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在进入云海林之后,便立刻四散开来,这种分散的逃跑方法也是最容易存活下来的方式。
江霰带着司禹枫走得是不规则的逃跑路线,也多亏江霰常年混迹于生死之间,对于危险的极强预感,他们总是险之又险地恰好躲过从上空飞射而来的羽箭。
那些未露过面的杀手海没有放弃,江霰和司禹枫的身后也不断传来“嗖嗖嗖”的羽箭声音。
那些冰冷的箭枝擦过两人的头顶,直直射入前方深不可测的森林中,最后像是图钉一样牢牢地固定在树木上面,巨大的力气又传递到上方震荡起一片受惊的白色鸟群。
这是一片植物繁杂并且混乱生长的原始森林,四处都是未经人开发过的痕迹。
两人的脚步落在长年累月堆积的枯叶上,发出“沙沙沙”的清脆声响。
江霰右手牢牢地拽着自己的队友,奔跑的速度不曾有过一刻松懈。
所幸司禹枫这时也燃烧起了自己的全部剩余体力,他一直紧紧地跟在江霰的身后并且任他拖拽,竟也不曾被自己的队友落下过。
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次进入这片云海林,对于其间的路线还不是很熟悉,现在又因为迫于身后的猛烈攻势,只能不经头脑地慌不择路,在这片神秘茂密的森林中随机挑选他们将要前行的路线。
这种感觉让江霰很不爽。他觉得他们现在就像是赌桌上的骰子,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给了随机的命运,。
江霰很讨厌这种生命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
而且当他们俩越发向着丛林的深处奔跑,那种事态不受掌控的感觉也越发明显。
等江霰带着司禹枫闯入一片烟云缭绕的热带雨林后,才恍然发现自己身边的茂盛绿植竟然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异常高大。
气候也变得潮湿闷,从头顶也垂下来不少交织缠绕的藤条枝蔓,脚下也多了一些像鸟巢蕨之类的阴生植物。
回想起之前在那片幽密深静的芦苇荡经历,江霰立刻在心中对当下的情形做出了判断。
——他们现在大概是已经跑到生存者之城的城外了。
原本高度只到脚踝的矮小灌木丛,随着他们的深入也慢慢被擎天的常绿乔木和各种各样的阴生植物所替代,就连头顶上方的炙热阳光也在这里被遮天蔽日的树叶所阻挡,脚下的路更是因为浓浓的雾气而变得模糊不清。
前方就是一片吸收全部光线的黑黝场景。现在的他们就像是误入宇宙中的黑洞一样。
在进入密林之后,用于远距离杀伤的弓箭果然失去了作用,追杀的声音也被繁茂的植物挡住了许多。
江霰放缓了自己脚下的速度,但这里还是不够安全,所以并没有停下脚步。然后,他头也不回地问向身后的司禹枫:“还好吗?”
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凝聚在皮肤上的湿润雾气,顺着疾跑而起的风生成一股冰冷感觉便向着司禹枫的耳畔袭来。
“我,还……还可以……”司禹枫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断断续续地回答着江霰的问题。
一开始他感觉自己的肺部像是快要爆炸一样,不论是用嘴还是用鼻腔呼吸都非常困难;但是等他适应节奏之后,整个肺部倒是从所未有的贯通之感,就像书中描写的“打通任督二脉”一般,空气到最后蔓延到身体的各个器官,司禹枫也不再觉得无法呼吸了。
真是“不跑不知道,一跑吓一跳”。司禹枫之前从没有跑得这么快过,他也没想到过自己爆发起来竟然会跑得如此迅速。
“再坚持一下。”江霰又难得出声安慰了他,但是脚下仍在不停地奔跑。
大约又前进了几十米,江霰已经听不到身后有人追踪的声音,再等他们路过一棵大约有几人合抱的粗壮樟木时,他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他带着司禹枫藏到了靠近一片岩石的隐蔽地方。
两人松开手后,司禹枫浑身瘫软地蹲坐在地上,突然之间不再奔跑,他居然一时都说不上来一句话,只能大口地喘着粗气。
“呼…呼…呼……”
停下来之后,司禹枫才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处都疲惫至极。尤其是他的双腿,现在就像是两根软绵绵的面条,一丁点力气都用不上来。
反观身边的江霰倒是不怎么受影响,可能因为人家已经习惯了高强度的训练。
江霰此时躲在樟树的背后,目光警惕地环视四周。还好,之前一直追踪他们的敌人还没有找到这里,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地形太过复杂,那些人跟丢了也说不定。
但是就这么赤粿粿地呆坐在地上,还是存在着暴露的风险,也无异于坐以待毙。江霰抬头,在心里估摸了一下面前这棵参天大树的高度以及承重能力,感觉应该差不多能容下一个成熟男性的体重。
于是他忽然弯下腰,征求司禹枫的意见:“……躲到上面去?”
