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正在浇花,看到汪萍回来,他招呼女儿过来,“阮文这几天去哪里了?”
“阮姑姑回来了,她这次出去累着了,这两天一直有些低烧,阮文在家里陪着她呢。”她也是刚从北池子大街那边过来。
阮秀芝的确有些憔悴的厉害,原本丰盈的中年女人如今都瘦了小半圈。
“怎么没去医院瞧瞧?”
“去了,就是说有些肠胃不适,可能是外面吃的不舒服,这两天养着呢。”汪萍洗了个手,过来帮着老爷子浇花,“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胡思乱想的杞人忧天了。”
“阮文是不是有什么谋算?”
汪老是个火爆脾气,要是早些年头,早就冲过去把人一顿臭骂了。
可阮文到底不是自己亲闺女,也不是蓟生那小子,就算是想要臭骂,那也骂不了啊。
他着急,反复琢磨这个问题,觉得哪里不对劲。
思来想去,汪老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这件事本身。
阮文是这么贪图小利的人吗?
她不是呀。
她既然不是,又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以次充好的货?
这货肯定不是阮文的,不是阮文的哪又会是谁的呢?
汪老思来想去,也没找出个答案。
不过他还是不确定,想着从女儿这里得到答案才是。
汪萍没想到老爷子上了年纪后倒成了福尔摩斯,她笑了起来,“我不知道,反正现在满城风雨,不过阮文交代了,让我别管这事。”
说别管,但同事里有不少都关注着这事的,她还有同学在司法部门工作,特意提醒她要阮文一定小心处理,别不小心毁了两国外交。
毁了两国外交?
阮文要有这么大的能量,她咋不去美国当总统呢?
汪萍就觉得阮文没疯,是这帮看热闹的人疯魔了。
清醒的人还有几个呢?
不知道,汪萍也不关心。
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好好的吃晚饭,然后去休息。
“您也别管!”汪萍又是强调一句,“实在烦了,那就出去疗养,耳不听心不烦。”
汪萍给出了建议,不过这建议并没有被汪老采纳。
他才不出去呢,万一有点事怎么办?
虽说自己已经退休了,可多少还能找几个说得上话的人,给自己一点面子。
真要是出去疗养,阮文需要人找他的时候找不到可咋整?
……
阮姑姑觉得吃烤鸭吃腻了,“要不咱们今天换点别的吃?”
“吃火锅?”阮文想了想,“我让店里送来那些切好的菜和肉,咱们在家自己吃怎么样?”
这一提议得到了阮姑姑的强烈支持。
她刚回来就听说阮文遇到了麻烦事,偏生自己又帮不上忙。
唯一能做的就是听阮文的话,在家装病。
操劳惯了的人压根不习惯躺着呀。
即便是每天好吃好喝的,那也受不住。
唯一能折腾的,大概就是换着法子点餐。
现在可没外卖服务,不过只要给的钱够多,请厨师来家里做饭都不是问题。
而阮文最不缺的就是钱。
周建明接了阮恬放学回到家中时,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怎么还吃起了火锅?”
他带着阮恬去洗手,然后麻溜地坐了下来,“你这从哪里弄来的锅?”
“让火锅店送来的呀。”阮文笑了起来,“尝尝看,我这可是全套服务。”
菜品、锅和炭都送了来。
走之前还让人把这火点上。
这不锅底刚化开,周建明就回来了。
来的正是时候。
“姑说想吃火锅,我就让人送来了。”阮文嘿嘿一笑,“罗嘉鸣今天不回来吧?没准备他那一份。”
刚走到堂屋门口的罗嘉鸣:“……”他偏要!
年轻的男同志闻到了涮羊肉的味道,去厨房拿了碗筷。
坐下的时候发现桌上有多余的碗筷。
“阮文跟你开玩笑呢,小罗快点尝尝肉熟了没。”
阮秀芝戳了下侄女的脑袋,“都当妈的人了,还这么不靠谱。”
“我这叫兵不厌诈。”阮文笑了起来。
冻的刚刚好的羊肉是拿过来现切的,如今还呈卷状。
师傅的刀工十分了得,味道也棒极了。
羊肉卷、牛肉卷甚至这猪肉卷,就得切得薄薄的才好吃,厚了就很难入味,没什么意思。
“要是小谢和元元在就好了。”阮秀芝感慨了一句,她看向阮文,“你什么时候回去呀?”
这出来都多长时间了,把小谢和元元丢在家里合适吗?
“再等几天,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忙完。”阮文站着麻酱吃。
这是花生芝麻酱,放了点辣子进去,又香又辣的那种。
最适合吃火锅涮肉了。
阮秀芝不知道阮文到底在忙些什么,“阮文,你这次真的能处理吗?”
她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太大了,阮文怕是压根搞不定。
“怎么不能,别小瞧我。”阮文看向了阮恬,“恬恬在学校里没被同学欺负吧,要是被人欺负了记得告诉你罗叔叔,让他帮你去收拾人。”
“为什么是我啊?”这孩子姓阮,又不姓罗!让周建明去都比他合适。
“恬恬,你喊罗叔叔什么呀?”
