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朝臣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大殿之内,竟鸦雀无声。
大殿之上的女子唇瓣微微翘起,略有妖意,未见媚态,她生得风华绝代,气度逼人,一袭凤仪宫装端坐在龙椅之上,竟也不显得突兀。
廖太尉却是气得胸口都疼了。
“……你这妖后!”
他颤着手指向端坐于龙座之上的女子,怒地回头,朝着殿门外大喊道:“来人——来人——!妖后造反,篡夺我朝帝位,把她给本官抓起来!”
文武百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敢再胡乱言说,只看着皇后端坐于龙椅上却一脸镇静,又看着廖太尉气急败坏地朝殿外喊人。
可喊了半晌,却依旧无一人入殿……
此番场景直叫人看得越发心惊。
朔国的中宫皇后当真要趁皇帝下落不明之际反了吗?
……
混乱之中,只听得大殿之上的女子终于缓缓开了口。
“廖太尉,歇歇吧,你外头那几个武将早被本宫的人控制住了。”
宫绫璟一顿,似想到了什么,偏过头看了一眼被制服于地,堵了嘴的瑞亲郡王,淡淡一笑,“哦对了,还有瑞亲郡王王府里那些个侍卫,本宫也让人顺带一并抓了。”
趴在地上的瑞亲郡王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可刚一动,又被白衣护卫死死压住。他狠狠地看着宫绫璟,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嘴里支吾乱叫,可就是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底下群臣也是十分震惊,当今皇上为避免谋朝篡位这等谋逆之事再发,并无把手中兵权下放到任一皇室宗亲手中,所以瑞亲郡王的确也是没有兵权的,有的估计就是一些个府中侍卫。
但皇后肯定更没有啊。
而今朝中真正能调动兵权的将领都在前线战场之中,反倒是廖太尉身居这一军事长官的虚职还算是在城内紧急情况下,可以调动在南焰城边界府州的十多万的兵马。
可显然当下,廖太尉肯定没有先把兵马调动过来,毕竟一旦皇城动了这最后一批边关守卫将领,便证明朔国城内宫中一定大乱了。
此举定会让举国百姓陷入慌乱,也会让敌国真的有了可趁之机。
也就是说,瑞亲郡王、廖太尉和齐太师一行人,就是领着府中的侍卫军,廖太尉几名亲信武将,便要在这朝堂之上,凭着天意,再顺着皇帝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此等良机,最后由着百官把瑞亲郡王推上这朔国的帝位。
廖太尉原本也以为,若是万一百官不配合,譬如上官霆烨这一干人等,他们手中的人马也足以与皇城内的禁卫军相抗衡。
何况如今宫中无皇帝,禁卫军还不知会为何人所用。
就算禁军副统领乃上官霆烨之人,可若是上官霆烨领着禁军与他们对抗,也算不得正统。他们早已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上官霆烨当一逆贼处置……
只是最后怎么都没料到……禁卫军会为皇后所用。
这位如今皇宫中,最是明正言顺最有权力调动皇城禁卫军的中宫娘娘。
也万万没料到这位,打从皇帝坠崖之后,就一直闭锁宫门,抱病在榻的皇后娘娘竟能这般……
但即便如此,也不该他们的兵马就在这片刻统统就被禁卫军控制住了才是!
廖太尉眉头狠狠一皱,看向宫绫璟,喝道:“妖后,本官府州佣兵十万,本官若今日在这宫中出了什么好歹,府中的亲卫必定会出城调动兵马!而你手中区区一支皇城禁卫军,你可有想到后果?本官还是劝你快快束手就擒——”
“哦?府中亲卫调动兵马?”宫绫璟轻轻一笑,看着底下的廖太尉,语气好似突然又认真了起来。
“本宫想,如果廖太尉的亲卫要出城调动兵马,应该也要先出得了您的府邸吧?”
廖太尉眉心一蹙,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宫绫璟笑笑,眉眼微抬,移开了目光,不再去看他。
红唇微启,朝殿外唤道:“黎耿——”
而就在这时,殿门被人推了开来,一位拄着拐杖,一身锦服的男子缓步而至。
他显然已有了些岁数,两鬓发白,微微弓着腰,只是那双眼眸却仍蕴着几分鹰隼般的厉色,里头精光涌动。
众人只见得这位老人家身后同样是两名白衣护卫,而他很快就行至殿内,直接跪立在皇后跟前,禀奏道:“老朽参见公主!”
