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1 / 1)

次日,淋了一宿雨的余沐沐头昏脑涨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雨后的庭院,升腾着氤氲的湿气,挺拔的翠竹屹立在萧瑟的秋风之中,叶子已有些许枯黄,在雨后的晨光之中,透着几许清新纤柔的盎然,葳蕤垂翠不惊寒。

余沐沐深吸一口气,胸腔内充斥着清新的芬芳,感觉身心也舒畅了几分。

若不是她亲身所处,很难想象这阴森诡异的御华殿中,除了那飘着丧幡和纸钱的灵堂,竟然还有这样一处竹韵淡雅、碧浪连连,满眼皆是幽静飘逸的院落。

连带着竹叶下那一抹漆黑的身影,都散去了几许阴鸷的气息,多了分潇洒的君子之意。

余沐沐老老实实地走过去,拱手施礼道:“师父大人,早上好。”

国师背对着她,垂手肃立,周身笼罩在墨色的长袍之下,对她的话没有半分反应,说不出的冷淡疏离。

尽管对皇宫之中浩浩荡荡的鬼魂有着一肚子的疑惑,但做贼心虚的余沐沐决口不提昨夜逃跑未遂的事,她吸了吸鼻子,裹紧身上的衣服,冲国师大人弯腰施礼道:“师父大人,我先回去更衣用膳了。改日再来向师父大人讨教术法。”

说罢,余沐沐拔腿就准备开溜。再好看的御华殿也是御华殿,纵然昨夜是这位国师大人给他从一众厉鬼的手里捞了出来,可她也没忘眼前的这个黑袍国师,虽说长的剑眉星目冷峻英朗,是个绝色男鬼,但也是那个夜夜掏她心肝的鬼。

“不必改日,今日便可。”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绊住余沐沐抬起的脚,她哭丧着脸转过身来,这国师不会还真的给她当亲徒弟教了吧。

“我昨天夜里淋了雨,恐风寒复发……”

“无妨。你昨夜服了吾的符水,自会安然无恙。”

余沐沐又抹着自己的脖子道:“师父,我这脖子上的伤还没好……咦,我脖子上的伤怎么不见了?”

国师大人转过身来,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你昨夜服了吾的符水,自会安然无恙。”

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连死了的人类也不例外。

余沐沐讪笑着:“师父大人您有这手艺,干嘛不上天桥底下摆个摊啊,当什么国师呢。真是大材小用了您内…”

国师幽深的瞳眸盯着她的眼睛,半晌收回了目光,转身挥手向屋内走去:“且准你休息一日,明日再来。”

“得嘞!”

能混过一天是一天,明天再想什么理由逃课那是明天的事,余沐沐撒丫子就往外跑。

跑到院门处,她回想起国师方才那个深不见底的眼神,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国师悠悠然然地向屋内飘去。

盯着那个暗如永夜的背影,她突然就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你到底为什么拉我穿越至此?为什么要到梦里来挖我的心?为什么要教我术法?为什么皇宫中会有这么多幽魂鬼怪?

还有,你到底是谁?

……

余沐沐最终沉默地低下头,将满腹的心事和明知不会得到答案的问题,默默地咽了回去,化作秋日里的一声叹息。

房妈妈一早便候在了御华殿的门口,见着公主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肩从其中出来,赶忙拿着斗篷裹了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

昨夜里下着那么大的雨,一个小丫头片子自己一个人就不知轻重的跑了出去,竟还绕过了所有人的眼,若不是半夜国师送信过来,他们竟还没有一个发现人在自己个儿眼皮子底下丢了。

天晓得看见御华殿的帖子半夜在宫门口炸开的时候,她们的心里有多害怕。好在人是找着了,还没什么事,不然这合宫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脑袋都要给拍成了球。

余沐沐自知理亏,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听着房妈妈的数落。直走到暖阁前,她才委委屈屈地撅着小嘴拉住了房妈妈的衣袖:“阿姨,为何……宫中会有那么多的……鬼啊?”