队友安稳的气息扑面而来,司禹枫无言地往上默默看了一眼,他的呼吸还不是十分平稳,“我……我就不了吧……”
他看着身后那根光滑的树干,完全想象不到自己爬上去的样子。更别提,他刚结束一场剧烈的奔跑,现在手脚都用不上力气,基本上就是一个废人了。
江霰听到队友的回答,立刻反应了过来。其实司禹枫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当然知道自己队友是什么样的身体素质,不过一向沉默寡言的江霰也懒得作出解释。
他直接弯腰半蹲下来,将自己平整的背部完整暴露在司禹枫的面前,“上来。”
他对司禹枫说:“我背你上去。”
语气听起来非常坚定。
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司禹枫本人其实是非常想拒绝江霰这个请求的。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特殊,容不得他想太多。
在脑海中飞快对比了许多种隐藏方案之后,他还是觉得在这种有条件的情况下,两人藏到树上就是目前最好的隐藏办法。
虽然司禹枫的脑海中想法百转千回,但是现实中的时间其实只过了几秒。
“好。”
他将双手搭在了自己队友宽阔的肩膀上,然后又将身体靠在了江霰的背部,两人之间刚好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
如此亲密的行为让司禹枫的心跳忽然变得不太规律,他双手有些僵硬地放在江霰的肩上,有些不太敢用力。
江霰因为要用到双手,所以无法托住司禹枫。但他刚才注意到了司禹枫的双腿无力,对他沉声说道:“搂紧一点。”
听到江霰的话之后,司禹枫只好放开自己,紧紧地搂住了江霰的脖颈,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变得更加贴近。
他现在能清楚地感受到江霰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变化,那是一种极具张力的瞬间改变。调整姿势后,江霰伸手抓住光滑的树干,只是几个呼吸的瞬间便带着司禹枫来到了枝叶繁多的茂密树冠上面。
刚好这棵樟树很大,司禹枫坐在上面尽量缩小自己的身体,所以从远处看起来并不明显。
江霰自然是不打算和队友藏在一棵树上的。在安顿好司禹枫之后,他又干脆利落地跳到了树下,从地上捡起一片硕大的树叶,瞬间就把地面上的痕迹全部整理干净。
然后,他又捡起了几颗石子放在口袋里,接着就爬到了司禹枫对面的另一棵枝叶繁茂的娑罗树上,在茂密的树冠中也找了一个隐蔽位置躲藏了起来。
耳边传来某种不知名的鸟叫,声线听起来就像是现实世界中常见的“报丧鸟”,它尖细的声音仿佛在征召着即将要有什么坏的事情发生。
司禹枫看着自己队友的动作,心里非常痛恨自己此时此刻的无能为力。他也终于下定决心,等这场刺杀过去之后,一他定要痛改前非,争取以后不要再成为江霰的拖累!
那群杀手自然是不会就这么放过两人的。
不过他们刚才确实是在这片森林中迷了路,但是追过来人中刚好有擅长追捕之术的,所以他们又很快地找到了江霰和司禹枫逃跑的痕迹,并且也顺着这些痕迹找到了江霰两人的藏身位置。
这是一支五人的队伍。
每个人身上都穿着方便活动的深色衣服并且装备精良,腰间也全部配有锋利的佩剑和□□。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男人问向队伍中负责追踪的那个人:“……你确定他们的脚印就是在这里不见的?”
“我差不多能够确定……不过这里多是落叶阔叶林,所以根据地面的痕迹,只能有八成左右的准确度。”回答的这人也不敢说的太准,只是给出了一个有些模棱两可的答案。
“呸……”那个队长往地上啐了一口,“没想到他们竟然跑得这么快……要是抓不到回去之后,不知道要怎么交差……”
然后那个队长突然指着自己队伍中的一个沉默寡言的高大男性,吩咐道:“哈瑞,你先上去看一下吧,希望他们就在这附近,这样你就刚好一箭了结了他们!”