阮恬甜甜的开口,“罗叔叔。”
罗嘉鸣:“……乖。”
小女孩这甜甜的一声有谁能够拒绝?
可阮文就是个黑心肝的!
周建明帮着阮恬夹菜,顺带着瞥了罗嘉鸣一眼,“别客气,你罗叔叔在咱们家搭伙吃饭,帮你出头是应该的。”
这话让罗嘉鸣一阵心虚,好像是这个道理没错。
晚饭后,罗嘉鸣主动帮着洗涮碗筷,看着在那里哼着团结就是力量的阮文,他犹疑再三还是开了口,“阮文,你唱的什么歌呀?”
阮文淡淡的瞥了一眼,那眼神十分的凉薄。
罗嘉鸣又是一阵心虚,“我开玩笑的,我知道,团结就是力量嘛,你看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也要团结对不对?”
小罗同志兜了好一阵的圈子,这才说出了正事,“能借我点钱吗?”
“你工资也不少呀,没攒钱?”
“我之前攒了呀,可谈恋爱总是要开销的。”他生怕阮文误会学给汪萍听,“我不是说汪萍不懂得勤俭持家,可我们总不能在家里头约会,约会总是要花钱的对吧?我不能让汪萍掏这个钱,再加上看电影买衣服买书买首饰,何况我还得留一笔钱来办婚礼,我那点工资,真的不够花。”
他又要花钱还得攒钱,除了那点工资又没去寻找什么别的门路,钱自然不够用。
“我想争取明年能跟汪萍结婚,结了婚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吧?我们单位分配房子不知道猴年马月呢,总不能带着她来这里住,我总得买个房子不是?”
他倒是有购房资格,但是没这个钱。
早年的积蓄早就被阮文给坑光了,这两年攒的钱如今也所剩无几,满打满算就剩下一千块。
罗嘉鸣觉得买房路漫漫啊。
阮文嘿嘿一笑,“你找错人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去找老大?”
阮文:“你敢?”
罗嘉鸣略有些怂,“我是不太敢,可我总不能拉着汪萍回我那小宿舍住吧?”
明面上说不敢,实际上还不是在要挟人?
“我哪有钱借给你,现在我为官司‘焦头烂额’,朝你借钱还差不多。”
阮文说的意有所指,这让罗嘉鸣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做戏给外人看就得了,你干嘛还演戏给我看?”
他的一些同事也在打听,问阮文是不是要低价卖房子了,毕竟她前些时间刚买了房。
要是低价卖的话,他们倒是很乐意帮这个忙。
罗嘉鸣觉得阮文这戏还是演的非常成功的,把国安系统的人都给骗住了,能说失败吗?
当然,阮文不止骗住了外人,连汪萍都以为阮姑姑生了病呢。
她这女人狠起来,自己人都骗。
骗得了其他人,同住一个院子的罗嘉鸣可不会被骗。
他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才不会上当呢。
“你真不帮忙?”
阮文瞥了一眼,“有你这么求人帮忙的吗?我问你,我借了你这钱,你打算还吗?”
“当然。”他又不是老赖,哪能借钱不还?
“当什么然,那我再问你,你准备结婚的钱,起码结婚之前这工资都攒着没办法还我,那你打算婚后还?”
“那要不然呢?”
“我还药不是呢!”阮文翻了个白眼,“你现在借的钱婚后还,我和汪萍的关系早晚被你破坏,有你这样的一家人吗?还团结就是力量,我看你是敌特分子来破坏我和汪萍同志的革命友谊。”
罗嘉鸣被说得耷拉着脑袋,半晌抬起头来憋出一句,“你不借就不借,哪来的这么多的理由?”
他为什么要找阮文帮忙,怎么就觉得阮文生了孩子后性格好了?
她还是时不时的就想刺她,不是吗?
“你还要不要买房?”
走到厨房门口的罗嘉鸣站住了脚步,有些迟疑的回头看着阮文,“你什么意思?”
“我不借你钱,不过你要是帮我办个事,我倒是不介意给你点辛苦费。”
单纯的借钱没意思,何况还牵扯到汪萍。
交换比较合算,罗嘉鸣帮忙办事,阮文付钱购买服务。
银货两讫两不相欠,省得罗嘉鸣在她面前难做人。
她可没想把汪萍这个朋友给丢掉的打算。
“什么事?”罗嘉鸣顿时雀跃起来,“你说说看。”
“帮我放出去个消息,一共两个,第一个是找到一个矿山,但是现在手头没钱没办法挖掘,第二个就是想把王府井的那个楼给卖了,要倾家荡产跟美国人打官司。”
这两个消息让罗嘉鸣一愣,“矿山?边疆那边的吗?”难怪阮文总往边疆那边跑,原来找到了矿山啊。
“天边的。”阮文没好脸色,“你这智商都掉下水道里面去了是吧?”
这话侮辱性极强,让罗嘉鸣十分气恼又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放消息给林家?”
“嗯,两拨人给祝福福和林二姐。”阮文笑了起来,“记得做得隐蔽些,别让人看出来是你搞的鬼。”
“就这?”
