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季月柏过来的时候,他都会在殷裴楠家吃个午饭,然后陪着左安消磨下时间,待到下午日头不那么晒再回去。
今天也不例外。
小宝他们拖着西瓜走了后,季月柏就回了殷裴楠家,拎着殷裴楠在林子里逮的山鸡和野兔子。
他轻车熟路了,也不用别人带,直接从后门回来的,因为前门太远,而且一般左安他们也都在灶房这边做事。
“安安,婶婶,我回来了!”季月柏拍了拍后门。
院子里,左安和赵秀娥到前院去晾衣服了,康明和闵言背部都受了伤,手举不起来,便没过去。
此刻听到敲门声,康明一下走到闵言身边保护他。
闵言听到外面的人口吻明显跟左安他们很熟稔的样子,便说道:“没事,是他们认识的。去开门吧。”
康明还是提高了警惕,随手拿了根千担走过去,放到了墙边随手可拿的地方,这才打开了后门。
门开了后,季月柏也没看开门的是谁,兴高采烈地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提起来,大声说道:“婶婶,安安,你们看,殷裴楠在林子里逮了只山……呃,你好,你是?”
早上季月柏没进屋,因此没见到闵言他们,殷裴楠他们刚才也没空跟他说昨天的事情。这会儿,进门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季月柏一下愣了。
这是谁啊?村里好像没见过这号人。
来谈生意的吗?可怎么不见安安他们?没有道理客人来开门啊。
不会是家里进贼了吧?!
季月柏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真相了。
之前殷裴楠家里也是进过贼的,他以前听左安他们说过。左安他们家现在也算是这一片远近闻名的有钱人了,说不得就有人来偷东西呢。
那安安他们呢?他们不是在家的吗?有没有事啊?不见人影,是不是被绑起来了?
季月柏心急如焚,根本没想到小偷听到有人来为什么不躲起来还敢来开门的问题。
然后,他就听到前面的男人说道:“你好。安哥儿和大婶到前院晾衣服去了。”
“……哦哦。”季月柏觉得这汉子越看越可疑啊。瞧瞧,这长得人高马大的,神情还很紧张的样子,特别那双眼睛,是带着警惕的。自己之前又没在村里见过,而且口音还不同,还不是安安或者婶婶来开门……
种种迹象都显示这很不对劲。他不敢进屋了,还把踏进屋里的右脚也收了回来。
安安他们呢?没听见声儿,难道真被绑起来了?
这念头一出,季月柏心里一紧,很担心左安他们的安危。
他伸长脖子往屋里看,可是从这里只能看到水井和地上的盆子,也不好判断什么情况。
他吞了吞口水,干脆大声喊:“安安!婶婶!你们在家吗?我是柏哥儿啊,我回来了!你们在就出个声儿!”
康明被他这洪亮的嗓门吵得皱了皱眉,把门又打开一点,说道:“他们在的,进来吧。”
这门开得大了,季月柏一下看到墙边上的千担。我的个乖乖,武器啊,自己进去怕不是会立即被打晕!
“……呃,我,我还是,先等等吧。哈哈,我不着急的……”想让我进,进去就打晕我?没门!
季月柏紧张得又吞了下口水,往旁边看了看,又扯着嗓子喊道:“安安!婶婶!你们在不在?快出个声儿!”
刚喊完,他就看见又一个男人从灶房那边走了过来。
季月柏:……还有同伙!虽然是个哥儿,可也是个男人啊!
这可怎么办好?这殷裴楠家后面就是山了,平常很少有人经过这边,除非是去山里的人。
他后退两步,往旁边瞄了一眼,正好看到有两个人挑着柴经过,前面那个人他认识,跟殷裴楠家关系很好的胡大强。
季月柏犹如看见了救星。
他转身就跑,手上的山鸡和野兔子都扔了,一边跑一边喊:“大强叔!救命啊,殷裴楠家进贼了!安安被他们抓起来了!”
“……哎,你误会了……”康明懵了,手伸得老长,可季月柏已经跑远了。然后他看到门外那只山鸡和野兔子正一蹦一蹦地要跳走,他又把两只给拎了回来放在墙边。
闵言:“……”被当成贼了,平生第一次。
在另一边玩的琮儿都吓了一跳,哒哒哒跑过来问道:“爹爹,有贼吗?”
闵言:“……没有,去玩吧。”
那边,大强叔和他儿子去山里检查陷阱笼子什么的,收了猎物,顺便砍了担柴回来。一听有贼,两人把柴火猎物往地上一扔,抽出柴刀和千担就跑了过来。
“又来小贼了?!快,去看看!”
三人又往回跑。
等冲进殷裴楠家后门,他们正好看到左安和赵秀娥拿着木盆从前边回来。
左安看着他们拿着柴刀和千担,脸上又很焦急,疑惑问道:“大强叔?柏哥儿,怎么了?我刚听到说有贼,贼呢?”
