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走廊中人来人往,有人痛苦悲伤,有人面露焦急，有人急呼，有人哀叹。更多的是来去匆匆,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就像有的人的人生，措手不及,短暂的相逢后却是无言的分别。
唐沽衣坐在轮椅中透过对面的窗户向这边望过来。
和这里吵闹的景象不同，那边的房间中一片安静——当所有人都能平静的接受自己的命运，已然不会再生不出任何反抗的想法的时候，那么就会连生命本身的喧闹都会一并消失。
那边是属于绝症病人的单程旅途。
“你今天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带着口罩的护士走进房来，惯例和她打了个招呼。她看到她腿上打开的书页,怔了一下,笑着问：
“在看书？”
“不，”唐沽衣扭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只是打开随意看了两眼。”
护士的到来意味着又到了极其糟糕的治疗时间。
她已经不想再去了,一个是治疗过程极其痛苦；一个是…她早已经放弃了，在这人生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只想让自己多一点快乐。
“我已经决定和院方说停止治疗了,从今天开始。因为我只想在剩下的有限的时间里,随心所欲一点。”她略带歉意的对这个每天都来照顾她的人说,“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了。”
小护士似乎想说什么。唐沽衣看到她的口罩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其实我的生活也从出生以来一团糟。房贷欠款，还有个生病的弟弟要照顾。今天是我来上班的最后一天,我已经决定辞职了，因为下周我要带弟弟去其他城市看病了。”
她停顿了一下小声说：“但是总有希望的对吗？”
“是的。只要活着。”
一时无人说话，阳光照进来，阳光很好，像以往的每个清晨。这让唐沽衣有点恍惚，因为她知道在她死去以后的每个清晨，这阳光依旧会这样美好。
她只是世间微不足道的一点凡尘，但至少现在她可以决定自己什么时候死去。
她看着失落的小护士终究有些不忍。便看了看膝头的书决定换了个话题：“这只是一本童话书，隔壁房间的那个孩子前两天本塞给我让我读给她听的。”
但很可惜，那个孩子在昨天半夜的时候已经走了。
那时唐沽衣本就因为疼痛睡得不实，迷迷糊糊中听到了隔壁传来了一阵哭声。
那是压抑的、隐忍的、诉说着这人间之苦的哭声。
真好啊，她迷迷糊糊的想，至少有人为她的离别痛哭。不像自己，什么都没有，因为牵了遗体捐献恐怕不久之后连一捧黄土都没有。
早上她推开门的时候，那个房间的陪床亲友已然办理了退院手续，带着麻木的表情和沉重的行李离开了这里。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本被遗忘在这里的书。
即使注意到，也不会有人在乎了。
她阖上书，将它递给她：“内容是个很美好的童话故事，有龙有公主，最后他们打败了王子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了一起。现在我能把它送给你吗？”
小护士接过书，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吐槽这内容。她想她现在本理应当是安慰她的，但她在这里上班已久，知道他们最不缺，也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
在通往长眠的路上，他们都是最清醒的人。
“那我和你交换吧。”她沉默了一会，开口说到，“我那里还有一本大概适合成人看的小说，叫<网游男神是天然黑>唔…大概适合吧。”
虽然内容有点那啥，但好歹是一本小说不是。虽然是她因为被过于花里胡哨的封面迷了眼，一不小心就买了下来的产物。也是她少有的为了自己‘放纵’的花了一次钱。
“说起来，那本书中居然有个配角和你的名字一模一样哈哈哈。”她回去取了书，递给她，“怎么样？要换吗？”
唐沽衣有点意外。
她沉默的点了点头，拿过了那本封面十分花哨的玛丽苏小说，一时居然有点哑然失笑。
不过这样也好。她想，一个人实在太无趣了。
“谢谢。”
她自从住院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笑了笑。
她应该多笑的，离开医院前，小护士迷糊的想，她明明笑起来这么好看。
可惜不知道小护士的名字，唐沽衣躺会床上迷糊的想，这种萍水相逢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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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
一群人围在一起讨论着些什么：
“听说了吗？之前从我们院辞职的那个护士夏夭夭出了车祸，卫主任当时还特别可惜她离开。”
“是隔壁省医院的朋友说的。是送到他们医院抢救的…可惜没救过来。那车根本没刹车，撞得那个狠。”
“这么惨…她家里就只有她一人带着个弟弟了吧？她弟弟似乎还智力发育有问题，平日里全靠她一人支撑。”
“可不是，唉，太可惜了。挺聪明的一个女孩子，本来前途无限的。可惜被弟弟拖累，一直也没结婚，也没个人能照顾一下。”
他们正聊着，突然不远一个声音喊到：“别聊了，听说那边又有一个绝症病人进重症了，赶紧忙活了。”
“啊，是那个夏夭夭走之前一直照顾的那个病人吗？”
“是啊。”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跟着他匆匆忙忙的走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刚才站的地方有个透明的身影，正靠着墙把他们讨论的内容全部听了一遍。
“这下完蛋了。”
她揪了揪头发忧愁的开口：“夏夭夭完全是被连累的，她明明命不该绝的。啊啊啊啊啊！！”
“再揪你就真的秃了。”不知哪里冒出来了一个电子音不客气的开口，“我第一次带你这么差的妖！！这么简单的任务都能搞砸！”
“害，还不是那本童话书有问题。”女孩子放下手委屈的说，“谁知道这个世界，它居然是个灵异的世界？！！我第一次进灵异世界就给我这么难的任务，真不知道你们系统安得什么心！”
“别废话了，赶紧把人送去投胎。被上面查到了，你就可以回去投胎了。”
“送了送了，花了我300积分呢…只能把她塞到唐沽衣一起的那个世界去了。不过这积分多了就是不一样，基础出生特别好，”女孩咬了咬牙，似乎心疼坏了，“应该能冲淡一点受那本书影响会格外倒霉的副作用。”
说到这女孩子叹了一口气：“我尽力了呜呜呜呜。”
“呵。”系统高冷的笑了一声，“你再这么下去，就别想过考核了，当一辈子的见习妖怪吧。”
“别，爸爸，别，”女孩连忙停住假哭，“我下次真的不会了！！我一定好好做任务争取早点毕业当一个合格的妖！！”
“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不是系统么，哪来的脸？”
“你再说一次？”
他们边吵吵闹闹的说着话，边穿过墙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