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澹被刺杀的消息一传出,最为紧张的当属萱女,她这太后还没当多长时间,慕容澹若是真死了,留下她和小皇帝孤儿寡母,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她天天祷告祈求,祈求慕容澹可千万别死,另一方面又开始让人带自己的首饰往宫外倒卖,做好慕容澹一死,她就赶紧带着钱财跑路走人的准备。
这江山是他们慕容家的江山,跟她这个外姓人可没什么关系。
太妃一连两天准时准点来给慕容澹喂饭后,慕容澹原本提不起筷子的手就忽然好了。
舌尖扫过口腔壁,零零星星有几个水泡,还有没筷子划伤的浅浅痕迹,带着腥味儿。
虞年年在王府里住不下,慕容澹已经为她受伤,她也不好意思再混吃混喝混住。
即便王府条件比家里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但慕容澹的伤还没好,她若是马上就提出来走人,实在有些没心没肺,而且她还挺放心不下慕容澹的,毕竟人是为她挡的刀。
及至半个月后,慕容澹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她才打定主意,同慕容澹说要回家。她半个月都没回去了,也不知道小梨他们怎么样了,
王府的人已经默认虞年年同慕容澹在一处吃饭了,所以次次都是将食物端到慕容澹那儿去,然后叫虞年年过去一同用膳。
客随主便,虞年年也没什么可说的。
慕容澹给她夹了块儿鱼炙,“才化冻,江里的春鱼不肥,这是自己养的,你尝尝。”
虞年年在慕容澹这儿住了半个月,慕容澹在太医丞的教导下试探着同虞年年拉进距离,成效不是很显著,但也不是没有。
至少现在虞年年对他不是那样抗拒抵触,他为她夹过去的饭菜也会吃,说话也没有一开始那样拘谨了。
鱼肉刺少肉嫩,咬开外面一层烤炙金黄的外皮,里面是雪白鲜嫩的鱼肉。
“好吃吗?”慕容澹身上带着伤,不能吃发物,见她咬了一口,于是殷切问道。
慕容澹不敢吃这种东西,厨房当然也不敢擅作主张的做,他他特意吩咐给虞年年做的。
“好吃。”虞年年点头,把装鱼肉的碟子拖远一些,“太医丞说你不能吃,你别看了。”
慕容澹才眼巴巴的将目光收回,他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吃,但虞年年一说,他就突然觉得那鱼美味了。
“我尝一口行吗?”
“不行!”虞年年拿出面对小梨时候的样子,将鱼肉护住,一本正经看着他,直到看到他将目光转开,打消对这盘鱼肉的主意。
饭吃到一半儿,虞年年酝酿好情绪,才小心翼翼开口,“我想说,殿下,我该回家了。”
慕容澹手中的筷箸忽然掉了,他额头渗出冷汗,好像没听见虞年年方才说了什么,又追问,“你方才说了什么?”
虞年年被他吓住了,哪里还记得自己要说什么,赶紧追问,“你没事吧?是不是伤口裂开了,去叫太医丞过来。”
姚生立在一侧,赶忙严肃道,“大抵是伤口崩开了,属下这就去叫人。”
慕容澹额上满是汗水,好不容易养的有气色的脸颊变得苍白,摆摆手,“没事没事,年年你方才说什么?”
“没事,什么都没说。”虞年年拿起帕子,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本以为他伤养好了,自己可以走了,现在又这样,她肯定放心不下走。
太医丞看着几乎已经长好的后背,啧啧称奇,到底年轻人体格好,半个月就长的差不多了,他又看向虞年年,“伤口裂开了,不要太激动,也不要做太大的动作。”
既听闻这话,她更是不好意思提起走的事儿了。
虞年年夜深走后,太医丞才意味深长道,“殿下不能总用这一个法子,时间长了就不好用了。”
尤其他现在伤还没好利索,动用内功让自己看起来虚弱,对身体还是有损伤的。
慕容澹沉吟着没说话,她只要能留在他身边一刻,他就觉得幸福一刻。
两个人心平气和,甚至有说有笑相处的时候不多,他真的贪恋。
慕容澹一连半个月都没消息,甚至暗暗有人猜测他其实已经死了,为了避免恐慌,所以秘不发丧。
每日前来王府试探的人数不胜数,最后都无功而返。
沈之昂急匆匆子时才睡,寅时便起了。
虞令月翻了个身,没理他继续睡了过去。
她已经开始考虑让沈之昂睡书房了,他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严重影响了自己的睡眠质量。
外头小厮唤他,“老太爷唤您去书房。”
沈之昂又急匆匆走了。
已经致仕的沈太师上下打量这个最满意的孙子,见他瘦了许多,但作为男性长辈,他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温情关心的话,只拍拍沈之昂消瘦的肩膀,“坐。”
“祖父,还有半个时辰孙儿就要去当值了,您有什么事情不妨快些说。”沈之昂恨不得脚下生风,就连说话的语速都快了许多。
“不着急。”沈老太师年纪大,格外沉得住气些,“听说最近传闻摄政王已经薨了,你怎么看?”
