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恍然道:“哦……是你家夫君?”
真是越猜越离谱了。
“就是碰巧遇到的陌生人。”我赶忙说明他的身份。
“上元节碰巧遇到的陌生人?”女子一副过来人很有经验的样子,啧啧感叹道:“那可不一般,这节日美好的传说太多,听了容易脑子糊涂,再加上有人跟你说两句知心话,很可能一不小心就栽他手里了——像我,悔不当初。”
女子说完,把河灯放进水中,站起身来,转身优雅地离开。
陪她过来放河灯的男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言语嫌弃了,立马快步跟上:“诶,你把话说清楚,怎么就悔不当初了?”
我看着他们拌嘴离去的背影,心间一股暖流涌过,心想,这果然是个美好的节日。
戴面具的男子走过来提醒我:“你的河灯快着了。”
我闻言,低头往下看——河灯中的灯芯其实就是一截短短的蜡烛,经不得烧多久,而他说的没错。
我赶紧把自己的河灯放进水里,心里默默祝祷了几句,然后看着它和其他数百盏河灯一起,缓缓漂向远方。
身边骤然响起接二连三的惊呼和感叹,我不由得被这些声音吸引了注意,发现大家都仰脸看着天上,便也跟着把视线往上移。
不远处刚刚同时放飞了几百盏孔明灯,灯火瞬间将旭京城的夜空照亮,伴着上元节热闹的气氛和旭京城的繁华,形成一副相当盛大的美景。
我看到戴面具的男子也在仰脸看着天上,便悄悄走至他身边,伸手想去掀他的面具,岂料被他一把截住。
他隔着衣袖握住我的手腕,道:“你心思怎么这么重?我不想伤你,别闹。”
确实不能再闹,我仅仅只被他握了一下手腕就感受到了一股相当强悍的力道,足以确定这人习武,再有什么小动作被他逮到,我可能会伤筋动骨。
我收回手,紧接着揉手腕的动作被他看到,戴面具的男子很贴心地问:“我刚才是不是下手重了?”
我眼见有了控诉他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严肃郑重地点头,委屈地发出一声:“是。”
他仿佛知道我故意这般,反而语气轻松道:“那就是没事。”
此人……此人真是……
竖子狡诈。
原来我这么早就在心里暗骂檀旆“竖子”,我和他的缘分还真是……不一般。
姐夫从我脸上的表情变化推测出了什么,好奇道:“你想起来了?”
“我不确定。”我迟疑道:“我……找他去问问。”
我转身离开前往檀旆的院子,走的时候仿佛一直能感受到背后,姐姐姐夫期待和鼓励的目光,简直叫我压力倍增。
这次院门口的侍卫没拦我,我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檀旆在书架前挑选着书册,听到动静,回头看我:“找我有事?”
我直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檀旆停顿了一瞬,从书架上取下要看的书册,走过来带着点恼意地把书册丢到案上:“带你去看你喜欢的鹤,上巳节送你回家再送你香包,准你随便进出我的院子——我要不是喜欢你,难不成是吃饱了撑的做这些?”
还有询问我和太子的关系,询问我和盛淮的关系啊罢了罢了,他一定不肯承认自己吃醋,我也用不着问这许多,我止不住地嘴角上扬:“所以你是真的喜欢我。”
“你是开玩笑吧?”檀旆难以置信地望着我:“到现在才看出来?”
“我当然早看出来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为微妙,讨厌或者喜欢一个人,有时用不着语言,从肢体动作便可见一斑。
当日在假山上我踩空差点落水,他急忙赶过来捞住我,惊慌的样子不会骗人。
只有喜欢一个人,看到那人陷入险境,才会那样紧张。
我大步上前,拉近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可这样就不得不稍微仰头看着他,略有些失策,罢了罢了,先不管这些,我问:“你在上元节见过我,为什么不说?”
檀旆垂眸望着我:“那你在上元节过后,想尽办法要弄清楚面具之下的人是谁,又是为了什么?”
我闻言不禁语塞,放完河灯以后,我确实尝试过通过跟踪来查清戴面具男子的身份,奈何我技不如人,没跟得上。
檀旆道:“上元节再容易让人糊涂,也不可能让你隔着一层面具喜欢上我,想找我谈天吧?”
我讷讷道:“当然不是。”
“你是清流之女,我是奸臣之子,平白无故扯上关系,必然惹来闲话,你担心纸条上的心愿被我拿去告密,我能理解。”檀旆声调渐低:“既然你想撇清麻烦,我自然也不会给你找麻烦。”
我听完,鼻头忽得一酸,上前一步伸手抱住檀旆的腰,把额头抵在他肩上:“没有,檀旆,我不觉得你喜欢我这件事是个麻烦。”
时局若此,姐姐和姐夫相爱没有错,我和檀旆也没有错。
“但是——”我把头从他肩上抬起,发现他似乎刚想抬手摸我的头,见我此番动作只好作罢,尴尬地把手放下。
我也觉得自己抬头抬早了有些可惜,但现在再把头抵回去又太不像话,何况我还有问题要问:“我不可能隔着面具就喜欢上你,那你呢?”
