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与阿昭到达琼国时,已是半月之后。
琼国歌舞升平,一派繁荣,都城里也是格外繁华。
阿昭坐在车舆里,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阿昭说道:“果真如书中所言,琼人丰衣足食,进入琼国这么久了,阿昭连一个乞丐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怪不得如今这么多人想来琼国。”
阿昭扭回头来,笑吟吟地说道:“书中记载沈师伯以一己之力挽救琼国于水深火热之中,硬是扭转琼国衰败的局面,且还说服琼王改革,因此才有了今日的繁荣景象。”
卫瑾道:“师兄确实是奇人也。”
阿昭好奇地道:“听闻师伯极会算卦,事无大小皆能算得准确无比。师父,此事可是真的?”
卫瑾道:“是真是假,等你见到时便知晓了。”说罢,卫瑾又继续看手里的书册。阿昭又扭了头观察着车外的行人,过了会,阿昭忽然想起一事。
她曾在书中看过,琼国男子未成亲前只能以木簪束发,而成亲后就只能以玉簪束发。
思及此,阿昭瞅了卫瑾一眼。
卫瑾的头顶只有一条简简单单的墨蓝发带。
阿昭问:“师父,为何都不见你戴阿昭送你的簪子?”
除了书卷之外,卫瑾对身外之物要求不高,只有一点,便是不能重。君子佩玉,可在天山派时卫瑾每次看到师兄师弟们腰间上的玉饰,他就略微头疼。
上回阿昭送了自己翠玉簪子,他虽是高兴阿昭这份心意,但掂了掂沉甸甸的簪子,卫瑾就直接束之高阁。如今听阿昭提起,卫瑾就直接淡道:“……重。”
阿昭微微有些失望。
许是阿昭太久没有出声,卫瑾抬起头来看了看阿昭。阿昭正默不作声地垂着头,卫瑾又说道:“琼国规矩多,戴玉簪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阿昭一听,欣喜地道:“师父是说离开琼国后便会戴阿昭送你的玉簪?”
卫瑾心中默念:阿昭是女娃,阿昭是徒儿,唯有书卷与徒儿不可辜负。
他道:“嗯。”
阿昭弯眉一笑,整张脸像是绽开了花儿一样,灿烂得堪比外头的阳光。卫瑾一瞅,眼里也渐渐浮起笑意来,心想:其实……偶尔戴戴玉簪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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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昭知道沈檀师伯是个年轻人,但是阿昭亲眼见到时,心里还是有几分震惊。
沈师伯太年轻了!
她原以为有如此大才之人,应该是蓄着短须,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可眼前的沈檀,面上无须,唇红齿白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少年郎。
不过他却有一双睿智的与其相貌不符的眼睛。
被沈檀轻轻一望,阿昭不由得正襟危坐,开口喊道:“师伯好。”
沈檀点头,眼里有了丝笑意,“你便是子卿的徒儿吧,那个立志要吃鲲鹏的阿昭?”
阿昭不禁有些窘迫,她轻咳了一声。
卫瑾笑着道:“阿昭,为师可没有跟师兄说过这话。”
阿昭一听,也忘记窘迫了,惊喜看向沈檀,“是师兄算卦算出来的?”沈檀但笑不语,阿昭只当他是默认了,一脸崇拜地道:“师伯好厉害!”
沈檀又是淡淡一笑。
他道:“师弟与师侄远道而来,今日便先稍作歇息。明日我再来看看师侄的情况。宫里事忙,我等会还要进宫一趟。”
卫瑾道:“师兄不必顾虑我们师徒两人,正好我也想带阿昭在琼都里走走。”
沈檀笑道:“大好。”
待沈檀离去后,有侍从前来领着卫瑾与阿昭去厢房里。阿昭又是惊叹地道:“师父,师伯的算卦果真厉害。我们也没有说什么,师伯便知道我们是睡同一间房的。”
卫瑾行到案几前,倒了杯清茶。
他道:“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周全呀。”他的喜好仍是记得一清二楚,连茶壶与杯具都是新的。
阿昭放下细软后,也行到案几前,她好奇地问道:“师父,师伯看起来好年轻,师伯多大年纪了?”
