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的到来让大院里热闹了好一阵,甚至连隔壁的研究所、大学里都来了不少人来瞧热闹。
好多人还都能跟高山聊几句,听得阮文心惊胆战。
当初和老大哥家交好,国内学的外语是俄罗斯语,谁还不会唱两句《喀秋莎》?
虽说后来关系破裂了,但说一句达瓦里氏也不是太难。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有几个瞧到阮文过来了,还特意来打听,“阮文,这个小高他就一个人了,也没对象对不对?”
“就是,你说他连汉语都不会,往后可咋过呀?”
高山怎么过阮文还没具体的想法,但是……
人家刚来,没必要这就介绍对象吧?
虽说身材的确高大了些,长得也还行,但有必要拉回家做女婿吗?
阮文想了想,“他好像有个未婚妻,是他爸早些年给订下的。”
“咱们都新时代了,哪还能盲婚哑嫁啊,得让孩子们自己处。”
“就是就是,阮文你这思想可不行,婶子得批评你一句。”
“……”
被人拉着说了一通,阮文整个人都有点懵。
最后还是杨主任过来,把她解救出来。
“他到底什么情况?”
虽说改革开放好些年,省城里也有些外国人,但这种要常住的还是头一个。
关键这还跟阮文有关,杨主任觉得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伍功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派上了用场。
“真的?”
“我骗您干嘛呀。”阮文拉着人出去喝茶,“我估摸着吧,他爸当年带他隐姓埋名,怕不是因为他的出身有问题,不过人家在内蒙生活那么多年,要不是这次遇到沙尘暴家毁人亡也不至于现在流落异乡。我跟他简单沟通了下,发现他的学术造诣相当不错,我正愁着怎么安排他呢,要不主任您把他给收了?”
“学校有制度,不能随便进老师。”
“我又不是让他直接去当老师,您不是会俄语吗?方便跟他沟通,教他赶紧学会中文,把他塞到您实验室里就行,帮忙打个杂什么的还没问题。”
阮文总不能用完就丢,她从高山这里拿到了那pvc管的实验数据和生产线设计图,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打算让高山去省大那边。
一方面有系主任教汉语,另一方面这本来就是一个科学工作者,说不定能帮着系主任解决一些研究上的难题呢?
能够搞出pvc管的人,还能是草包不成?
阮文的安排让杨主任有些奇怪,“他的来历,真没什么问题?”
“您胡思乱想什么呀,这些年来叛逃去香港、台`湾,偷渡去美国欧洲还有毛子家的不少,可你见过几个投诚的?”
“有我们也不会知道。”
师徒之间到底有某些方面的相似,不过阮文可没在这时候认亲。
“谁知道呢,就流浪到我那个牧场里了,大概这就是缘分吧。您又不用给他开工资,就当帮帮我。”
这是自己的得意门生,杨主任能怎么着?
“你呀,净给我找麻烦。”
“那投桃报李,您需要什么设备跟我说,过些天我要出国,回头给您带回来。”
杨主任有些奇怪,“怎么又要出国?”
“考察。”
阮文倒是没骗人,她的确要出国一趟。
赫尔斯和华纳在电影合同上出现了分歧,这个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阮文从边疆回来后,赫尔斯就联系她,希望她有时间尽快去美国一趟。
当初赫尔斯作为joe的经纪人,和华纳签下的是a版合同。
五十万美金的版权购买费用,一共五百多万美元的制作费用,累计票房收益是七千多万美元,至于周边以及录像带收入,阮文没有得到太具体的数字。
不管怎么说,第一部《茱莉亚小姐》可以说是大赚特赚,华纳很快就和赫尔斯商讨签订了第二部的合同。
如今出现分歧的,其实是第三部小说。
第二部电影已经开机拍摄,听赫尔斯说,大概会在圣诞节期间上映。
这大概是美国的春节档吧。
虽说第二部电影的市场反响还不知道如何,但华纳既然主动提出购买第三部小说的影视版权,自然是看好这个市场的。
看好,并不代表给的钱多。
因为第一部所带来的票房十分漂亮,赫尔斯在和华纳谈第二部时,依旧是a版合同要价二百万美元。
华纳当时咬咬牙答应了。
如今要拍摄的第三部,赫尔斯要的是五百万美元。
这下华纳可不答应了。
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然而赫尔斯坚持认为,《茱莉亚小姐》值这个价。
双方陷入僵持之中。
阮文被赫尔斯请去,当然她不见得会露面,只不过赫尔斯觉得阮文倒是有必要去一趟。
反正最近阮文也想着去美国再考察一下,便应下了赫尔斯的邀约。
阮文出国的时间定在了五月底。
这个时间让杨主任拧了下眉头,“不在家陪孩子过儿童节呀?”
