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世人皆知三年前是南焰国王上亲自赴的北冥求娶的北冥公主,六宫无妃的誓言也是他亲自当着我的面立下,谁能逼他!再者,我父亲原先并不答应这门亲事,是我求了许久,父亲才勉为其难应下的,这些你可知!?”
宫绫璟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可身侧的手却还是不知不觉紧握成了拳,隐隐颤动。
辛柔听罢一愣,随即却很快笑出了声,只笑得宫绫璟神色渐厉,已然不耐,才轻轻叹声:“娘娘,奴婢真的好生羡慕您啊……”
宫绫璟眼眸重重一闭,“辛柔,本宫要听真话!”
“真话?”辛柔讥笑,“真话就是在皇上终于对奴婢动了心,准备称帝就封奴婢为妃的时候,提督大人怂恿群臣竭力反对皇上登基!皇上只得在四年前前去北冥求得州主的相助。他想要带领南焰夺得天下,一统大陆,因为唯有如此,群臣才会对他称王没了异议!”
动心?
宫绫璟心猛地一沉,四年前,确实是父亲宴请云苍三国王上到州上相聚,具体都商谈了什么,她当时并不关心,也就从没问过。也是在那一年,她与焰溟在云雾竹林见了一面,让她彻彻底底喜欢上了他。
后来,北冥州上一概男子竟都入不了她的眼。她在自己寝宫内,时不时会偷偷看着焰溟的画像发呆,这似乎成了她的乐趣之一;不理天下局势的她,也变得很爱去父亲跟前,打听云苍大陆的政局变化,借机再问问三国国君各自的近况。
她以为自己瞒得极好,没向谁吐露过一丝自己喜欢上南焰君主的心意,却原来这一切都被她父亲看在眼里。
也对,父亲那般睿智之人……
宫绫璟脑子里的思绪极乱,不知不觉手足已是一片冰凉。
所以是……是父亲逼焰溟娶她以此为大陆一统的条件吗?而焰溟根本从未爱过她,只是为了他的天下,才被逼无奈娶的她吗?
所以三年前,他才求娶她之后对她不管不问吗?!只因他根本……根本也就在利用她罢了?
心渐渐地往下沉,沉到了谷底深渊,冰凉一片,她开始有了些慌乱和无措。
这时辛柔却又再度开了口,“宫绫璟,你还不知道吧?北冥州主当真手段了得!你父亲嫁你之前,还逼着皇上签订了无数条约,就为了保你一辈子幸福周全!”
辛柔看着眼前一身荣华,容貌依旧如玉的女子,心里一阵揪痛,厉声而出,“你以为六宫无妃当真是皇上自己许诺的吗?历朝历代哪个帝王会做这等事?这合乎常理吗!便是云苍大陆寻常人家的贵公子都做不到,何况堂堂帝王!除此之外,北冥州主还逼着皇上签下一份承诺书,若是娘娘您哪天在南焰待得不开心了,您随时可以与皇上和离呢,皇上身为一国之君竟没权利对他的妻子有任何阻拦!”
她顿了顿,又笑出了声,“哦对了,您父亲为了保障您在南焰的安危,实则还派遣了一支军队驻扎在南焰城中。虽然条例没有向天下公开,可却是皇上亲口允了并签署的。若是有朝一日两国征战,宫绫璟,你不会不知道这对皇上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辛柔话音已落,可那股阴寒凉意却依旧肆无忌惮地蔓延着,直直地渗进了宫绫璟的心里。
她身子不稳,脚步一个踉跄。
从未有一国能在明面上派遣军队驻扎进别国的领地,更别说还是在皇城中心!这对于一国君主来说,简直就是在心脏处埋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
焰溟当时到底是在多么无奈地情况下,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女子,还被逼迫娶的她,签订的这些不平等条约?而她对他的满腔真情,她以为两人间的感情是纯粹真挚,上天注定的,又是多大的误会!
她向往的爱情从来不是这般,从来不是!
辛柔讥讽一笑,冷冷出声:“宫绫璟,你除了靠着家世,你到底还有什么?你的父亲逼着一个这样无奈,深陷困境的男人娶了你,而皇上为了大局还得时时忍着你哄着你,你爱一个人把这个人爱成这般,你不可怜不自私吗?”
一股凉气如寒冰利锥一般生生破开了她的五脏六腑,宫绫璟身子重重一顿,她僵硬得再难以动弹,心脏似迟钝了一般。
为着大局时时忍你哄你......
