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七日新生开始报到,二十八日准备一天,二十九日开始军训。
青岚情况特殊,学校同教官打过招呼后,教官直接把人安排到后厨。训练不了,摘菜洗菜削土豆皮总该会吧,会什么就干什么去,不会就去学,反正不能闲着。
还有一个条件,早晨必需和同学们排队报过数解散后才能去厨房。
这想法挺好,即使不能和同学们一起训练,也得让她拥有集体荣誉观念,增强团体意识理念。
但是青岚想着,新同学肯定不会如五班同学那样和她亲密,因为这里没有另外一个刘老师。
前几天,考在京市的同学含泪送走了考入天南海北各处的同学,送到最后,青岚难免心生惆怅。
即使在微信里天天能见面,但是感觉不同了,像以前那样亲密的嬉笑打闹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哎,好特么的感伤。
航空系的同学很多,这个系在近几年也算是热门,所以报考这个系的学生很多。但是女生不多,加上青岚一共只有七位。分成班队的话,一个组也只能分到一两位。
阳盛阴衰的利害。
你以为她们会被呵护起来?呵呵,真是想多了,他们更喜欢对着对面组的中文系或是外语系狼嚎,对自己系里的几个女孩子视若无睹。
能考上京大并报了这么个专业的女孩子那根本就不是平常的女孩子好吧,她们被统称为女汉子。一点儿都不温柔婉约,他们牙口不好,肯定啃不动。
其实最主要原因还是嫌自己系的女生长的不漂亮。
青岚入队时,系里男生的眼睛睁的贼亮,哟,美人儿。有救了,面前有这么一个美人在,再苦再累都能挨下来。
青岚离队时,一众男生都在狼嚎,美人儿你别走啊,你走了我该怎么熬啊……
当他们知道青岚要去食堂帮忙时,那小眼睛睁的比先前还亮。哟,食堂?这回是真的有救了,快去快去吧,不要太想我哦。
爪子摆的那叫一个欢,站在一旁的教官都差点笑出声。
高智商的学霸们戏精起来,那真没其他戏精们什么事了。
然后青岚又学到了一个道理,这与填饱肚子相比,美人儿其实顶个屁啊,屁股一翘嘴一噘,她就给放了。
傻子,真以为她是要干食堂大妈的活啊,勺子一颠手一抖,本该五分满的菜给你打个八分满?
军队的食堂分饭简单粗暴,早饭是每个班队分一筐馒头,一盆水煮蛋,一桶米粥,一罐豆腐乳;午饭是一大盆米饭,两份荤菜一份素菜,外加一桶绿豆汤;晚饭还是馒头稀粥小咸菜,最多每组给切两碟火腿肠。
吃饭全靠自己抢,桌上那就没剩过饭。
青岚眼见着不少同学偷偷摸摸的把吃剩的馒头塞进宽大的迷彩服里,然后光明正大的带出去。
教官看见了吗?肯定是看见了,但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允许了,都是半大不小的小伙子,体力输出的高,半夜肯定得饿肚子,总不能真让他们饿坏了。
青岚能做的事就是在往盆里舀菜时,多添个一勺半勺的,人家组是半盆菜,她们组是大半盆菜。
师傅们也由她去了。
小姑娘嘴甜手快,干活麻利不偷懒,关键是她还不娇气,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干的还挺好。这就挺招人喜欢了。
给同学偏心一点也算不得什么原则问题,又没有专门给开小灶。再说眼看着那班组里全是大小伙子,半盆子菜肯定不够吃。
然后,装馒头的师傅手一抖,又往青岚那组的筐里多塞了几个馒头。
回了宿舍,那六位女同学高兴的拉着青岚看她们今晚的存粮,塞过几根酱咸菜的两颗大馒头。
晚上不用饿肚子了。系里那群牲口一点儿也不体贴女生,狼一样的抢着吃,今天是她们合力才抢回来两个馒头。
青岚默默掀起衣服,里面一圈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啊,李青岚,我爱死你了,muma~”
青岚把快吻到自己脸上的嘴巴推开:“矜持点,矜持。”这一激动就亲人是什么毛病。
几个女生偷偷捂着嘴笑,笑的大声怕把查岗的引来。
刚洗了澡出来,就听见手机响了,电话那头是孙秀。
“老子跟教官干了一架。这特么的眼瞎,连老子是男是女都认不出来,说老子上女厕是耍流氓。”
青岚轻轻的笑:“就你那形像也没人敢把你认成女生吧。干架赢了还是输了?”
