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水寒站在春江阁的门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挂满红灯笼、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青楼,这是京城最受世家子弟欢迎的地方,没想到这位金大人竟然也是此间爱好者。
身边不时有迎来送往的姑娘或是公子路过,莫水寒出色的容貌引得他们不断驻足,在拒绝了不知第多少波姑娘后,莫水寒的耐心逐渐耗尽,而这时,偏有些不识趣的男人竟然也凑上来,问莫水寒是不是这楼里的小倌?
莫水寒冷下脸,他知道京城有爱好同性者,自己虽不异样待之,然而此刻还是觉得被冒犯了,咬牙唤道:“凌石!”
凌石悄无声息的出现,堵了几个纠缠莫水寒之人的口鼻,不动声色的拖走,这时金大人才姗姗来迟,远远的看见莫水寒就笑着请罪:“九驸马久等了,方才出了点事耽误了一下,对不住对不住!”
莫水寒打量了他一番,二十多岁的年纪,风流倜傥,一看就是红尘里打滚的富家公子哥,他勾了勾唇角:“金大人客气。”
金大人拉着莫水寒熟门熟路的往进走,老鸨看见他们,忙笑着迎了过来:“金大人许久不见,近日来的可少了!”
金大人熟练的与她调笑了几句,便和莫水寒去了包房。一关上门,金大人就立刻收起方才的吊儿郎当,恭敬的行礼:“属下金则山,见过公子!”
莫水寒并不在意这些:“日后就按照朝中的份位相处,不要节外生枝。”
“是!”金则山站起身继续说道:“另外朝中还有我们两个人,但他们目前的官位不显,帮不上大忙,其他的就剩下被我们用利益拉拢住的官员了。”
莫水寒“嗯”了一声,示意他也坐下:“暂时先别告诉他们我的身份,等到需要之时,我再联系他们。”
金则山问道:“公子现在召唤我们,可是准备开始行动了?”
莫水寒点头:“目前只是准备,不可能马上就行动,只能先从边缘入手,一点一点敲碎萧裕守身边围绕的团伙,最后才能触碰到他。”
金则山担忧的看着莫水寒:“听说公子目前被萧恒纠缠住了,要不要属下帮忙与陛下提一提,帮公子换个职位?”
莫水寒皱眉止住他:“千万不可,你记住:日后在陛下面前,不到万不得已,你绝不能直接为我说话,必须在面子上把我们的关系撇干净,付弈也是陛下心腹,你与他同在陛下面前经常接触,他那人很敏锐,切不可被他察觉。”
金则山赶紧应是,莫水寒继续问道:“我今日找你过来,是听说吏部尚书出了点问题?”
金则山看着莫水寒,试探的问:“公子是想……对付吏部?”
莫水寒给自己添了杯茶,语气毫无变化:“吏部掌管官员任免升职等等,可以说整个朝堂的官员命脉皆攥于他们手中,现在的吏部尚书是萧裕守的走狗,太挡道了。”
金则山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公子手里,可有把柄?”
莫水寒正想说话,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料想到应该是金则山叫的姑娘到了,他便住了口。没过一会儿,门果然就被掀开了,一阵香风先飘进来,莫水寒皱了皱鼻子,有些闻不惯,不过也没说什么。
几个环肥燕瘦的姑娘一进来,包房里就热闹了许多,金则山又变成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搂着两个姑娘说笑,还有几个见莫水寒长得俊秀清雅,便不停往他身边凑,被莫水寒拒绝几次还不死心,莫水寒揉了揉眉间,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问身边的姑娘:“这里可有一个叫墨魁的姑娘?”
身边的姑娘捂着唇笑了:“公子想找墨魁?可是嫌弃我们姐妹服侍的不好?”
莫水寒掏出一块银子放在她面前:“久闻墨魁姑娘大名,烦劳姑娘帮忙。”
那姑娘收起银子,却不怎么办事,反而缠的莫水寒更甚:“墨魁姑娘可是我们这儿的花魁,想见她的公子太多了,没看恭亲王还在外面排队吗?公子今晚想见,怕是没缘喽!”