她听见心里什么珍贵的东西破碎了的声音。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底深处腾起。
宫绫璟低着头,唇瓣腾起的笑意开始泛凉,凉得似窗外寒霜。
……
焰溟,你爱过我吗?
被迫娶我时,你会有多无奈?甚至对我那时非你不嫁的痴心会有多厌倦?可你还是为了你的天下,那般大费周章地求娶了我。
而我嫁于你,却是那样子的心悦于你,那样子的满心欢喜。
于你而言,我一心一意爱着你的这些年来,可曾有一回比得过你谋求了大半辈子的权势?可曾有?!
......
后头的脚步声嘈杂又凌乱,她清晰地听到有人通传——
“皇上驾到——”
她也清晰地听到牢房的门被人重重推了开,然后熟悉温润的男声在身后传来。
“阿璟!”
她知道是他在唤她,无论是他的声线,他的步伐,他的气息,她都太过熟悉了。不知从何时起,他总唤她阿璟,她也喜欢他这样唤自己,只因为这显得他与她亲昵了不少。可是不知为何,而今她再听见他这般叫她,身子却越来越僵,甚至不敢转过身去面对他。
这样子的亲昵……又是真是假?
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杂草,视线越来越模糊,胸口越来越闷,隐隐作痛。宫绫璟觉得自己好累好累,从未有过的疲惫,无力感像一个漩涡一般,不知道要把她吸进哪里去。
原来人在极致哀痛之时,竟一时也是哭不出来的……宫绫璟垂着眸,嘴角轻轻咧了咧,有些自嘲与无力。只是,只是……她为何眼前越来越黑,就像是她的天地间一瞬没了颜色,终于……
一片漆黑。
焰溟在看清牢中情形后,眉心一蹙,快步上前就揽住了宫绫璟的身子。
可女子却在靠上他的时候,身子突然一软,竟彻底昏阙了过去。
“阿璟!”焰溟脸色一变,入目是眼眸紧闭,一脸苍白的宫绫璟抱起,他抱着她的手蓦然一紧,转身怒喝出声:“来人——”
“主子!”声音却猛地被一道凄厉的女声打断。
焰溟脚步顿住,转身看着辛柔,眼里阴戾之色毫不掩饰,“皇后若是出了事,朕绝不饶你!”
辛柔一愣,随即扬眉轻笑,歇斯底里:“主子!宫绫璟除了有家世背景,能够给您最大的助力!到底奴婢哪里比不上她,您为何就是不喜欢奴婢?”
“你与她不同。”男人的声音紧绷得像箭上的弦。
“辛柔自知身份卑微,比不上皇后出身。可奴婢也是一心一意为着您!如若您一点都不喜欢奴婢,当初何必应承奴婢这个妃位!给了奴婢一丝希望!”
皇帝微微眯了眼,声音冷得像千年不化的寒冰,“朕本来就不是君子,朕百般谋划算计要的只是这本该属于朕的天下。至于应承你,一个妃位对当时的朕来说,与钱财官爵并无一般,你取得立储圣旨有功,想要一个妃位,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朕给你便是!可朕确确实实就是从未喜欢过你!”
“那你为何偏偏喜欢上宫绫璟?”女子凄楚一笑。
皇帝一顿,沉吟出声:“阿璟带给朕的,从来不止她身后的那些权势。”她的出现,说是照亮他生命里的一束光都不为过。
焰溟垂眸看着怀中的女子,冷清的面色柔和了不少。
话落,他已紧抱着怀中的女子大步走出了牢房。
而他自始自终都没有正眼看过身后的凄楚不堪,接近癫狂的女人。
辛柔确实在他登基至关重要的一步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可她本就是他培养的一名暗卫。辛柔在他后宫中的那些小动作,霏然的安排,他不是完全不知道。对她,他已算是次次容忍,仁至义尽了。
若非她把心思用到了宫绫璟身上,他想,他可以最大程度地容忍她。可打从她伤了宫绫璟之时,她在他这里便只能永远成了一枚弃子。
他原本还不想动她,可如今......
男人在踏出被清了场的牢狱之际,脚步一顿,眸光看向一处,冷了声吩咐,“废了武功,带回地宫。”
很快一黑衣人跃身而出,跪在皇帝身侧,抱拳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一个泪点挺高的人,可是改这一章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为女主哭了一下下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