐。
不管是从哪方面看,都比花荫要更合她有心意才对。偏偏何伊人越是和这些大家闺秀相处,就越发觉得无聊了起来。
几日下来,何伊人也就懒怠再传人过来一起玩耍了。
可巧,就是这一日何伊人也正好没有其他人相伴,正闲得拿了本书在屋里打发时间。
那管事便拿了花荫丢了的风筝过来,何伊人的屋子那管事自然也进不去,而是告诉了院里的丫鬟,那丫鬟才又传给了何伊人听。
“说是姬家府上的三太太极喜欢的一个风筝,前儿断线掉到了咱们府上。今早姬家差人过来问过,说若是找到了,便还了他们去。”那丫鬟小心翼翼说道。
实际上,那管事是在赌,这丫鬟又何尝不是在赌呢?
若是能揣摩到主子的半点儿心意,那他们往后的日子便会好过,说话也比旁的丫鬟更管用些。若是乱猜了主子的心意,反倒是吃力不讨好。
何伊人听了那丫鬟说的话后,并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看了那丫鬟一眼,半晌才说道:“是个什么样的风筝?”
那丫鬟听了何伊人的话,见何伊人没有不高兴,心下觉得自己是猜对了何伊人的想法,心里越发激动,觉得自己这次真是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