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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王萧之争(二)(1 / 1)

李治落寞的坐于殿里的台阶上,蓦地想起答应萧淑妃忙完便去找皇后理论。他疲倦的托起身子,对身旁的王公公道:“备轿,去立政殿。”

王公公原是侍奉先帝的,李世民立李治为太子后,常将太子带于身边,打那时起,王公公便开始侍候李治,深得李治的信任。

入了立政殿,皇后与她的母亲魏国夫人正在下围棋。

皇后见皇上来,估摸着是萧淑妃在他跟前告了状,否则以皇上的性子,怎会轻易来我这立政殿。她忙起身,心里纵多战兢,终是保持了一个皇后该有的端庄,恭敬的行礼道:“臣妾恭迎陛下。”

李治将她扶起,那是一个君主对一个陌生人最应有的客气与礼貌,绝不属于夫妻。他笑道:“皇后在下棋呢。”

皇后笑道:“是呢。”

二人说了这句话,竟再无他言。沉默片刻,李治道:“萧淑妃今日来立政殿了?”

果真是为了萧淑妃而来,皇后心里泛起阵阵酸楚,面带笑意的恭敬答道:“是呢。”

“朕听说她走的时候不甚愉快。”李治问道,他的声音平静,尽量不让皇后感到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皇后不语,确实如此,可是,臣妾又做错什么了呢。终是她的母亲魏国夫人回答道:“回陛下,萧淑妃仗着陛下宠爱,对皇后不敬。”

李治温和道:“萧淑妃就那个性子,皇后作为中宫,应该多包容下。”

皇后愕然,难道仅仅因为我是中宫,就必须做到无情无欲任人欺凌吗?心里万种委屈,到了嘴边,仍只化作一句恭敬的:“是。”

倒是魏国夫人心有不甘,替女儿鸣不平道:“正是因为皇后平日里对那萧淑妃多有忍让,才造就她如今完全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母亲!”皇后使给她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

这一切自然没逃过李治的眼睛,他温和的夸赞皇后道:“皇后素日贤惠,这是正最敬爱你的地方。”

皇后屈膝行礼道:“多谢陛下垂爱。”她的眼眶渐渐湿润,“可是,臣妾终究没有一个陛下的孩子。”她不敢看皇上,她多希望,皇上今日就留在这里歇息。

李治看着她眼里的失落,是啊,作为皇后,她没有一儿半女,不知承受了怎样大的压力。他毕竟是一个善良的人,握住皇后的手安慰道:“今夜,朕留在这儿。”

萧淑妃听闻皇上今日在皇后那过夜,拍桌怒道:“皇后这厮,今日是使了什么鬼神护法,竟令皇上留在她那。”

宫里的宦官侍女皆低头不语,萧淑妃生气了,他们只怕有一丁点儿令她不悦,将那生气的源头最终指向自己。

“皇上也是,明明是去替我出气,却留在那睡下来了。”萧淑妃越说越气,连对皇上的不满也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娘娘切不可胡说。”萧淑妃的乳娘劝诫道,这说的可是皇上啊。

萧淑妃道:“难道你以为皇上会怪罪我吗?”她的眼里尽是得意,乳娘你不知道陛下有多喜爱我,他怎会轻易的怪我。

翌日,皇上早早的去往甘露殿上早朝。立政殿里,魏国夫人问道:“皇后,皇上对你好吗?”

皇后失神道:“左不过是那个样子。”

皇上下了朝,回到寝殿却一眼看见萧淑妃坐于案旁。他惊喜道:“淑妃,你怎么来了?”

萧淑妃的眼睛盯着书,并不看皇上一眼,娇嗔道:“臣妾听说皇上昨日在皇后那过夜,特来看看皇上。”

李治看出萧淑妃心中不悦,也该怪自己,明明是替萧淑妃出气,却留在了皇后那,她不高兴也在情理之中。他握着萧淑妃的手,对她道:“她终究是皇后,没有个孩子,朕……于心不忍。”

萧淑妃压下自己的醋意,笑着问道:“那皇上,快乐吗?”

李治将她揽入怀中,坏笑道:“自然不如跟你。”

转眼到了五月。

五月,是一个全体皇族悲伤的月份。去年五月,先帝唐太宗驾崩。

依着规矩,先帝驾崩后的周年忌日,李治需去感业寺行礼上香。

感业寺早早的为这一天准备着,由大殿到内堂,每一个环节,住持都亲自过问。

武媚娘被分配在行香的大殿里清扫,她仔细的打理每一个角落。要让新君来这儿的心情感到愉悦,轻松。她想象皇上来这儿的样子,他的神情,他穿龙袍是什么样。想着想着,竟暗自笑出声来。她低头清洗抹布,却在低头的一瞬间,在盛满木盆的水里,看见自己光秃秃的头颅。

自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即便皇上还记得我,他还能喜欢我吗?不,我一定要想办法,我不能放弃。

一年了,在感业寺呆了一年了,每日青灯古佛,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却永远无法接受。这不是我要的生活,它如地狱一般,绝望而孤独,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我的心灵。我一定要离开这儿,而普天之下,能让我离开这儿的人,只有皇上。

她正清扫着,住持带着一行人来到殿里。只听她道:“公公,你看可好?”