“老子能输么?那丫伤的可不轻,估计明天得换教官。”
“闹大了?对你有影响吗?”
“没影响,他自个儿技不如人怨个球,大不了被针对几天多整我几次也就够了,都是小意思。我就跟说说这个事,完了,睡觉去吧。嘟——”
这人还真是,恁的欠抽。
打开微信,班级群里全是喊累骂人祖宗的话,照片也是被阳光无情摧残过的蔫蔫巴巴红通通黑漆漆起皮流油的臭汗脸。
真是好可怜一群孩子。
青岚没啥同情心的点过赞,丢了手机睡觉。
军训期间,青岚在后厨混的如鱼得水,一众同学被教官们操练的哭爹喊娘,好不容易挨完军训,这帮同学又红着眼眶舍不得离开基地。
陶乐敏在宿舍里哭得稀里哗啦,扯着一名年青教官的袖子说舍不得离开,然后把个教官弄的手足无措。他是真不会安慰人啊,这些小丫头前几天不是还对着他横眉冷眼,今天又弄的像生离死别一样,这转折跨度太大,他理解不来。
这就叫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
正式开课后,大一生其实过的很热闹,这个社团那个社团的都找来补充新人,另外,学校那么大,角角落落还没探遍呢。就算是一所学霸们的集合处,第一个星期能沉下心认真学习的人还真没几个。
再怎么高智商,他们也还是些对外物都充满好奇心的年青孩子。
星期天青岚是能回家的,晨曦这两天正好不忙,就开着车过来接青岚。她要是不过来,不要脸的某人肯定会过来这里假装偶遇再顺理成章的把人送回去,想的美。
路上堵车堵的利害,但是这对青岚没影响,她正躺在后座刷手机,用校园app查找理工科的所有课程,统计一下能蹭些什么课,准备在自习课的时候去蹭课。
交一课的钱学几课的知识,这种操作才不会亏本。
回到家,刘雅芙捏着青岚的胳膊说又瘦了,学校食堂的饭肯定不好吃。这倒是冤枉了食堂,就是因为饭太好吃所以抢饭的人多,青岚去的迟,荤菜早就抢完了,吃了足足一个星期的素,差点把她吃成一只兔子。
喝一口李嫂炖出来的竹荪鸡汤,青岚才觉得又活过来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真是至理名言啊。
吃过饭,青岚就被一家人围住,二十来天没见,家里人想问的事情太多,手机上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
比如军训有没有发生有趣的事,再比如舍友们好不好相处,新同学们好不好相处,学校里男孩子们长得怎么样。
青岚就没有用语言描述事情的本事,家人问一句她就干巴巴回答一句“有的”“还行”“挺好”“就那样”,噎的人说不下去,要不然这些人肯定会问个没完没了。
刘雅芙又说:“考进京大的孩子都是聪明人,你多跟他们交流交流,这些同学可都是潜在的人脉。唉,有没有长的顺眼的男孩子?上大学了,该谈个恋爱了,别学你哥你姐,上学时不谈现在也不谈,青春都虚度了。”
谈恋爱?青岚猛摇头,她没那闲工夫,蹭课的事还没落实呢。这些人心里都是什么观念,该学习的时候不学习,谈什么恋爱。
别人她不管,反正她是不可能谈的。
刘雅芙哑然,自家三个孩子就没一个正常的,。别家孩子上大学时家长们担心孩子谈恋爱不愿好好学习,她这个家长则愁孩子不去谈恋爱。其他孩子呢,上大学后都期待谈一场恋爱,她家孩子,大的两个没谈过,小的这个根本就不想谈。
晨曦失笑,某人可能要失望了。
星期天早晨,青岚推了晨曦要送她的主意,自己一个人背着大背包早早就挤地铁回学校,背包里还装袋几瓶子唐嫂连夜炒出来的牛肉酱。
下了地铁正准备转坐公汽时,碰见了一个熟人。
八百万先生。
真巧啊。
更巧的是他正好要去学校附近办事,青岚便搭上了他的顺车。
“学业紧吗?”八百万先生体贴的放缓声音问。
“还行吧,刚开学,还没有觉的有紧张感。”
“学业上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跟我说,咳,和你姐姐说。”
“现在没有。不过,咱们学的不是同一个专业,我遇到了什么问题你要怎么帮我?”