房妈妈这些日子早已习惯了她这奇怪的称呼,她转过身来看着这自己一手奶大的孩子。

虽说心知其内心魂灵早已不再是往日的公主,可架不住这丫头撒娇的时候,和她曾经的那个小公主一模一样。听闻昨夜东直门外闹了挺大的动静,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扛过来的…

房妈妈那颗悬了半宿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她长叹一声,拉着余沐沐的手,在这暖阁旁的林子里坐下,语重心长道:“公主,这天黑之后莫要出门乱跑,若是非要出去,切记要叫老奴给你掌灯。”

掌灯……

昨夜她被众鬼团团围住的时候,国师也是让她点燃了烛火,那些怨鬼方才四下退散,而且她试探的时候,就连国师这种能在□□里现行的鬼,似乎都不想要靠近那根小小的蜡烛……

“老奴知道,公主您不甘心呆在这皇城里,莫说是您,就连老奴也时常想要再看一眼那外面的世界。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昨夜闹得那般凶,国师和皇上处都惊动了,公主您以后切莫再行此险着。”

余沐沐看着房妈妈真诚的眼神,和其中掩饰不住的关切,都一一点头应了。

原本以为无人追究,回屋泡个热水澡,吃顿好的再美美的睡上一觉,昨夜的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直到,夜里她眼睁睁的看见那个只有半边脸的青衣女鬼,一边幽幽地念着:“你踩了我的头发……”一边披头散发的从她的窗户中爬了进来,还好巧不巧的压倒了窗边桌上的蜡烛。

余沐沐一个箭步从床上窜了起来,冲到榻前狠狠地推了一把正在打瞌睡的霜华,顺手抄起桌子上的烛台就朝着那女鬼砸了过去。

烛台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好像什么阻碍都没有一般,轻巧地从青衣女鬼的身上穿了过去,落在了床幔前。

霜华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场景,公主大呼小叫的满屋子跳脚,挥舞着烛台在空气中砸来砸去,床上的幔帐都被火舌燎的冒了烟,公主嘴里直嚷嚷着什么“大肚子女鬼,没踩你头发……”,还扯着她四下闪躲。

霜华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半晌这才缓过味儿来,给余沐沐撇在满屋子的鬼魂中,跑出去站在院里扯嗓子喊:“房妈妈!公主招鬼了!”

余沐沐使劲拽着手腕上缠着的长发,跳上了桌子猛一脚揣在那大肚子女鬼的脑袋上,冷不防地又被没有手的那位娘娘用腕子扯了下来,四脚朝天地向后倒在了地上。

那没了剑的少年直直地压在她身上,余沐沐死命地挣扎着,她的头在这少年男鬼背上的大窟窿里转来转去……

房妈妈举着蜡烛冲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诡异的场景,公主躺在地上嗷嗷怪叫着动弹不得。

众鬼好像潮水一般退散开来,余沐沐捂着胸口咳嗽了半晌,才心有余悸地坐了起来。

在现代的时候,她也算的上是个三好学生五好青年,别说动手干架了,就连网购都没给过差评。到了这可好,两天已经和这帮鬼正面肢体冲突了好几回,还都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房妈妈一手擎着蜡烛,一手在她胸口捋顺着气息问道:“公主,感觉怎么样了?”

余沐沐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到底是群没有实体的鬼,并没造成什么大的伤害。她盯着房妈妈手里的蜡烛,回想起刚才那女鬼从烛火中穿过而毫发无伤的样子,不由得诧异道:“房妈妈,你手中的蜡烛究竟有啥不一样的地方?为什么那鬼会怕你这蜡烛,不怕我的?”

房妈妈将她扶到小榻上坐下:“都怪老奴,没有想周全。公主昨夜闹出了那般大的动静,老奴应该在您的寝宫中也给您点上一根的。”

余沐沐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这烛火,大有不看明白决不罢休的意思。房妈妈犹豫了下,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此烛不是普通的烛火,是融了烛巫的血,燃之可使百鬼退散。”

烛巫?

余沐沐还要再问,房妈妈却摇了摇头不再言语,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蜡烛放到了窗边,指挥着宫女收拾了这宫殿,换了床单帷帐便躬身退了出去,只留下胆大的霜华和露薇在殿中值夜。

激烈打斗了半宿,余沐沐只觉得浑身骨头散了架的酸痛,全然没了睡意,趴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让霜华按着。

“霜华,你是看不到那些鬼魂的吗?”

霜华沉闷地“嗯”了一声,余沐沐又转过脑袋看着露薇:“那你呢?”

露薇也跟着摇了摇头。

“那……从前的公主呢?”

露薇接着摇头。

余沐沐叹了口气,合着就她自己是冤大头呗?

她心情不爽地从床上爬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着窗前那根保命的蜡烛,还放到鼻子下方闻了闻,果然有股子淡淡的血腥气。

她举着烛火到窗跟前往外一看,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鬼魂都站在她的窗前烛火照不到的地方,只待那抹小小的火光消逝,登时就要张牙舞爪地冲进来将她撕成碎片。

行吧,还让这群鬼给惦记上了。

余沐沐任命的转过头,看着哈欠连天的霜华和露薇,十分认真地问道:

“那……你们能看的见国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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