莫水寒把玉佩推到她面前:“此乃冷泉冰玉,姑娘把它交给墨魁姑娘,问问她可愿意相见?若话传到,不管能否得见,必有重谢。”
莫水寒也不怕她吞了玉佩,这里的规矩他是知道的:银子可以随便收,但是客人指定给谁的东西,其他人若是吞了,惩罚也是很严重的。
那姑娘拿起玉佩左右看了看,也没看出有什么稀罕,只好撇了撇嘴扭着身子去帮莫水寒传信了,索性莫水寒给的银子并不少,她心里也没什么不平。
青楼的后院,有一座临水的两层阁楼,清净优雅的犹如小姐闺房,就连门窗以及摆设都比其他地方多了几分奢华,此处就是春江阁的花魁——墨魁姑娘的住处。
墨魁自从接到惠来大师的消息之日起,就一直坐立不安的等着,此时,看见手上熟悉的玉佩,她甚至能感觉到上面带着熟悉的香味,墨魁瞬间红了眼圈,她知道:她的公子来了,等了十多年,她的公子终于来了!
送玉佩的姑娘疑惑的打量着她:“墨魁姐姐,这玉佩有何不同吗?你为何如此激动?”
墨魁忍住心中喷涌的情绪,擦了擦眼圈:“没、没什么,只是想起关于这玉佩的一个故事,一时受了些感染罢了。”然后又拿过旁边一个盒子递给那姑娘:“紫莲妹妹,谢谢你跑这一趟,这是今日一位客人送的碧玉手镯,与妹妹极配,就送给妹妹带吧。”
紫莲赶紧欣喜的接过去,这就是墨魁虽然是花魁,却在楼里人缘极好的缘故,她从来不恃宠而骄,反而时常会送姐妹礼物,让其他人想嫉妒也嫉妒不起来。
紫莲一边往手上套镯子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姐姐要去吗?要我说姐姐还是去一趟吧,咱们楼里虽然不缺公子哥,可长得这么俊俏的,还是头一回见到,简直就像那话本里走出来的俏郎君,看得我都心动了。”
墨魁笑道:“既然妹妹这么说了,那我也去看看。”
不动声色的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酒菜,墨魁压抑住砰砰乱跳的心,稳了稳情绪,这才与紫莲一起推开包房的门,霎时莫水寒清冷俊秀的面容便映入眼中,即便十多年没见,但墨魁一眼就知道:这是她家公子!
莫水寒听到开门声,不经意的看向门口,瞬间愣在原位,脑海里全是当年的场景:“小姐,我抓住蝴蝶了,您快看……哎呀,它跑了……”
“小姐,我帮您引开他们,您快穿着我的衣服跑……”
“公子,您不要死,我这就去帮您找药,您一定要等着我……”
“公子,我要走了,她们说只要我跟着她们,您就有钱治病了……”
莫水寒怔怔的抬起头,看着墨魁一步一步走近,其他人只以为他也是被墨魁的容貌所迷惑了,莫水寒心里却翻江倒海,怎么也没想到,春江阁里的暗线会是当年自己身边的贴身婢女!
旁边的金则山猜到莫水寒有正事,就找借口打发走了其他人,好在他们银子给的足,其他姑娘也习惯了墨魁一出场,她们就被打发走的场景,因此也没什么抱怨。
等到房间安静下来,墨魁才放任自己流露出欣喜又悲伤的情绪,她走到莫水寒面前,流着泪缓缓跪下:“公子,我终于等到您了!”
莫水寒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终于从方才震惊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你、为何在这里?”
墨魁拉住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我一直都在,我知道公子心里最想做的是什么,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着公子。”
莫水寒脑子里还是有些混乱,他站起身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冷静下来缕清头绪:“当年你被带走,一直都没与惠来大师他们失去联系?”