“起身。本宫交代你办得事如何了?”宫绫璟笑着问。
女子笑起来极美,可如今这般模样,每逢见她嘴角微微上扬,殿下的大臣便更是心颤。
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起身,他虽说得慢,但一字一句却铿锵有力。
“公主,老朽依照您的吩咐,瑞亲郡王、齐太师和廖太尉的府邸,都已派人包围住了。如今怕是连只鸟儿都飞不出去了……至于城内,老朽也派兵暂且控制住了。”
廖太尉听罢面色骤变,指着黎耿的手抖得厉害,一脸不可置信。
“不,不可能!你胡说八道——”他浑身一怔,又转身看向宫绫璟,大喝道:“你这妖后哪来的兵?除了宫中的禁卫军,你哪还有人!”
而已经撑不住倒在地上的齐太师更是一口气快踹不过来般,捂着胸口,双目瞪大,浑身直颤。
其余的大臣也是纷纷抬头看着龙座之上的女子,却只见得女子面容似越发平静了起来。
她一言不发,根本不屑再去搭理怒的直跳脚的廖太尉。
只是自顾自地抬起手,仿佛已经忘了自己身处的是庄严肃穆的宣政殿内,视线落在那染了鲜红蔻丹的纤细五指上细细打量着。
殿中的光辉映在她微微仰起的下颌,让人恍惚觉得她真的就是一只高傲的凤凰,此遭不过是涅槃重生为人罢了。
而今这般情形,她竟敢这样不屑轻蔑,这样顾若罔置。
似乎已然胜券在握,大局已定。
上官霆烨在底下看得都微微心惊,眉头越皱越深,甚至开始怀疑宫绫璟造反篡夺帝位到底是真是假。
“你说啊!你不过是在装腔作势罢了!北冥州再强盛,攻占我国也得几日,何况北冥州根本没有出兵助你,你一介妇孺哪来的兵马?”
“皇上先前那般待你,六宫无妃,独宠你一人,你这妖后怎能如此篡夺皇上的天下帝位!”
宫绫璟越镇定,底下的廖太尉却是越发歇斯底里起来,到最后还要搬出皇上来。
殿中的气氛越诡异起来,其实不难看出,这位中宫皇后只怕已是这场谋逆大局中最大的赢家,而廖太尉这行人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终于,在群臣的目光下,大殿上的女子收回了手,冷冽的眸光带着嘲讽的笑意缓缓扫过众人。
朱唇微启,轻轻一笑:“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你们说的本宫乃妖后,祸国殃民,红颜祸水,要造反要联合北冥篡夺你们朔国的帝位吗?”
群臣心神一拧,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还没散去,就又听得女子缓缓开口。
“本宫其实最初当真并无此意,但是不巧,本宫刚刚一个不甚——”
女子娇靥灼灼,美目含笑。
在晚七的搀扶下,宫绫璟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底下文武百官。
浅浅一笑,朱唇轻张,吐出了几个字。
“——就被你们说得心动了。”
这事也能说心动就心动?
“......”朝臣一口气哽在了胸口,刹时不上又不下。
只见得众人脸色骤变,却猛地听得宫绫璟又开了口。
“恰巧这南焰城中一直有支本宫随嫁过来的军队罢了,本宫盘算了一番,觉得真要反也不是不行。尔等可能不知,或是不信,但尔等大可一试。尤其是——”
宫绫璟一顿,眸光掠过底下群臣,最后落至廖太尉和齐太师身上,讥讽一笑:“两位‘忠心耿耿一心为了朔国天下'的老臣!”
话落,齐太师竟是被气得一口气喘不过来,彻底晕了过去,而廖太尉嘴唇微动,手指着宫绫璟直颤,半晌却依旧被震惊得说不出任何话语,最后只连连退了数步,跌坐于地。
宫绫璟敛了嘴角笑意,面色骤然冷冽,只挥手让禁卫军把那三人押下去,廖太尉挣了挣,但显然也不敌这些年轻侍卫,很快便被押走。
殿内似乎在这片刻间就恢复了平日里的庄严肃静。
很明显,瑞亲郡王一行人大势已去,这场政变局势变得着实太快。
朝臣纷纷低头,不敢再多言半句,甚至不敢再去看那大殿之上的女子。
聪明的人无论何时,都是很识时务的。
但大殿之内,却仍旧余有一人,一直抬着头,眸光深沉地看着宫绫璟,似感受到此人的注视,宫绫璟偏过了头,看了过去。
只见得上官霆烨看着她,眸里凝着浓浓的不解和一丝微妙的……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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