季月柏才懵呢,他看看左安和赵秀娥,又看了看站在他们旁边的两个可疑男人,伸手指了指,说道:“呃,你们,他们,他们不是贼吗?”
左安看了看闵言和康明,说道:“不是啊,他们是客人。”
“啊?”季月柏瞪大眼睛,问道:“我刚才叫你们,你们怎么不回答啊?我还以为他们是小偷,把你们绑起来了呢。”
左安哭笑不得,答道:“我跟阿娘晾完衣服,前门开秀婶婶找我们,我们就在门口说了会儿话。我们也是听到屋后面有声音,但又没听清到底喊些什么,只听到有贼,这不就赶紧回来看了。”
季月柏:“……”
“这样啊,那是我误会了,你们又不应我,我还以为你们遭遇不测了呢。”说完,季月柏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跟闵言和康明道:“对不起啊,我误会你们了。”
闵言轻笑着摇摇头,道:“无碍,误会一场。”
季月柏又跟左安抱怨道:“哎,这房子大了也不好,我在后门喊那么大声,你们在前门居然都听不清!”
左安笑道:“你啊,哪有小偷那么大胆还敢给你开门的,而且这光天化日的,也没听到我们家狗叫啊。”
季月柏呆愣:“对啊,我就说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原来是没听到狗叫啊。诶不对,狗狗也有可能被下药了什么的……”
“对,你说得对。”左安拍拍他,说道:“柏哥儿,谢谢你,这么担心我们。谢谢。”
误会解开,几人都哭笑不得。
送走大强叔和他儿子,左安又给季月柏重新介绍了一下闵言和康明他们,简单跟他说了下闵言他们是昨天下暴雨遇到意外受了伤,在家里住几天的事情。
季月柏闹了个笑话,非常懊恼,又郑重给闵言他们道了歉。
闵言自然不会跟他计较,说道:“无碍。你们感情真好。”
季月柏笑道:“那是,我们情如兄弟。”
多了个季月柏,家里更加热闹。
季月柏很能聊,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什么都能说上一说,有他在,话题不断,就不会有冷场的时候。
几人边忙着准备午饭边聊天。
季月柏一边拔着鸡毛一边说道:“诶,对了安安,郭大人派人递了话来,说他过两天要来一趟。这不是差不多要收割了吗,他说要看看水稻,还要商量一下夏收后推广谷种的事情。”
左安答道:“哦,行啊,你跟他说我们都在家的,他什么时候来都行。谷种的事情,我们也差不多要开始弄起来了。”
闵言闻言,正在择菜的手一顿,差点忘了,郭毅现在这边办差。他看了康明一眼。
康明心领神会,便随口问道:“安哥儿,你们说的郭大人是?”
左安闻言直起腰,想起闵言他们的事情来。
他看着闵言说道:“郭大人是户部主事郭毅大人,受皇命来进行新谷种推广的事情的,他经常下来查看咱们的水稻长势。言哥儿,你们方便吗?要是不方便,我就让他晚几天再过来。”
季月柏闻言,好奇地看了看闵言他们。这郭毅大人下来跟言哥儿他们有什么关系?他好奇地看着他们。
闵言想了想,问道:“他带来的人多吗?”
左安答道:“这个不一定,有时候他一个人下来,有时候另一个户部的文书先生也会一起下来,那个文书是工部右侍郎的大儿子丁骁。有时候咱们的县令刘大人也会带着主簿一起下来。”
闵言说道:“如果郭毅一个人,那就没问题。”
左安道:“那还是等几天吧,以防万一。”
闵言闻言笑了,说道:“无碍,不好耽误郭大人的差事。只不过,需要请他一个人来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左安便点头道:“那行。那柏哥儿,我待会写封信,你帮我带给郭大人吧?”