开着车的男人似乎被逗的笑了一下,但他脸上一惯面瘫,笑的时候也不过是轻勾一下嘴角。
青岚想着,晨曦这几个朋友交得确实不错,别看这人长的冷厉孤绝,心肠倒挺热,讲义气,对朋友的妹妹当做自己妹妹看待。
“下个星期还回家吗?我最近都在这里忙,想回家的时候跟我打声招呼,顺便把你送回家,省的你姐姐两头跑。”惜言如金的人突然说这么多,也是挺不容易了。
“大概是会回去吧,不过我搭地铁就行,你的正事要紧。”
“没事,我也是顺路,再说你这样挤地铁回家,伯母她们肯定不放心。就这么说定了,星期六早上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青岚虽有些讶异他的专行,但转瞬又想,可能是独断惯了,这语气一时就带出来了,而且这不是什么大事,搭顺车就搭顺车吧。挤地铁快是快,可里面的各种味道真的让人很难忍受。
走走停停间,他接了两个电话,语气冷凝淡漠,语言简洁干练,与同她说话时判若两人。
难道这年头当老板的人,都得随时备好几副面孔吗?
到了校门口,青岚下了车,刚准备背好背包,然后手就空了。
“走吧,我送你进去。”手里提着背包的男人说。
“这真不用,我背的动,学校里不让校外的人进去。”
“那我把你送到门口。”
青岚看了看前边的校门口,大概十来米的距离,这点距离,用的着送吗?
这人今天是怎么了?
好说歹说都不行,青岚最终还是被男人送到大门口。
背包接过来,这事还不算完。
“手机号码给我,下个星期六等我电话。”不给不走的架式。
青岚没办法,只能念了一串数字。刘雅芙真的看错了,这人真不是冰砣子,他热情起来都让人有点拒绝不了。
走了几步从车棚里找出她的自行车,骑出一段距离再回头时那人仍在校门口站着,他的车子跟前已站了几个男生在指指点点。
这人真是。
车子掠过小路,秋风拂过林梢飒飒而响,带着草木青涩的味道吹过她的头发,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照在她脸上。周围是许多问她一样年青的人,或谈笑或打闹或抱着资料匆匆而过。
真是个美好的世界。
回到宿舍没多久,就接到了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询问:“你回宿舍了么?”
青岚:“回来了。”
这个男人真是很不对劲啊!
然后,就把这念头丢到脑后了,她的事情太多,没空去分析一个不太熟识的男人发生了什么。
宿舍里只有王雅楠一个人在背英语单词,另外两个不在。
刘雅芙问青岚舍友们好不好相处,青岚说“还行”那真是实话。
一个宿舍四个人却不是按科系分的,青岚不知道为什么,但它分的就是这么随心所欲。
王雅楠是湘省人,外语系的,她本人是从农村考进来的,英语口语总不准确,为了能追上其他同学的口语水平,她是没日没夜的练口语。
学习特别勤奋刻苦的一个孩子,就是人际交流上有点问题,常常忘我的学习,没空和同学们交流,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死闷死闷。
比如现在,青岚回来后,她只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来背单词。
刘敏佳是粤省人,她的英语水平和她的粤语水平一样棒,普通话说的就没那么好了。说话着急时常常一阵叽哩瓜拉,三种语言混着来,听得人一阵懵。
她爸是电子元件厂商,家庭富裕,她也争气,多才多艺,会弹钢琴会跳舞,人长的漂亮又聪明,学习好家境优,然后免不了有些小脾气。
葛风华,名字特霸气,可惜长的很平凡,很平凡很平凡,平凡到常常被人无意识的忽略掉。可是这个中原来的妹子可不能被小觑,智商奇高,心劲儿特强,一点儿亏都不愿吃。
开学短短几天,只青岚见着,刘敏佳就己在她身上吃了几个闷亏了。
这样的人,青岚不愿和她深交,敬而远之为好。
所以,虽然四人已经住了一个星期,但相处起来真是平平淡淡。
没多久,刘敏佳和葛风华就相继回了宿舍,一个人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各种衣服鞋子零碎用品,一个提着一只全新的笔记本。
王雅楠看见笔记本后,难得的问了一句:“葛风华,你那个笔记本多少钱?”