这年头的节日少,儿童节也只属于儿童,大孩子不好过,阮文是没那个脸蹭人家小朋友的节日。
“那边约好了的,我走之前给她买节日礼物。”
杨主任叹了口气,“你呀。”亏得有谢蓟生能帮忙分担,不然这遭罪的就成了孩子。
他话里的未尽之意阮文倒是都明白。
送走了杨主任,阮文坐在那里发呆。
好一会儿,她被人扯了下袖子。
来参观高山的邻里们都离开了,这个俄罗斯族的年轻人还有些兴奋。
“我能去读书吗?”
谢跟他说,往后自己要把这里当家。
既然是家,那肯定要跟周围的人说一样的话吧?
他觉得自己需要去读语言班,需要去做很多事情。
“可以,不过还不是现在,你可能听不懂他们上课。”阮文用英语回答,两人在沟通上有些困难,好在连说带比划,倒也能进行沟通。
高山对自己的名字很是喜欢,“谢跟我说了,他回头教我练毛笔字。你会写吗?”
小青年自然不知道毛笔字怎么说,不过他比划的倒是像。
阮文笑着摇头,“我写不来,你好好学。”
“那我一定能超过你。”
阮文:“……”小样,我谦虚一句你还嘚瑟了。
回头偷偷学了,吓死你哦。
……
阮文再度去美国前,回了趟安平县。
二棉厂经营不算太好。
纺织厂的厂长再清楚不过对面的情况,“有工人来咱们这里打听,说是熟练工好上岗。”
只不过这边纺织厂也都步入正轨,还真用不上这些熟练工。
他们有自己的培训机制,也不见得瞧得上国营工厂那套。
“注意着点,保卫科一定要二十四小时巡逻,别出现岔子。”
“你放心,这个我知道。”
阮文这边工人是齐了的,短时间内不扩大生产规模,压根不用再招工。
“对了。”走到厂门口阮文又想了起来,“我记得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其他纺织厂。”
“咱们这边是产棉大区,纺织厂就地建厂倒是常事,最近开了两家吧,差不多年后就能生产了。”
阮文笑了笑,“效率倒是快,要再有二棉厂的工人来打听,你就推荐他们去那些工厂好了,也不用推荐,就随口说一句,别总是盯着我们。”
厂长点头应了下来,“行,晓得了。”
阮文交代妥当,开车出去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厂门口的人。
邱爱梅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身边还有个中年男人。
两人忽然间拦住了车子,倒是把保卫科的几个保安吓了一跳。
“阮文,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邱爱梅看了眼过来的保安,“在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吧。”
阮文不觉得自己跟邱爱梅有什么好说的,她没有吭声。
眼瞧着保安要把自己叉出去,邱爱梅慌了神,“阮文,魏知青死了!”
保安哪管这个啊。
他们又不认识什么魏知青。
就要把这位邱厂长从车前拉开时,车里头传来了阮文的声音,“上车吧。”
……
县里的国营饭店远没有当初热闹红火,小馆子经济实惠更受工人们待见。
头些年眼高于顶的服务员如今也是九天仙女下凡尘,热情的推销着酒水。
“不用,再去做几个菜,过会儿我带走。”
外带比堂食要贵一些,服务员瞧着这位客人递过来的钱,连忙去跟后厨商量。
邱爱梅看着出手阔绰的阮文,眼底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这是春红家的。”
邱爱梅的介绍让阮文愣了一下,其实她早些年是见过李大利,但几年过去这人变化有些大,阮文都没认出来。
“春红大姐前段时间刚跟人订婚,这么介绍不合适吧?”
邱爱梅听到这话一愣,一直没开口的李大利猛地站起来,“她又找男人了?”