武媚娘抬眼望去,猜着是宫里的人来为皇上行香做最后的检查。那公公满意道:“嗯,不错。”

这声音如此熟悉,武媚娘仔细寻着声音的来处,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原是王公公。

“王公公!”旧人相遇,武媚娘惊喜的喊道。

王公公这才注意一直在擦地的武媚娘,武媚娘的头发剪了,他一时竟没认出来,“你是……”

武媚娘道:“媚娘,我是媚娘啊。”

住持打断她,提醒道:“明空,你已为出家人。”

这个不见经传的尼姑竟是当日一同侍候先帝的武媚娘,那时她明媚可人,如今的她,竟多了几分沧桑,想必感业寺的生活并不好过。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王公公猜想她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他看了一眼不悦的住持,对媚娘道:“媚娘,你且忙着,待咱家安排好系列事宜再去找你。”

“哎。”武媚娘答应着,如同当年他吩咐他做什么事情一般。

“你且去别处忙吧。”住持瞪着她道,那眼神分明在说,都出家了还一副狐媚样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是武媚娘顾不了这么多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离开这个地方,只要能离开,受住持再多的责罚又如何。

武媚娘回屋子里将她写的那首诗《如意娘》用信封包好,藏在袖子里,这是自己想了千遍万遍要见皇上的法子,只盼皇上真的能看到此诗,她敢断定,只要皇上看见了她这首诗,必然能够明白我的心思,想起我们的旧情。

她转而去院子打扫,她心不在焉,生怕王公公贵人多忘事,忘记了答应来找她之事。

及至中午,武媚娘接近于失望,只怕王公公真的忘记要来见我了。

正惆怅间,一个身着宫里宦官服饰的人来到武媚娘身边,对她道:“王公公请您去一趟。”

武媚娘看着这个身着宦官服饰的人,仅仅他的衣服,便令她感到如此亲切。这才是自己真正该呆着的环境,天知道她多么想再次回到皇宫。

她答应着,随宦官入了寺里一个较为僻静的屋子,王公公在那里等着她。

“王公公。”武媚娘唤道。

王公公转过身,她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如今当初那个妩媚少女的样子在她身上渐渐消失,想必这些日子,她也吃了许多苦。“媚娘。”王公公道:“你在这儿可好?”

正说着话,听见外面传来几个长老的说话声,“都把这儿弄干净了。”

武媚娘唯恐长老们知道她会见王公公一事,只怕她们变着法儿的给自己安罪名惩罚自己。必须长话短说,她将信封从袖子里抽出来,递于王公公,道:“请王公公将它交与皇上?”

王公公接过信封,“交与皇上?”他不可置信道,印象中,武媚娘与当今圣上似乎并无过多的往来。

“是。”武媚娘答道,她扑通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头,请求道:“求王公公务必答应媚娘,一定要亲手交与陛下,公公之恩德,媚娘永生铭记。”

王公公连忙扶起她道:“媚娘,你这是干什么?咱家答应你就是了。”

听得王公公的许诺,媚娘喜极而泣,再次叩首谢道:“多谢王公公。”

屋外再次传来长老的声音,“快点啊,快点。”

武媚娘对王公公道:“王公公,媚娘不宜久留,先告退了。”

王公公看着她如惊弓之鸟般迅速离去,想必她在这儿的日子不好过。一声叹息,宫中的女人啊,任你年华似锦美貌无双,总归命薄。

这日晚,王公公侍候皇上批阅奏章,正犹豫着要不要趁此时将武媚娘的信交与圣上。李治放下手中的笔,与他玩笑道:“想及明日的行香,朕竟有些紧张呢。”

王公公道:“陛下登基后第一次上寺行香,紧张亦属正常,相信陛下真龙天子,定能赢得普天百姓的景仰。”

“就你会说话。”李治笑道。

想及武媚娘乞求的神情,王公公终于鼓足勇气对李治道:“陛下。”

“什么事?”李治复拿起笔,不经意的问道。

“今日在感业寺,有一个尼姑要咱家将这个交与陛下。”他从怀中掏出武媚娘的信,递与皇上。

“哦?”李治吃惊道,“想不到寺里还有人写信给朕,莫非寺里有什么冤情?”

“皇上看了就知道了。”王公公道。

李治拆开信,映入眼帘是几行娟秀的笔迹,原是一首诗,诗名曰:《如意娘》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落款是:武媚娘李治想起那个与自己一同侍候在父皇病榻前的侍女,那个让自己心动不已的女子。原来,她竟一直思念着朕,她并没有忘记朕。

一旁的王公公看着皇上微妙变化的表情,那分明是一种想念而感动的神情,那个武媚娘,与皇上是什么关系?

皇上的心绪渐渐的平静,问道:“她还好吗?”

王公公道:“皇上是说……”

“那个给信你的人。”李治道。

“左不过在感业寺。”王公公道,“她已出家为尼。”他特意补充道,毕竟是先帝的才人,皇上怎如此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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