墨魁垂下头:“我知道公子当年找了我许久,公子不要怪惠来大师,是我自己愿意的,我让他帮我瞒着公子。”
莫水寒转过身,眼神清冷的望着她:“我不需要你做到这种地步,现在去找老鸨,我帮你赎身。”
墨魁摇头:“一朝入娼门,一辈子都不干净。公子,现在的墨魁早已不是当年的小风筝了,我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你就自甘堕落?”莫水寒低斥:“墨魁也好,小风筝也罢,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帮我!”
墨魁脸色一白,莫水寒住了口,又缓了缓语气:“我已经欠你良多,当年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我不能再毁了你的人生。”
墨魁抓住莫水寒的手:“墨魁心甘情愿的,只要是为了公子,墨魁做什么都愿意。”
“你这又是何必?”莫水寒有些痛心:“除了你还有其他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墨魁笑着摇了摇头:“墨魁只希望,公子能永远记住墨魁,墨魁不想让公子走出我的生命。”她知道,一旦莫水寒还清了当年的情谊,她就彻底走出莫水寒的生命了,这是她唯一能留住莫水寒的方式。
莫水寒苦劝不动,墨魁铁了心要留在春江阁,只能暂时就此作罢,与金则山坐了会儿就告辞了,临走时叮嘱:“小……墨魁,你若改变心意,随时找我,我身边还是玉官和玉棋守着。”
墨魁满眼希冀的问道:“公子生我的气了?您……还来吗?”
莫水寒叹了口气,又见她小心翼翼,想到终归是自己欠了她,只好点了点头:“来。”
墨魁笑了起来,一旁的金则山都差点看呆,莫水寒却只觉得荒唐与心酸。
回到府上,莫水寒让玉官和玉棋注意春江阁的动静,跟他们说了墨魁的事,两人惊讶的瞪大眼睛:“什么?小风筝在春江阁?”
莫水寒无奈点头,玉官嚷道:“难怪公子找了她那么久都没找到,原来这丫头躲那了!”
莫水寒瞪了他一眼:“小声点,生怕别人听不到?”
玉官赶紧捂住嘴巴,这时九公主身边的秋菊又过来请莫水寒:“驸马,公主请您过去陪她吃饭。”
莫水寒揉了揉眉心:又来了,他怎么觉得自己自从到了京城后,每天都过的鸡飞狗跳的?
九公主一边敲着筷子一边催促:“怎么还没来?本公主都快饿死了!”
沈麽麽在一旁劝教:“放下筷子,端正坐好……”
九公主不耐烦,正好看到莫水寒过来,忙跑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快点快点,我都快饿死了!”
莫水寒头疼:“既然饿为什么不自己先吃?”
九公主理直气壮的说道:“你是我的驸马,自然要陪我一起用……”她的话音突然顿住,脸色有些发白,小心翼翼的凑近莫水寒,轻轻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
莫水寒没有注意,坐下刚准备拿起筷子,九公主就颤抖着嗓音问道:“驸马,你今日去了哪里?”
莫水寒心里一紧,以为自己的行踪被盯上了,回头见她脸色苍白,表情脆弱,才反应过来,低下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的确香味繁杂浓烈。
他也没有隐瞒,老实交代:“今日在御书房认识了金大人,就约着去了春江阁喝了会儿酒。”
“还做了什么?”九公主眼圈一红,厉声质问。
莫水寒摇头:“喝完酒就回来了。”
九公主冷笑:“难怪你看不上我,原来驸马喜欢的竟是那种女人!”
莫水寒皱眉:“你乱想什么,我能做什么?”
九公主红着眼睛喊道:“你还想做什么?在我面前你就不行了,到了青楼你倒是能行了?”
莫水寒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就是喝了几杯酒,不信你去问金大人。”
“能去那种地方的,都是一丘之貉!”九公主吼完,将自己脚下的凳子一脚踢开,哭着跑了回去。
莫水寒烦躁又头疼:他一个女儿身,能到青楼做什么?简直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