那个名叫哈瑞的成熟男性只是沉默地点头领命。看样子,他应该是一个擅长远距离弓箭的狙击手。
他的目光在周围搜索一圈后,锁定了旁边的一颗高度大约20米左右的娑罗树。那上面的视野应该极好,而且这种树木材质坚硬,很适合他这种远距离的作战方式。
哈瑞在爬到大约□□米位置的时候,感觉差不多能看到方圆几十米内的情形,所以便停在了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上。他望了一圈冲着底下的人大喊道:“嘿,伙计们,这附近没有人!我在上面没看到任何人的踪迹!”
因为哈瑞现在身处的位置较高,所以下面的队友们听他说话不是十分清晰。
“哈瑞是说他没看到吗?”队长问身边的其他人,“他是说在上面什么都没看到吗?”
“好像是的……”
那个队长又往地上啐了一口,“这两个该死的家伙究竟跑到哪里了,这座破林子真是太大了!”然后他又抬头冲着上方喊道:“哈瑞!你先下来吧,哈瑞!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当司禹枫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从他身边的树叶里突然窜出来一条通体碧绿的毒蛇。
可能是因为领地被一个陌生物种侵入,那条毒蛇冲司禹枫“嘶嘶”地吐着蛇信,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挑衅模样。
司禹枫的额上也冒出不少冷汗,他在脑海中飞快地想着能够不发出声音就逃脱的办法,但是在毒蛇扑过来的瞬间,他还是无法避免地因为摩擦树干而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
“等等!”那个负责追踪的男人忽然伸手拦下了自己同伴的动作,“我好像听到了一点什么声响……”
那人的目光忽然看向位于娑罗树对面的樟树,低声对那个队长说:“队长,那上面……好像有人……”
躲藏其中的司禹枫立刻感受到了那道如鹰隼的锐利目光,他下意识不由将自己的身躯藏得更低,但万幸的是,那条蛇已经被他甩到下面去了。
“快,那棵樟树!”队长指着司禹枫所在的树木,又向身边的人吩咐:“他们人应该就在那棵樟树上面!”
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处忽然掉下来一样东西,“当”地一声砸到了他们其中一人的脑袋上。连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那人的脑袋也瞬间就被砸出了一个窟窿,红色的血液与白色的脑浆从中溢出,一下喷在了站在他对面的队长脸上。
“妈的,这该死的东西是从哪里掉下来的?!”队长从那具尸体的脑袋里发现了一枚石子,“戒备!哈瑞,你快看一下这个倒霉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从上面被掷下来的石子在重力加速的作用下像是一颗颗炸弹,不断在这些人的周围发出剧烈声响,但因为这支小队已经有所警觉,所以之后的几次偷袭并未取得成功。
离地面有几丈高的哈瑞自然也看到地面上的混乱情况,但是他却并没有找到那些该死的小石子究竟是从哪里被人掷下来的。他想那人的隐藏技巧绝对要在他之上,所以他到现在都没能发现他的踪迹。
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后有一阵冷风袭来,哈瑞下意识地弯腰,然后回手就用自己的贴身匕首给了那玩意一下子。
滚热鲜红的血液喷在哈瑞的脸上,他囫囵地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一把,睁开眼睛后,他发现自己刚才划到的竟然是一条从上面树枝缓缓探头下来的绿色森蚺!
“哦,天哪!居然是你这条该死的杂碎!”哈瑞因为被森蚺偷袭感到羞愤不已,他并不擅长近身攻击,但还是立马用匕首再次攻向森蚺。
那条几米长的巨兽也因为哈瑞的袭击而感到愤怒,它蠕动着腹部的肌肉,向这个无知的人类挑衅地吐露自己血红的蛇信。
但是哈瑞连续不断的攻击彻底激怒了它,于是它便又大张着嘴巴向着哈瑞的头部咬去,蹲在它对面的哈瑞甚至可以清楚看到那张不断泛着恶臭的口腔内部结构。
这条该死的雨林巨兽上腭中间竟然还有两排不断浮动,用于吞噬猎物的牙齿!
哈瑞手中的匕首都已经伸到了森蚺的喉咙里去,这条家伙难缠又有力得很,他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终于将这条绿色的怪兽切割成了数块泛着腥臭的碎肉,然而他的手还是被夹在森蚺的嘴里。
被巨蟒缠住的右臂上面青筋突起,他刚才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这该死的玩意慢慢吞下自己胳膊的过程。
“哦!上帝啊,今天真是倒霉透顶!”哈瑞的力气已经用去大半,他试图将自己的右手从森蚺的嘴中伸出来,但总是不得其法,只好用左手拿着匕首一下一下削着这条恶心家伙的头颅。
然而哈瑞却没有注意到,森蚺那双已经开始涣散的黄金色眼瞳上面,正倒映着另外一个在后方不断接近他的人类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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