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空间白日里的温度一向是保持在较为适宜的19-24度之间,就像是对应着它的名字一样,这里的环境十分适合同为人类的玩家和npc们生存、居住。
因为最近生存者之城中并没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所以神佑骑士团的骑士们也过了好几天的悠闲日子。
今天詹姆士被团长直接叫走,甚至都没来得及戴上他的头盔。两人也只是带了几个实习骑士便从城中央的骑士团本营匆匆赶了出来。
詹姆士很少看到团长如此火急火燎要去做什么事情的模样,所以,他本以为他们是要执行一个紧急任务,但是没想到,团长居然是带着他们来寻找他之前见过的那个,气质像冰一样冷的男人。
等姜珂再次靠近江霰之后,詹姆士就听不清团长和那个男人在讲什么了。
或许是团长故意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吧。詹姆士看着那些站在远处,为他们隔离人群的实习骑士们,在心想:应该是有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吧,所以只带了他这个心腹出来。
然后,詹姆士目光轻蔑地看了一眼那个仍保持着防御姿势、半蹲在地上的男人,虽然不知道为何团长想要招他入团,但他还是对这个男人始终有些不屑——这个拥有一副比大多数女人还要好看的皮囊的瘦高男人,估计也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罢了,真不知道团长为什么会对这种人另眼相待。
而另外一边,姜珂的嘴角一直维持在一个相同的弧度。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下着雨的下午,她难得带着些许笑意地看向面前这个有些茫然的孩子,目光之中是满满的笃定。
她的语气却不像是自己脸上的表情那般,仍旧是不见任何的情感起伏,“现在……你的答案还是拒绝我吗?”
原本江霰的目光一直是望向明景公寓的方向,在听到姜珂又一次的邀请后,最终,他移回了自己的目光。
随后,他又抬起头,像是许多年前那样,但是现在他狭长漂亮的眼眸中仿佛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黑暗。
姜珂看见江霰朝她点头,然后又听他冷声说道:“好。”
“我跟你走。”
……
虽然生存空间白天的温度像是春季一般适宜,但是到了晚上,气温也会像是北方的初春时节那样,入夜之后便会开始逐渐下降。
随着晚间的夜色越深,外面的气温也会跟着变得更低。
这栋年代有些久远的大楼此刻好像只有一个房间灯火通明,然而屋内的气氛却也像是这外面的空气似的,几欲成冰。
“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复活我哥吗?就像无论我们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只要回到生存空间就会活过来一样……”沈盈盈仍是抱有一丝希望地问道。
“很抱歉……盈盈。”司禹枫只觉自己现在是有心无力,“但是,当时沈宇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坐在沙发上面色惨白的女孩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所以,意思是江霰杀掉了我哥对吗?”
虽然她那双圆润的眼瞳中已经积满了一层厚厚的晶莹液体,脸上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但她却非常倔强地没有轻易让那些液体流下,只是任它们堆在眼中,就像是弥漫在窗外的沉沉雾霭一般。
“也不能这么说,盈盈……”一向在各种社交场合游刃有余的司禹枫,此刻竟也词穷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面对这个失去至亲的女孩,他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缓解她心中的疼痛。
最后,他只能讷讷说道:“毕竟……毕竟,江霰他也不知道沈宇的身份是npc……他应该也不知道,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他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他觉得这些理由都不能说服自己。
听到司禹枫无力的解释之后,沈盈盈的脸色却立刻变得自然。她收起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哭反笑道:“呵呵,你还是再为他辩解是吗……”
沈盈盈想起沈宇之前说过的话,现在果然都能对应上了。没想到,就连司禹枫——司神父都是无法值得信赖的。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再说……我们不是说好,通过正常‘出道’来完成这个任务的吗?”沈盈盈越说,心中就越气愤,她的声音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尖利刺耳:“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都是最后一天了!江霰他为什么还要靠杀掉其他人,来获得这次任务的胜利?!”
“难道,他就这么想得到进入高级组织的机会吗?!”说到最后,沈盈盈不由双拳紧握,眦目欲裂,一张小脸也因为过度激动瞬间由惨白变得通红。
司禹枫和章剑两人见到沈盈盈这副有些癫狂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不好受。他们虽然无法切身体会,但是也能理解现在沈盈盈失去亲生哥哥的心情。
尤其是司禹枫,他对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其实有些熟悉,只不过,时间距离现在有些久远了而已。
“丫头,你别这样……”平时爱逗沈盈盈的章剑又凑了过去,一向大大咧咧的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也很是复杂,“江霰他也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就为了加入什么组织吧……”
“或者,你那天是亲眼看到江霰杀了你哥哥的吗?我总觉得……江霰不是那样的人。”
回想起江霰平时的作派,虽然章剑知道他以前是个杀手,但江霰也从未对大家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又看到不好表达自己立场的司禹枫也向他投来赞同的眼神,所以,章剑心中愈发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
于是他又劝沈盈盈道:“也许,江霰那天是遇到什么情况才迫不得已对你下手的呢?也不一定说明,就肯定是江霰杀掉的……”但是他正说着,沈盈盈就投给了他一个异常冷酷的眼神,像是在讥笑他一样。
章剑的声音不由变得更低了些,“不一定是他……杀掉了你哥哥,我相信,江霰不是那样的人……”
“照你这么说,那是我自己‘自尽’,自己动手割开我的喉管的了?”沈盈盈果真发出了一声讥笑,好像是觉得章剑为江霰说出辩解有多么搞笑似的。
她的目光之中突然多出了她之前没有过的凌厉。沈盈盈用一种复杂又奇怪的眼神环视了一下坐在自己身边的两人,章剑和司禹枫都被她看得有些不甚自在。
“你们都是大骗子。”沈盈盈盯着他们俩,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我哥说的对……你们都是大骗子……”
章剑现在确实也被沈盈盈所说的事实,堵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只能悻悻地重复了一句:“你也不是没和他相处过……我还是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不过等他回来,我肯定压着他对你道歉!”章剑立刻有些激动地说道,但是又想起来与江霰相比自己那不堪一击的武力,气势顿时弱下来不少,不甘地说道:“虽然我不一定能压住他,但是,我肯定让他给你道歉!你说是吧,小枫!”
