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传统偶像剧的剧情,女主角此时一抬头,应该正看见霸道总裁“刀刻一般的侧脸”,然后两人十指相扣,在霓虹闪耀的夜色中一起狂奔,一阵夜风吹过,女主角长发飞舞裙角飞扬。
然而事实是,喻晚风被一个不认识的小哥拉着跑得飞快,期间几次被拽得东倒西歪。跑得一身臭汗之后,终于从酒吧的送货通道逃脱,来到了后院的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
喻晚风狼狈地抹了抹脸上的汗,问那大气不喘的小哥,“哥们儿,你谁啊?”
小哥笑道,“你可以叫我jeffrey,咱们以后会经常见面的。”
喻晚风正莫名着,却见一辆白色suv从转弯处缓缓开过来,正是那晚他盯着绝尘而去的车屁股看了半晌的,李迤行的座驾。
李迤行把车停到喻晚风面前,打开车窗看着他,“走吧,酒吧里的人如果想找你,很快就能发现这里。”
jeffrey识相告辞,“小少爷,那你忙吧。”他用拇指指了指酒吧的方向,“我去善后。”
李迤行朝他微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向喻晚风。
喻晚风没好气地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李迤行,“预测到你可能会引起人群骚动的时候。”
那就是他一上台他就走了呗,根本没听他唱歌,白白为了吸引这货的注意被酒吧里的人围了半天!
李迤行见喻晚风站着不动,又邀请了一次,“走吗?我送你。”
喻晚风气急败坏地踢了他的车轮子一脚,“走个屁!你把我送哪儿,又送到路口吗?!我谢谢你了,用不着!”
李迤行从善如流,“不客气,那我先走了。”说罢,喻晚风再次就这么被李迤行扔下,眼看着他缓缓驶出后院。
比起上一次的瞠目结舌,喻晚风这次并没有多么惊讶,正应了那句,被虐着虐着就习惯了。他想拿出手机叫个车,却发现手机、钱包、门禁卡都在包里,而包落在了位子上……
不想冒险进去拿包,喻晚风只能寄希望于左子昊靠点谱,还记得找人到酒吧接他。
万幸他的口罩在裤口袋里,他头发又长,夜色迷蒙,戴着口罩低着头走在街上也不太容易被认出来。他一边尽量避开人群,一边留意路上的出租车,想着家里楼下的保安应该能给他开门。
十字路口的灯有些亮,路旁高楼的大屏幕上正放着他给某品牌汽车拍的广告,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一个被妈妈牵着手的小女孩仰头指着喻晚风,奶声奶气地喊,“妈妈你看,这个哥哥和大电视里的人长得一样。”
小女孩的家长并未因此注意到喻晚风,不过他还是警惕地加快了脚步,差点和乱穿马路的电动车撞上。
喻晚风正慌乱地东躲西藏,就见李迤行的那辆白色suv沿着辅路从自己身边经过,在前方不远处停下。
好巧不巧,又给了喻晚风一个硕大的车屁股看。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喻晚风都像神经过敏一样讨厌这款车的车屁股,一看见就气不打一出来。偏偏李迤行的车不是什么定制款豪车,几乎每天都能在路上遇到同款,所以那之后喻晚风没有一天气是顺的。
喻晚风也不管李迤行是不是来找他的,转身就往回走,没迈出几步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李迤行腿长步子大,已经赶了上来。
他见来人是李迤行,作势要走,李迤行动作比他敏捷得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轻声说了一句,“我是听你唱完才出来的。”
喻晚风的脸立时绷不住了,想笑又想忍,嘴巴拉成了一条有点蠢的横线,眼睛却是弯弯的。
喻晚风再次上了李迤行的车,一坐下就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回来找我?”
李迤行依旧是那副性冷淡的模样,哦不,是水母的模样,“我的工作助理刚刚联系我,新专辑的制作明天正式开始,会需要你试唱几个小样,我不希望你因为晚归影响第二天的表现。”
喻晚风也听说新专辑的制作时间提前了,可见李迤行说的应该不假,如果不是他手机没带在身上,此刻大约也接到吉祥的电话了。但他无法接受李迤行回来找他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遂侧过身把手肘搭在副驾驶前的操作台上,手撑着头望向李迤行,不甘心地展露出自己最迷人的表情,问他,“就只是为了工作?没有别的原因了?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迤行深深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喻晚风的嘴角立时勾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是什么感觉?”