沈之昂摇头,不自觉看了眼放置在桌子上的沙漏,眉头蹙起,略带急躁,“孙儿觉得不大可能,慕容澹年少便自军中淬炼,不可能轻易遇刺就死了。”
“连你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有些人,为官多少年还是脑子不清楚,被当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听见沈之昂这样说,沈老太师多少放心,他就生怕沈之昂年纪轻,被人一蛊惑就走上了万劫不复的道路。
“行了,也不拘着你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去当值吧。”
沈老太师话才说完,沈之昂就火急火燎的起身,飞快告退出去了,活像是身后有条恶犬在追赶他。
慕容澹不在,自是萱女垂帘听政。
小皇帝咿咿呀呀坐在她怀中,皮实的很。
刚听政的时候还好,他们都碍于慕容澹的面子,不敢对她过于放肆。现如今慕容澹迟迟不出现,她说什么都没人听了。
眼下朝堂里吵成一片,各持己见,谁也不肯让谁。
小皇帝让他们吓得缩在萱女怀里,头都不敢抬,好在没哭就已经是万幸了。
其中呼声最高的,还是娄丞相,他从狩阳帝开始,就退居幕后。三天一病两天一假,狩阳帝但凡说什么,他都喊好。
新帝登基后,慕容澹摄政,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作风。
直到慕容澹这次半个月不出现,他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开始显露出野心。
所有人都没发现,他竟是有了这么多的簇拥者。
长安城应当是有乌孙细作的,慕容澹病危之事,传去了乌孙,乌孙王又传信给了大梁,问其索要西域长史府,不然就要带兵攻克长安。
西域长史府位于大梁最西侧,占据了凉州一半的土地,其中更有沙海风暴作为天然屏障。
萱女就算什么都不懂,也知道不能将西域长史府割出去,当即就拒绝了乌孙王的请求。
乌孙王继而又传来一封信,大意是太后年轻,我又才丧王后,与其蹉跎岁月,不如搭伙过日子。
若正常来说这信没什么,是表达爱意的,但两个人身份对立,萱女又是大梁太后。所以就显得这信不正常,里头半点儿尊敬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充满了浓浓的调戏意味。
萱女气得在宫殿里砸了许多瓷器,最后才让人回信给乌孙王,简单粗暴的一句话:放屁!
乌孙王也就是撩闲,真刀真枪同大梁打起来,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毕竟慕容澹不知真死假死,他就想刺激刺激,查探一下情报。
萱女对这样的日子难以忍受,夜里将孩子交给乳娘,换上了宦官的衣裳,偷偷出了皇宫,打算亲自去一趟摄政王府,看慕容澹到底死没死。
慕容澹要真死了,她明儿就收拾东西跑路。
她站在府门前,亮出腰牌,说是宫中太后派来慰问摄政王的,才有人带着她进去。
萱女穿着一身太监的衣裳,也怕暴露了身份,所以一路上低头哈腰,眼睛一个劲儿的盯着地上,半点儿都不敢抬起来。
人被引着站在寝殿前,有侍卫进去通报,不多半刻便出来了,侍卫对着那带她来的人悄声耳语,“殿下同夫人下棋呢,不见。”
带她来的那人又转诉给她,“殿下不见,还请回禀太后娘娘。”
萱女是铁了心想知道慕容澹到底死没死,打死她都不肯离去,只定定站在殿前,掐着嗓子,“若是今日见不到,奴才没法回去同娘娘说,还请让奴才进去见一面,若是见不着,奴才也只能在这儿等着了,等到殿下愿意见为止。”
侍卫上下打量她一眼,又进去通禀,不多半刻又出来了,摇头,“姚生大人说了,你愿意等,便等着吧。”
萱女气急败坏,“我要见姚生,他见了我,自然就会带我进去的。”
她即便对着这些人表明身份,他们也不会相信,搞不好回头还会走漏她偷偷出宫的风声,她只有见到姚生才放心。
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虞年年陪慕容澹下完棋了,从里头缓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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