季月柏好奇得很,但是不好直接这么问,便道:“行啊。”
等过了好一会儿,找到机会,季月柏就把左安拉到书房去了。
季月柏是每天会过来的,左安便跟他说了闵言的事,叮嘱道:“应该是什么大人物,你记得不要说出去,过几天他们就走了的。”
季月柏伸手在嘴巴上拉了一下,表示守口如瓶,道:“我知道了,放心吧。”
左安又道:“如果这几天有外地客商来批发,记得不用带他们进屋了,直接去瓜地。”
季月柏:“好。”
接下来的两天,闵言他们三人都没出过门,就在家里休息养伤。
闵言还因为好奇,跟着赵秀娥学做腐竹,晚上的时候,他还缝了一条小手帕要送给左安未出世的宝宝。
琮儿也很喜欢跟宁哥儿他们玩,特别喜欢跟宁哥儿他们一起带着狗狗满院子疯跑,哈哈大笑的,很是开心。
相处还算融洽。
因为闵言他们的事情,殷裴楠以防万一,晚上也不去瓜地守夜了,怕万一有事情他赶不回来,便请了大强叔去帮他守几天。
也是在这两天,殷裴楠他们发现闵言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接收飞鸽传书。
殷裴楠和左安也权当不知道,不过看闵言他们的神情,松快不少,猜测事情应该很顺利。
第四天的早上,郭毅坐着季月柏的马车过来了。
他还在好奇,怎么这次左安还专门写了信给他,说让他一个人过去。不过他一个人也没关系,他便坐着季月柏的马车来了,连马车夫都不用带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殷裴楠家,直接绕到了后门。因为他们是要来装西瓜的,时辰还很早,太阳才刚刚出来。
“哎,这一早出来也好,凉快啊。”郭毅跳下马车,跟季月柏说道:“多谢柏哥儿了。”
季月柏也下了马车,答道:“郭大人不必客气。现在还早,我们现在进去,说不定还能赶上他们的早饭呢。”
郭毅道:“早饭就不吃了,我吃了才来的。柏哥儿还可以再吃点,我看你早上估计是没吃。”
季月柏敲了门,笑道:“我就是要来这里吃的。殷裴楠,我们来啦,快开门呀。”
“来了来了!”殷裴楠咬着个馒头出来了,开了门说道:“郭大人早啊。你们吃饭了没有?我们正在吃,一起吃点。”
季月柏:“我没吃我没吃,睡醒就来了。”
郭毅说道:“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几人走到灶房门口,正好闵言和琮儿吃完了,出来水井边洗手。
郭毅抬头一看闵言和琮儿,一下愣住了。
“皇……”
“柏哥儿你们来了?”闵言赶紧打断郭毅的话,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又对他道:“郭大人,好久不见,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吃早饭了吗?”
季月柏和殷裴楠看两人神情有些怪,看郭毅大人的样子,他们应该是认识的才对。
郭毅惊讶的神色还在脸上,不知道这两位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刚才那眼神他是看懂了的。
他抱拳行了个礼,因为不知道这位是以什么身份示人的,便只好点头道:“……好久不见。微、我吃过了。”
季月柏问道:“郭大人,言哥儿,你们认识的呀?”
郭毅不知道这位的打算,只点了点头:“认识的。”
闵言笑道:“家父与郭大人是同僚,见过几次的。”
郭毅点点头,很是恭敬地道:“是。”
殷裴楠见状,现在这有些尴尬啊,便道:“柏哥儿,你还没吃饭的,快进去吃吧。”
季月柏反应过来,道:“对对对,我饿死了,吃早饭去。言哥儿你们吃好了吗?”
闵言点头:“我们吃好了,正要去洗手。”
“那你们去吧,殷裴楠我们进去吃饭去。”
季月柏和殷裴楠进去了,殷裴楠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惜屋里吃饭的声音说话声音太大,听不太清楚。
屋外,见殷裴楠他们进屋后,闵言给郭毅使了个眼色,便往客房走去。
郭毅赶紧跟上。
进了屋,郭毅噗通一声跪下,行了个大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六皇子殿下。”
闵言坐到椅子上,收起刚才的笑脸,神色淡然道:“郭大人免礼,坐吧。”
“谢皇后娘娘。”郭毅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问道:“娘娘和六皇子怎么在此处?您身边的护卫呢?”
闵言伸手阻止他继续,说道:“郭大人,长话短说。本宫此次带着琮儿出行本是秘密,前几天我们在青州与康州交界的蔚县遇到刺客,护卫们断后,我带着琮儿到了这里。前两天遇到大暴雨,出了意外,被殷裴楠一家救了回来。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你不要说出去吓着他们。”
郭毅一听他们遇到刺客,赶紧道:“娘娘可知刺客是何人?蔚县离这里只有三天路程,这里没有护卫不安全。娘娘,微臣马上回去,带人来保护娘娘和殿下到县衙去,再想办法送娘娘回宫……”
“慢着。”闵言打断他,说道:“不必,我们就在这里,这里现在是最安全的。刺客都已经处理了,你无需担心。现在,本宫要你帮本宫办一件事。”
郭毅立马跪下:“娘娘请吩咐。”
闵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如此这般吩咐叮嘱一翻,最后说道:“……郭大人,现在我们是安全的。正巧到了这个南坡村,我很喜欢这一家。我们还会在这里待几天,你就当我是同僚家的少爷就行,我现在叫闵言,你就叫我闵少爷,叫琮儿小少爷就行,不要叫错了。你今天也完成原本的事情再回去吧,我待会也跟你们去田里看看情况。”
郭毅还想说服闵言回宫:“娘娘,您和殿下这样在外面不安全,还是由微臣护送……”
“不必多言,下去吧。”
郭毅:“……是,谨遵娘娘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