“她单身女人,找个男朋友订婚结婚不是很正常吗?”阮文笑了起来,“男朋友比她小好几岁,不过人不错,我之前见过,还帮过我不少忙。”
阮文这倒没说谎话。
托马斯·丹尼尔是证券经理,说不上多资深,但是行业内的人总是触觉敏锐消息更灵通一些,帮了赫尔斯不少。
阮文目前在海外的图书版权进账全都交由赫尔斯打理,帮助赫尔斯可不就是帮她嘛。
李大利眼睛都红了。
愣是被邱爱梅给压住了。
邱爱梅觉得自己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她这段时间被棉厂折磨的头发都白了大半,而刘春红却是春风得意。
明明她们之前是一样的啊。
“阮文,今天喊老李过来,是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
“您尽量长话短说,我没那么多时间。”
阮文的不耐语气让李大利再度站起身来,“你是好大的买卖在身上,不过有些事情阮文你应该还记得吧。”
“比如呢?”阮文笑着看了眼李大利。
她知道李大利混的不好,当初都是中队长的人,如今竟只是个普通公安。
局里对外的说辞是在抓捕案犯的时候出了差错,其实呢是生活作风问题闹大了。
原本公安局是不打算处理的,可阮文总是要帮刘春红出口气不是?
至于公安局怎么找到李大利的错处来整治的,其实阮文不关心,她只需要知道结果就好。
现在这个意气消沉的男人,看着阮文的眼神充了血。
“你说的魏向前吗?”
魏向前被送回到安平县公安局后,阮文再没过问。
这个人其实已经死了的,不过是挨日子罢了。
坦白来说,忽然间听到人说他死了,阮文也没多震惊。
毕竟犯不着。
“魏向前死前,说了你的秘密。”李大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阮文,他审讯犯人多年,能从那些人的眼神里知道很多事情。
其实李大利并没有见过魏向前,只不过他和监狱那边的人一块吃饭时,那人喝多了,说那个魏知青神神叨叨的,说什么阮文不是人。
人当笑话说的,但李大利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阮文的确不太一样,年轻姑娘家哪来的本事,竟然有这么一身家业。
说不定呀,真的不是人。
李大利日子不好过,起了贼心但又胆子不够,他知道邱爱梅现在焦头烂额,索性把邱爱梅拖下水来。
但阮文这人,还真是城府深。
只见阮文那细长的眉头微微一挑,那双杏眼里透出几分讥诮,“是吗?所以你们打算用这个消息来要挟我吗?”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哪怕她坐在那里比他矮上一截。
但并不妨碍她视他们为蝼蚁。
李大利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刺痛了,“你以为我……”
“阮文你别误会,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邱爱梅再度拦住了李大利,“只是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吗?”
阮文笑吟吟的看着邱爱梅,“邱姐,很早之前我就有心挖你去给我帮忙,我自认做人还算厚道,也不曾亏欠那些帮我的老朋友。不过您和二棉厂情谊深厚,并不打算离开,这是重情义我佩服。不过您这嘴上说着情分,一次次的要挟威胁我,不太合适吧?”
邱爱梅老脸一红,“阮文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我……”
“你没办法了就把算盘落到我身上,我今天认了这个栽,日后但凡有点头疼脑热发烧不舒服就来找我就行了,反正拿捏着我的把柄呢,不怕我不答应。你们这厂子经营要找我,养小三也要找我要奶粉钱,拿我当钱袋子使,对吧?”
“我不是……”邱爱梅想要解释,但迎上阮文那讥诮模样,她又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说过,我和二棉厂的情分断了,当年我该做的都做了,棉厂与我有恩情,但我该还的也还了。至于魏向前,您大可以去宣扬,且看看宣扬出去是我先倒霉,还是你们死得更快一些。”
邱爱梅打了个寒颤,阮文说这话时那笑容太过于冰凉,以至于她觉得阮文并非在开玩笑。
或许真的会……
死的很难看。
“你当我被吓大的呀!”
“当然不是,您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做了亏心事半点也不怕,不过看好自家婆娘吧,别自己还没死呢,人家就迫不及待当寡妇去了。”
李大利猛地一捶桌子,“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会自己去打听吗?”阮文看了眼服务员,“好了没?”
“快了快了。”服务员连忙去催大师傅快一些,其实她听八卦听得正热闹呢,怎么就不说了呢?
阮文早先点的菜没人吃。
准确点说,李大利怀疑他媳妇有问题,跑了,早就忘了他这次来的目的。
邱爱梅被阮文那一句要挟给整怕了,也找个借口离开了。毕竟,二棉厂再经不起折腾了。
如今就剩下阮文自己,等到那菜上来,一并打包带走,去找村长和老支书吃。
服务员在那里给打包,十分好奇地问阮文,“那个姓李的,真被人戴了绿帽子?”
阮文笑了笑,“不管男人女人,都喜欢小年轻,知道吗?”
女服务员被阮文摸了下脸,觉得有点懵,是这样吗?
不过她的确喜欢毛毯厂那个俊后生,长得白白净净的,比她娘说的那些男人好看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文:对,老子是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