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情跟着柳姨离开了幽灵宫,半年后,她果然成为了怡情院的头牌。江湖中人皆知,要找大智大通,得找孙老爷。而要找孙老爷,便得要去怡情院。因为不务正业的孙老爷正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等着旁人去赎他出来去找大智大通。而名声响遍了大江南北的欧阳情名妓,便是孙老爷最喜欢找的人。
江湖上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幽灵宫中收到消息,听说快活王要在朱富贵大寿当日前去迎娶李媚娘。白飞飞听到这个消息时,忍不住冷笑。枉费快活城中人才济济,竟然连李媚娘早已去世都不清楚。仁义山庄亦是如此,自诩为武林正道之首,消息竟如此不灵通,对头都要找上门来不晓得。
以前,快活城中有色财酒气四使,仁义山庄有一个沈浪,外加一个云梦仙子和王怜花公子从中搅和,再加一个幽灵宫,已是热闹非凡。如今,幽灵宫不会搅和在其中,不知道是否还会有其他的人搅进去?
白飞飞此时正在她以往练琴的梨树林中,一眨眼,又是春天了,千树万树的梨花盛开,就如同是春天里的白雪一般挂在指头。一身紫色罗衫的白飞飞正坐在梨树上,那双水眸此时微微阖上。以前她为刺杀快活王而混进仁义山庄时,年方十七。而如今,她快要十九了,这些事情发生得比以前慢了些。
白飞飞睁开清亮的双眸,看向正在梨树底下整理这花草的颜芷,“颜芷。”
颜芷停下手中的动作,站了起来,“宫主。”
“今夜,你与汀兰去一趟仁义山庄,找朱爷,就说我幽灵宫,得到了攸关仁义山庄存亡的消息,问他对这个买卖是否有兴趣。”停了停,她又淡声叮嘱:“仁义山庄高手众多,你们此番前去,要多加小心。”
“是。”
颜芷离去,白飞飞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朱七七是快活王之女,快活王娶不了李媚娘就要娶朱七七……白飞飞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知道这事情后面会演变成怎样?沈浪和朱七七到最后,是不是真的能够像以前那样双宿双飞?
不管怎样,放着银两不赚不太符合她目前的处世准则,毕竟,谁会嫌银两多,幽灵宫都这么大一家子的人呢。朱富贵为了朱七七,大概也会愿意花天价去买颜芷口中的消息吧?不晓得到时候朱富贵会派什么人来幽灵宫……
如今正值阳春三月,花开得极好,阳光也极好,这种时候,实在不适合再去思量那些让人心绪难平的事情。于是,她原本坐直了的腰身又缓缓往后靠,随即闭上了双目。
在暖融融的阳光下,萦绕在鼻端的尽是草木花香,这样的午后,总是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白飞飞这一闭目,便是睡着了。她似乎睡着了很久,又似乎只睡了一会儿,梦中交错的是前世今生的种种。忽然,她听到一个轻微的脚步声。这片梨树林,除了颜芷汀兰经常出入之外,极少人会来。幽灵宫中的人都晓得,她不爱旁人前来这梨树林。
白飞飞张开双目,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方向。这一看,不由得有些怔愣。来人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男子,因为离她颇远,所以看不清容貌。何人有这等能耐不惊扰任何人而进入幽灵宫?
她微眯着眼,五感大展,只觉得除了那个男子,并没有旁人随之而来。她想了想,飞身下去,在梨树下毫无声息地站定。
白色梨花的花瓣在风中回旋这落下,一个紫色罗衫的女子站立在梨树底下,清风带起她的罗裙发带,衣袂飘飘。这样一副景致,任谁见了都会以为是见着了林中的仙子,但那名白衣男子却恍然不觉。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白飞飞看着渐行渐近的男子,淡声问道:“你是何人?”浑身皆是如同春日里阳光般的温暖气息,并没有半分杀气,身后还背着一把古琴。
白衣男子闻言,脸上神情微怔,随即便是带上了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脸朝她所在的方向,声音温润悦耳:“姑娘,在下花满楼,是否在下唐突,扰了姑娘的清静?”
白飞飞闻言,那双如水的美眸看向他,他五官长得极好,是极为好看的长相,俊雅而不显女气,但双目无神。“你是花满楼?”
“正是。”
“敢问公子,怎会到了此地?”