李迤行,“你挡到后视镜了。”
喻晚风咬牙忍下这口气,把自己摔在座椅靠背上,待心绪平复了些才又问,“我唱歌不好听吗?”
李迤行沉默了片刻,“按你这个逻辑,我爱上海豚的可能性更大。”
水母配海豚,好像还挺搭的。
喻晚风被怼了也不气馁,意有所指地眨眨眼睛,“但是我还能做很多海豚做不了的事啊。”
李迤行,“你今晚说话太多,回去记得喝一杯胖大海泡水。”
喻晚风,“……”
喻晚风没再说话,心道明天开始两人还要泡在一起两三个月,还怕套不牢他?“真香”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于是第二天,喻晚风打扮得像是要拍杂志硬照似的,带着吉祥和小董浩浩荡荡去了丽斯兰臻。
喻晚风穿着黑色高腰西裤配酒红色衬衣,衬衣外还搭了一件复古风小马甲,活像从城堡里走出来的吸血鬼王子。吉祥见他打扮得如此用心,高兴得跟提前发了年终奖一样,坐在副驾驶上频频回头称赞,“哎哟哟,你总算对造型上心了,待会儿肯定有很多粉丝守在丽斯兰臻楼下等你,到时候咱们走慢点,让站姐们好好给你拍几张。”
喻晚风靠在座位上琢磨着李迤行,压根儿没搭理吉祥。
陪着喻晚风选了俩小时衣服的小董掐指一算,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果然,喻晚风根本没让小董把车停在丽斯兰臻门前,而是开到地下停车场,乘电梯直接去了音乐总监所在的楼层。
李迤行见喻晚风来了,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吩咐助理召集相关人员开会讨论喻晚风新专辑的选歌。
喻晚风却站在门口把他的工作助理拦下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迤行,“你是我的制作人,我是你的歌手,我们两个人都在这儿了,还需要叫谁来讨论?”
李迤行示意助理先坐下,又对喻晚风说,“参会人员大部分是我们公司资深的制作和编曲,如果你和我的意见发生分歧,多一些人有助于产生折中的方案。”
喻晚风,“不需要。”
他走到李迤行身边的沙发坐下,“有你和我的想法就够了,不需要‘别人’来掺和‘我们’的作品。”说罢,又转向吉祥,“吉祥哥,你不是要去找他们的法务讨论合同细节么?”
吉祥和小董识趣地离开,李迤行的工作助理也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离开了办公室,还贴心地在外面把门带上了。
旁人都出去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喻晚风和李迤行,喻晚风提着一口气正准备好好“发挥”一番,李迤行却连寒暄两句都没有便直切主题。
他递给喻晚风一个ipod一副耳机,“这里面有十首歌,是我从备用曲库里选出来认为比较符合你们公司要求的作品,你先听听看。”
喻晚风没急着接过,仰头问他,“这十首里有几首是你写的?”
李迤行,“都不是我写的。”
喻晚风,“那我都不要。”
李迤行,“我会根据你的风格重新编曲,直到你满意。”
喻晚风,“我现在就不满意,我要唱你写的歌。”
李迤行的语气里流露出些许无奈,“我想以你的资历,不需要我向你解释制作人的工作。我负责你的专辑制作,并不是承包你专辑里所有歌曲的作曲。”
喻晚风不依不饶的,“编曲固然重要,但它更像是一项技术,而作曲才是源自灵魂的创作。”他挺起腰身贴近李迤行五官深邃的脸,两人近得呼吸都能相互交融,喻晚风压低嗓音,暧昧在唇边漂浮,“我表达得还不够清楚么,李迤行,我想离你的灵魂更近一点。”
说完,喻晚风自己都想抽自己一耳刮子,这糟糕的台词!