罗嘉鸣觉得阮文跟开玩笑似的,“你这是想做什么,让她们两虎相斗?”
“有这个打算,不过我想让她们把钱都掏出来。”
几乎下意识的,罗嘉鸣意识到阮文最近在装可怜的用意,“那个美国人告的是她?”
这件事罗嘉鸣倒是有心去打听,但有些消息还真打听不出来。
“可是那个法院的传票上,说的是你的名字啊。”
阮文瞥了一眼,“你见到传票了?”
罗嘉鸣反应过来,没人看到传票!
“你可真够大胆的!竟然拿这种事情闹,万一司法部那些人趁机找你麻烦,你……”
“司法部没那么清闲,何况他们也不熟悉跨国官司。”阮文也不介意跟罗嘉鸣透个底,“的确有国际法庭的传票,不过传唤的是安芯。”
阮文手指上还沾着水,在案台上写着这两个字,“这与我可没什么关系。”
她费那么大劲的搞卫生巾,可从来不是为了坑害妇女同胞。
赚外国人的钱那叫薅资本主义的羊毛,但阮文可不挣那黑心钱。
罗嘉鸣可算是明白了过来,“那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安芯的实际控股人是林二姐和祝福福,这件事罗嘉鸣一清二楚。
“人呀总是对自己一万个自信。”阮文笑了起来,“之前我也是这样的,直到我发现祝福福把人安插到了我眼皮子底下去,罗嘉鸣你是搞特殊工作的,应该明白什么叫做灯下黑。”
她今天有些啰嗦了,和罗嘉鸣说了很多该说也有些不该说的话。
“如果先入为主的认为是我出了问题,你觉得现在的祝福福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大概很高兴吧。”
“不止高兴。”阮文笑了起来,“还会盘算着,该怎么样费尽心思怎么样借助这个跨国官司让我彻底完蛋。”她看着罗嘉鸣,眼神尖锐的犹如刀刃,“我和祝福福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但有一点是一样的,我们都会抓住机会想方设法的置对方于死地。”
罗嘉鸣几乎脱口而出,“为什么?”
他始终不明白,阮文怎么就和祝福福这么大的仇恨?
是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
这些武侠小说里的桥段,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两人身上呀。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你喜欢汪萍你能说出为什么吗?你当初看我不顺眼,你又有多少确凿的证据?没那么多的为什么,我俩是一点点的仇恨累积起来的,当仇恨堆积如山时,哪还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罗嘉鸣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打破厨房里的静寂,“你现在是想着让她们把钱准备好,到时候林家成为被告,那些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被赔偿出去?可那些钱,都要流到那些外国人的手中!”
“首先,那个美国人的确告了安芯,不过索要的赔偿并没有那么多。其次,那些钱本就是他们靠走`私赚来的,来路不正,我要的不是他们的钱,而是绝了林家的后路。”
那一瞬间,罗嘉鸣想了很多。
他想起了之前林家从齐齐哈尔机床厂下手,害人却最终害己,最终赔了违约金了事。
那次让林家栽了大跟头,就连林平山都被降职处理。
只不过后来祝福福跟那个宋大坪一起装神弄鬼,竟然又让林家起死回生。
这的确让人烦的要死。
明明是唯物主义者,是无神论者,破四旧那么多年,结果现在兴起了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曾经的那一丝温情早已经荡然无存。
至于如今阮文想着要林家覆灭,罗嘉鸣觉得倒也好,或许这样能让宋大坪之类的大师在首都绝迹。
如果可以,他想亲自把这个招摇撞骗的骗子给抓起来!
“你有把握吗?”
罗嘉鸣的问题让阮文轻笑起来,“当然。”
她和祝福福,新仇旧恨加起来多着呢。
既然要算账,自然是要一笔笔的算清楚,连带着利息都要了,让祝福福再也蹦跶不起来。
罗嘉鸣注意到,阮文的脸上挂着笑,可那笑容又冰凉凉的,他再度察觉到这两人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而这仇恨,也不是自己能化解的人。
人贵有自知之明,罗嘉鸣不打算当什么和事佬。
他现在只想要从阮文这里挣到钱,好买房准备自己和汪萍的新房。
“我知道了。”
说完这话,罗嘉鸣从厨房里出了去。
那里太憋闷的慌,他觉得自己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院子里就清凉多了,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
书房里的灯亮着,隐隐传来周建明的声音,他正在教阮恬背诵诗词。
也不是教。
周建明小时候文化课没怎么学好,这些年来也一直在学习,和阮恬一起背诵课文并不稀奇,罗嘉鸣之前都被拉过去抽查他们的学习情况呢。
堂屋里阮姑姑正坐在窗边的炕上做女红,应该是纳鞋底吧?
她纳的千层底鞋穿着十分舒服,让罗嘉鸣这个穿过了皮靴的人觉得靴子硌脚的难受。
就连厨房里都有断断续续的哼唱声传来,温馨的很。
罗嘉鸣扭身回去,站在厨房门口敲了敲门。
“什么事?”
阮文把碗筷收拾起来。
“我只是想说,五音不全就别唱歌了,很折磨人的。”
阮文:“……”滚啊!
作者有话要说: 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