卫瑾道:“你师伯修习养生之术,看起来年少,实际上比为师还要大上八岁。”
阿昭不由一愣。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师父多大年纪了。阿昭问:“师父多大了?”
卫瑾瞥了阿昭一眼。
“为师今年十八。”
阿昭一听,笑吟吟地道:“师父比阿昭大十岁呢。”说着说着,阿昭似是想起什么,又好奇地道:“方才阿昭见到师伯束了玉簪,只是现在也不曾见到师婶。”
卫瑾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道:“师兄并非琼人,且他向来喜爱玉簪,兴许仅仅是喜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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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昭晚饭时喝了不少琼国特制的葡萄浆。到了夜里,阿昭便总想如厕。这已是阿昭第三回出来上茅厕了。此时的阿昭也没有了睡意。
她看了看夜空中明晃晃的弯月,便与身后的侍从说:“你不必跟着我了,我就在这里走走。我认得路回去的,时候不早了,你也去歇息吧。”
侍从应了声。
阿昭走了一会,正准备回房时,倏然听到一阵箫声响起。阿昭虽是不懂音律,但也听出了里边的凄冷孤清之意。
阿昭追寻箫声而去。
半晌,她方停住脚步。不远处的五角凉亭里站了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师伯沈檀。箫音忽止,沈檀缓缓转身看向阿昭。
阿昭摸摸鼻子,走了前去,说道:“师伯这么晚了还没有歇下。”
沈檀淡道:“睡不着。”
阿昭看了看沈檀发上的玉簪,问:“师伯成亲了吗?”
沈檀道:“嗯。”
阿昭睁大双眼,“师伯真的成亲了呀。阿昭今天与师父一说,师父只道师伯仅仅是喜好玉簪而已,”顿了下,阿昭又问道:“师伯,今日怎么不见师婶?”
沈檀一脸平静地说道:“她病逝了。”
阿昭一怔,连忙道:“师……师伯,阿昭不是有心。”
“我知道。”沈檀温和地看向阿昭,“快去歇着吧,你迟迟不回,师弟会担心的。”
阿昭点点头。
离去前,阿昭悄悄地多看了沈檀几眼。
她的心中不禁有了几分异样。
明明今早看起来还像是个少年郎,可现在一瞧,却像是一个心境平和的老者,仿佛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眼里的波澜。
阿昭回房后,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榻,刚刚躺下时,却见卫瑾睁开眼来。
阿昭问:“师父,是阿昭吵醒你了么?”
卫瑾叹道:“明日再也不许多喝葡萄浆了,记住了么?”
她说:“阿昭记住了。”
卫瑾轻轻地“嗯”了声,正要合眼时,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倏然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卫瑾瞥向阿昭,“又想如厕了?”
阿昭道:“师父,方才阿昭遇见了师伯。”
卫瑾微怔。
阿昭道:“师伯说他成亲了,但是师婶病逝了。”
卫瑾轻蹙眉头,“为师并不曾听过师兄成亲的消息。不过想来是师兄不愿提及,”看了看阿昭内疚的神色,卫瑾伸手轻揉她的头,“师兄不会怪罪你,阿昭无需多想。你也只是无心之言。”
阿昭听了卫瑾的话,心里也舒服多了。蹭了蹭卫瑾的掌心,她挪了挪身子,贴近卫瑾的身侧,然后抱住了他的臂膀。
“师父。”
“嗯?”
阿昭打了哈欠,说道:“师父要给阿昭找一个好师娘呀。”
卫瑾失笑道:“胡说些什么,为师……”他看向阿昭,阿昭已是闭上双眼,沉沉睡下了。他无奈地道:“真是个傻女娃。”
他此回下山,只为历练与渡劫,还有追寻大成境界。
娶妻生子之事,从来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