我仔细回想着上元节那天的情景,满脸期待地问:“是不是你问我在写什么的时候,我惊慌失措的样子特别可爱,让你一见钟情?”
檀旆欲言又止,望着我半晌,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小翎,我就喜欢你这种自信。”
我恼火地放开抱他腰的双手,将他往后推了一把:“我不管,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怎么喜欢我的。”
檀旆趔趄半步停下,无奈望着我:“你审犯人?这个问题拿来问你,你能说得清?”
我大方承认道:“我被色所迷,对你一见钟情。”
“好吧,我想想怎么说。”檀旆做出一副认输的样子,拉着我到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慢慢开始回忆:“上元节过后,我奉命赶往漠北,随军出征,父王制定了周密的计划,请来最有经验的向导绘成图纸,不过说实在的,那个图纸没什么用。”
我对漠北之外的事略有耳闻,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异族之地除去水草丰茂的地区都是沙漠,道路经常被黄沙掩埋,而一不小心误入沙漠的话,容易迷路,是吗?”
“是。”檀旆承认道:“不过漠北异族的王庭都由帐篷搭建而成,随时可迁,大军如果走水草丰茂之地,不惊动他们是不可能的。”
我诧异道:“所以你们走的沙漠?这不是太冒险了吗?”
“漠北之外,异族的兵力其实根本不如我们,但沅国的势力几十年来只能扩展到漠北驻军所在之地,无法向前延伸。”檀旆问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茫然地摇头。
“沅国大军如果出击,异族骑兵便一路撤退,他们对地形更为了解,总能找到地方补给淡水,而我军淡水有限,得不到及时的补给,军心就会不稳,这时异族骑兵再回过头来,给我们迎头痛击,这仗也就输定了。”檀旆解释完原因,又安慰我道:“横穿沙漠的确冒险,但父王多年经营,带路的向导和斥候已经足够出色,迷路的概率已经大大降低,与异族开战,需要的只有勇气。”
檀旆说的这些,当然让我觉得敬佩,但跟喜欢我这件事有什么联系,我暂时看不出来。
不过回想起上巳节那次,他问我和盛淮的关系,我为了拖时间从我在书院求学那会儿开始讲,他没有心急打断我……嗯,就当是还那时欠下的债吧,我静心听着就是。
檀旆轻声道:“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的勇气已经足够。”
我听得有些莫名。
那场仗,漠北驻军胜了,屠镇的骑兵最后被揪出了领头者,粮食以及物资归还半数,消息传回旭京,百姓奔走相告,民心大振。
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胜利,没有任何逃兵,檀旆也不可能做逃兵,因为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后怕,那他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当时我带领的队伍因为在沙漠里遭遇沙尘暴,与大军失去联络,沙尘暴过后,我们找了一处地方坐下休整,没想到旁边就是一支异族的军队。”檀旆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好像不觉得这件事有多凶险似的:“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但暂时没找到我们的方位,我们人数上占劣势,所以不能强攻突围,全都躲在沙丘背后等待时机。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想了多少种办法,但最好也不过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至多消灭他们一半的兵力,余下的,只有等其他人来解决。
“就在我准备下令的时候,你的脸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檀旆,他此时此刻的声音在我耳中变得无比温柔:“小翎,我没有对你一见钟情,所以和你一起看升上天空的孔明灯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我可能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个场景——因为我准备下令时,突然觉得有些不舍,突然很想,和你再过一次上元节。”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大家看到了这篇作话,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五天内,我要参加晋江的日万活动了(因为如果我打定主意不参加的话,一定会提前把这篇作话删掉,这样才可以毁尸灭迹死无对证)。
p.s.晋江的日万活动是指每月的1-5日,每天更新一万字。(p.s.完)
不出意外的话,每天的这一万字会被我拆分成三章来发,更新时间分别在上午九点、中午十二点和下午三点(如果我写不出来,更新时间也有可能会延迟,所以这只是理想状况,实际更新情况不以该时间为准)。
既然都要日万了,之前27号少的那一更我就不补了,因为实在补不动……
既然都要日万了,章节名我也就不想了,避免进一步头秃降低码字速度……
既然……好吧没有既然了。
每天更新一万字,这个量对还没有尝试过的我来说是个未知的挑战,我觉得我极有可能会被打脸,总之,祝我自己好运。
万更还有27小时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