不等王雅楠说价,刘敏佳就回答:“她那笔记本有点儿小贵,你要是想买的话,另一个配制的更适合你。”
这话是真气人,就差明着说你不起了,王雅楠自然也听出来了,但她向来沉闷,对着刘敏佳不知怎么就有些气短,然后又低下头背单词,背着背着就哭了。
她也曾是全县的娇傲,是别人难以追逐上的优秀,她满怀着一腔热切来到这所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名校。但是,突然间一种巨大的差异压住了她,普通话不合格,口语不合格,她引以为傲的特长被人称为哑巴英语。在一众与她同样出色的青年中,她的出色再也显不出来。
另一个令人难以承受的压力是经济差异。
她一年省吃俭用的生活费都不够人家一条裙子的价钱。刘敏佳全身上下的衣裳价钱加起来比她家一整年的收入都高。
从小到大,她甚至没玩过电脑,就连手上这部手机都是来京后才买的。
刘敏佳说的没错,她是买不起。一种莫名的悲哀突然袭上心头,都是一样的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青岚无意渗和进她们之间的事情里,要在一个宿舍里住几年呢,王雅楠迟早得习惯刘敏佳说话的方式,而她的自卑和无法自处也迟早得自己克服,更得一步步融入这个对她来说相对陌生的社会。
人得学着成长,自强。
……
再次放假就是国庆节,学校放假七天,路程近的早早从网上订了车票回去了,路远的或是经济紧张的学生就留在了学校,好些同学要相约着去看升国旗。
陶乐敏家在大连,她那人是个人来疯加自来熟的开朗性格,因为系里几个女生有军训时被青岚投喂加上共同和男生们抢饭的缘分在,几个女生相处的倒挺好。
放假前,她问青岚和其他几个女生,去不去她家里玩,她家在大连开了个海鲜店,这时候正是海货正肥美的时节,有兴趣的话去她家赶海吃海鲜去。
晨曦知道后就说:“想去就去,不想去的话去其它地方也可以,都随你,多注意安全就行。”
然后几个女生决定去玩。虽然这时间出去不一定能玩的尽兴,但是为了海鲜,拼了。
但是,她们商量的迟了,等商量好以后已经订不到去大连的车票了,于是一群人互相看着,都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这回不光她们去不了,陶乐敏也被拖累的回不了家了。
青岚接到八百万先生的电话时,她正陪在蔫蔫巴巴的陶乐敏身边,任由她投怀送报委屈装哭,连肩膀都借出去让她靠着了。
一回生两回熟,以前被赵娜靠习惯了,换了人给靠也挺自然,只要这小疯子别动不动就亲自己,其它的事都好说。
陶乐敏作怪说:“亲爱的,你真好,来,亲一个,muma~”
青岚一把推开她,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说:“女女也授受不清,别以为我不看小说就不知道百合是什么意思。”
几个女生听得哈哈大笑,李青岚可真是个宝藏女孩儿,她们最喜欢听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八百万先生的电话来的正好,青岚提了小皮箱出门。她这几位新同学和以前的同学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上,以前是由她去套路别人,现在一个不小心就被别人套路了。
出了大门后发现情呢有些不对劲,晨曦也来了,和八百万先生相对而立,两人之间的气氛很不寻常,隐隐还有些箭拔弩张的味道。
这是怎么了?好朋友闹矛盾了?
见青岚出来了,晨曦暗暗白了一眼好朋友,然后拉着青岚上了车,连他们俩互相打招呼的机会都没给。
青岚以为这两个人闹脾气了,于是就没打探,别人之间的私事她向来不问。晨曦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笑,只要她不主动点破某些事,某个人就得不了逞,这丫头还没开窍呢。
另一头,某个人心情郁郁的进了自己车子,一束满天星正孤零零的躺在后座上,没有等到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