花满楼此人,白飞飞向来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其人。据说,他对生命充满了热爱,对未来也充满了希望。他虽然双目失明,但是行动与常人无异,最厉害的武功是流云飞袖和灵犀一指。但是灵犀一指不是他的独门绝学,而是陆小凤教他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子,他不住在家中的豪门大宅,反而喜欢独自居住在自己的小楼上,非但完全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反而随时都在准备着帮助他人。他经常会被麻烦缠身的陆小凤拉着一起置身于诸多麻烦当中,然后帮助陆小凤一起解决麻烦。
花满楼有礼地朝她作揖,笑道:“在下外出游玩,经过此地,觉得外头树林当中花草气味极为奇特,一时好奇,便走了进来。扰了姑娘的清静,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白飞飞微微一笑,忽然从袖中飞出一条紫色绸带,直击对方。对方白色身影一晃,中指和食指夹住了绸带尾端的铃铛,语气有些差异:“姑娘?”
“原来当真是江南花家七公子,小女子白飞飞,方才失礼了。”
花满楼闻言,中指和食指松开了,他在对方身上并未感受到杀气。“是在下唐突在先,姑娘这般,亦是常理。”
白飞飞闻言,星眸看向他,再问:“公子当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吗?”若是旁人,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若是花满楼,她想大概是天底下的人都会懒得对他设防的。花家七公子是面对着一个杀人放火的混蛋,也会说对方是有着迫不得已的苦衷的人,不会痛下杀手。
花满楼微笑着摇头,温声说道:“当真是不晓得。敢问白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话让白飞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自然是我的地方。”
花满楼让她想起了沈浪,这两人身上,都有种温暖如春的感觉,只是比起沈浪,花满楼身上更多了一种儒雅之感。想起沈浪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白飞飞的眉头忍不住微蹙。
花满楼感觉到白飞飞的情绪,温声问道:“可是在下之举惹得姑娘心中不快?”
白飞飞的目光落在花满楼身上,声音带笑:“公子何出此言?”
花满楼微笑道:“在下虽然眼睛瞎了,但心并没有瞎。”
白飞飞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说道:“眼瞎不要紧,只要心不瞎,看事情自然比世人多了几分清醒。公子并未惹得我心中不快,只是公子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而已。”
“他曾经得罪了姑娘?”
“他从前得罪了我,但现在跟我已再无瓜葛。花公子,你从哪里来,便从哪里回去吧,这里并不欢迎外人。”
既然有能耐走了进来,再走出去对花满楼来说并非是难事。这个江湖,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了,白飞飞并没有要探究为什么花满楼能走进幽灵宫。她只说:“希望公子日后再要来到此地,莫要再误闯进来。当真要进来,也请务必不要带任何人进来。”
花满楼闻言,脸上并未见任何不愉快的神色。他作揖笑道:“是在下误闯了姑娘的地方,抱歉。日后若是再到此地,定然会记得今日姑娘所言。”
白飞飞没有说话,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花满楼又道:“在下告辞。”
白飞飞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个往前走了几步的男人,却又回头,那张俊雅的脸准确地转向白飞飞所在的方向。
“敢问姑娘是何许人?”
“白飞飞。”
花满楼闻言,微微一笑,离开了梨树林。
白飞飞,从一开始这个女子便说了她的名字叫白飞飞。如今他再问,是想知道她身份究竟是什么人,她的答案仍旧是白飞飞,想必是不愿意旁人晓得她的真实身份。
对花满楼而言,若是旁人对他撒谎,他必能察觉,并能从对方的谎言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这位白飞飞,虽然对他有所隐瞒,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欺骗他。这个女子……声音偏冷,但却出奇地柔和好听,言谈之间落落大方,并未如同一般女子那样羞涩扭捏,即使晓得他是江南花家之人,也并未露出半分诧异。
白飞飞么?他微微一笑,他原本是被林中的奇花异草所吸引进去,他天生热爱花草,对花草知之甚深,知晓这林中花草定有蹊跷之处,便走了进来一探情况。却没想到这林中深处并未如他所想皆是毒花毒草,反而是一座梨树林,这林中主人虽然冷淡了些,却并无伤人之意。也不知是嫌伤人麻烦,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但不管如何,待他出去后,要让身边小童在树林外立下路牌,以免这林中的毒花毒草误伤了无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