李迤行站直身子后退了一步,冷淡的脸色中第一次显现出稍显不同的表情,却是带着不赞同的严厉,“这是你的工作、事业,不是你恋爱游戏中的玩具,喻晚风,希望你拿出应有的专业精神来。”
冷不丁被怼了一句,喻晚风不怒反笑,“还‘恋爱游戏’?还‘玩具’?呵呵,你不是外国人么,看不出来修辞手法用得还挺好啊?你如果看不上我的水平,何必纡尊降贵答应给我制作专辑呢?你李迤行的作品不是什么嗓子都能唱的,这是整个亚洲娱乐圈都知道的事,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喻晚风的声音配得上你的作品。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你写的歌,我用心唱,唱到你满意;不是你写的,我就不唱,你给我扣多大的帽子都没用。”
李迤行大约还没遇上过无赖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怔了怔之后还是选择了和他讲道理,“并不是我不愿意给你唱我写的歌,而是我最近的作品都不适合你。”
喻晚风,“最近的作品不适合,我可以唱你以前的作品啊,你的个人曲库拿出来都够养活一公司的歌手了吧。再说已有的作品不适合,你就不能写新的给我吗?没灵感么,好说啊,我陪你去采风找灵感。”
李迤行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喻晚风见他若有所思,还以为这人被自己说动了,没想到他下一刻便拿起电话打给了自己的工作助理,“立冬,请喻晚风这个项目的法务和蜜果公司的吉先生到我办公室来,讨论解除合同事宜……”
喻晚风像被人电了尾巴骨似的跳起来,窜到李迤行跟前握住他拿着电话的手腕,“你什么意思?!”
李迤行,“如你所知,我们可能对合作方式的理解不同。”
喻晚风瞪着眼,气得眼皮都在跳,“你威胁我?”
李迤行,“我只是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
换作别人,喻晚风早翻脸了,可这人是李迤行,是他挖空心思也还没能搞上手的高岭之花,是叶丹不惜代价请来给他转型的金手指。
他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
陈立冬敲了敲门后推门进来,“总监,要现在请法务和吉先生过来吗?”
喻晚风转身送给陈立冬一个敷衍的假笑,“不用,小李总跟咱们开玩笑呢。”
纵然只是个假笑,也着实晃到了陈立冬的眼,他怔了一会儿才犹豫着看向李迤行。
李迤行看了喻晚风一眼,才道,“你先去忙吧。”
陈立冬走后,喻晚风拉着李迤行的那只手仍未松开,他拖着李迤行走到会客沙发旁,“讨论也得有个讨论的样子,坐那么远,还以为是台上台下对歌呢!”
李迤行颇为意外,“你知道对歌?”
喻晚风,“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一个外国人,还知道对歌?”
李迤行有些无奈,“我不是外国人,只是父母都有部分异国血统。”
喻晚风对和李迤行有关的事都显现出浓厚的兴趣,“你父母都是混血啊?听说李主席有欧洲血统?那你妈妈呢,是哪国混血?你像谁比较多?”
李迤行居然也老老实实答了,“我父亲有一部分欧洲血统,我母亲是中日混血。”
喻晚风恍然,“这样啊,难怪你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是混血。诶,不对啊,可是你哥哥大李总长得就很西化啊……”
脑子已经转过弯来的李迤行显然不想跟他继续这个没营养的话题,甩给喻晚风一个冷淡的侧脸便不再说话。喻晚风也不介意,继续哇啦哇啦说他自己的,“不过别人什么样我也不关心,我只关心你的事。再多跟我说说你的事吧,你在哪里长大的,森城?日本?还是欧洲?你喜欢吃什么菜系,待会儿我们一起吃午饭吧?你眼睛的颜色本来就是深棕色的不是隐形眼镜的颜色吧……”
喻晚风说得口都干了,李迤行也没有答一句。他把ipod放到茶几上,“这十首歌你拿回去听一下,明天这个时间再过来,告诉我你选中了哪几首,然后试唱一下,我再找人填词,重新调整编曲。”先作曲后填词算是李迤行的制作风格,所以丽斯兰臻的大部分歌曲都是按这个顺序创作的。
喻晚风这才想起来,方才的问题还没解决,他顶着叶丹的期望,不能和李迤行来硬的,不过迂回战术的法子还有的是呢!收起锋利的小爪子,他像个听话的好学生一样拿起ipod,“我现在就听今天就唱呗。”
李迤行,“你今天说的话过多,已经不是最佳状态了。”
喻晚风,“那是你的问题,我问什么你都不回答我只好自己自说自话下去了。我明天来也是这个状态,因为明天还是会说很多话,我一见你就有说不完的话。所以就还是今天唱吧,不是说要加快进度吗?”
李迤行一直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不管是以前上学的时候还是进入丽斯兰臻之后,从来都是他让别人无可奈何。然而这个喻晚风,他已经数不清这是多少次因为他叹气了,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无奈,似乎都用在他身上了。
李迤行拨通了助理的内线电话,“立冬,泡杯胖大海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