这边司禹枫接收到章剑的信号,也赶紧跟着点头道:“对,盈盈,我们可以等江霰回来之后再问他……但是,我们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江霰有不对的地方,一定让他给你道歉。”
“呵呵……让他道歉有什么用吗?难道,会让我的哥哥回来吗?”沈盈盈看着在自己面前有些窘迫的司禹枫章剑,笑道:“再说,你们看看现在是几点了。他要是想回来,早就回到这里了……”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很黑了。当司禹枫抬头看向窗外那片漆黑无光的夜空时,他的心也像是绑了一个铅块似的,随着外面晚间的温度不断下沉。
沈盈盈的泪水不知在何时,倏地流了下来,但她的嘴角却还是在苦笑的,“我也真是瞎了眼……居然还管他叫‘冰山哥哥’……我哥都不知道为了这件事,说过我多少回,我当时竟然还顶撞他……”
一想到那个嘴上总是说教自己但绝对是为了她好的人,这次是真的再也不会出现了,沈盈盈就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膝盖,又将头埋在臂弯之间——小时候每次父亲醉酒,她都会这样躲在衣柜里——这个姿势像是能给她安全感似的,将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然后,司禹枫和章剑就听她开始泣不成声。
“……也不知道,他在对我们下手的时候,心里有没有过一丝犹豫……难道杀人,无论是陌生的还是熟悉的,对他来说,都是这么轻而易举吗……”
这番话也说到了司禹枫的心里。
江霰至今未归……难道,他真的是加入高级组织了?就为了这次任务的奖励,他真的会对沈盈盈还有沈宇下手吗?
最后,沈盈盈哭得累了,便直接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而章剑因为担心沈盈盈的状态,所以这晚也没有回到自己家里,而是留了下来和司禹枫住在一间屋子。
两人在睡着之前,一直都默默地望着对方不断叹气。司禹枫是为了不知所踪的江霰,而章剑则是为了正在担心江霰的司禹枫。
其实沈盈盈说的也不无道理。司禹枫在心里想:若是江霰想回来的话,肯定早就回来了……只是现在,他还不敢承认这个事实而已。
这天半夜的时候,原本睡熟的司禹枫忽然听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
“小枫……小枫?”
——难道是江霰回来了?
司禹枫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队友回来了。但是等他完全睁开眼,眼前看到的却是章剑一脸愁色地正在拍打着他的肩膀。
然后他又听章剑语气着急地说道:“快醒醒,小枫!我刚才醒来去上厕所,发现沈盈盈不见了!”
这话一下就惊醒了半梦半醒间的司禹枫,“不见了?盈盈是跑出去了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走到客厅之后,看到外面的房门是开着的,而且沈盈盈也不在沙发上了……”
于是,司禹枫赶紧从床上起来。他随便从衣架上面抓起一件外套就披在身上,然后脚步匆匆地和章剑一起走到了房间的外面。
然而,越是心急越是容易出事。就在司禹枫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脚下一个没注意,居然差点被一个透明玻璃杯绊倒。
“欸,小心点!”章剑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差点栽倒在自己面前的司禹枫,嘴上像是抱怨又像是叮嘱似的说道:“别着急,小枫……你也留心点脚下,你别再出点什么事,现在都已经够乱的了……”
然而司禹枫差点被绊倒之后,对章剑的这番说辞恍若未闻。他的注意力现在全部都在那个放在门口的矮小玻璃杯上。
刚才这个玻璃杯被司禹枫踢到,哗啦一声,立刻就滚出去很远。而司禹枫的目光也就落在了那根掉在地上,已经辨认不出原来模样的粉红色棉花糖。
可能是在外面放置的时间太久,吸多了空气中的水分一样,之前那个蓬松柔软的巨大粉红色轮廓此时像是变成了一块抽抽巴巴的脏粉色海绵,看起来简直无比丑陋
司禹枫的心,忽然不可遏制地疼了一下。
他回想起自己将那根载有他满腔爱意的棉花糖,放在门口和玄关时想象江霰一开门就能看到它的激动心情。
可是现在,这根代表心意的粉红色棉花糖却变成了一块又破又脏的抹布,又像是在被别人嫌弃之后,毫不怜惜地扔在了地上。
就像是他尚未言明的暗恋一样,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