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涧嘉园?”
“就是三合一的老巢。”廖天骄心情复杂地看着这曾见过一次的场景。虽然时间段不同,银涧嘉园却还是那个银涧嘉园,只是黄昏看来,比起夜里少了几分惊悚,更多添了几分荒凉与诡异。坏掉的路灯,坑坑洼洼的路面,无声伫立着的楼房,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孤寂与寥落。
“麻烦了,”方晴晚“啧”了一声说,“我们八成是入梦了。”
“入梦?”
“就是进到她创造的幻境里来了,在这里,她有比实际更强大的力量,可以呼风唤雨。”方晴晚边说边警惕地左右观望。
“那我们现在是睡着还是醒着?进到这里来的又是实体还是魂魄。”廖天骄问。
方晴晚说:“睡着,进来的八成是魂魄。”
廖天骄叹了口气说:“那完了,只要外头捅一刀,咱俩就算从这里闯出去了也没命了吧。”
方晴晚噎了一下说:“对不起,是我大意了,那杯水大概有问题。”
廖天骄却拍拍方晴晚说:“别随便自责啊,我只是感叹一下,再说我又没喝那杯水。”他想了想说,“嗯,或许从我们踏入peter哥家开始,我们就已经入梦了。”
方晴晚有些讶异地看了廖天骄一眼,然后想了想说:“有这个可能,也许那句‘进来吧’就是个催眠的指令。”她说,“原来你也懂这些?”
廖天骄说:“不懂,小说看得多而已。”
方晴晚无语了,说:“那里面很多错误的。”
“偶尔也有说中的不是吗,就像刚才那样。”廖天骄说着,往路边的花坛边上一坐,自顾自地开始撕水果篮子外头的薄膜。
方晴晚说:“你干嘛呢?”
廖天骄理所当然地说:“吃水果啊。”说着,从篮子里头掏了一个苹果、一个橙子出来问,“你要哪个?”
方晴晚茫然地:“苹果?”
廖天骄将苹果扔过去,方晴晚伸手接了,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廖天骄说:“吃呀!”
方晴晚这才也坐下来,将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犹豫着啃了一口。苹果很脆,甜甜酸酸的汁水溢出来,爽口到让人心情都好起来。
“好吃。”方晴晚忍不住说。
“是吧,那个水果店老板也说这个品种好吃,本来要卖一百多块钱一斤呢,我还了好久价才给了一个。”廖天骄边说边剥自己的橙子,清香的汁水溅射开来,弄得空气里一片橙香,这两人现在的气氛简直跟春游一样。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吃水果啊?”方晴晚边啃苹果边问。
“因为这个水果篮子很贵。”廖天骄说,“不吃掉就去打怪的话,万一有个什么,岂不是很可惜,下本前也得加个buff不是?”
方晴晚说:“你知道那个女人躲在哪里?”
廖天骄点头:“14幢1001室,这是她自己报过的地址,曾经有一次我送她回家来过这里,差点就回不去了。”
方晴晚诧异:“还有这么回事?”
廖天骄一面仔细品尝着自己好容易剥干净了的橙子一面口齿不清地说:“是啊,当时她让我上楼去坐,我拒绝了,她就伸手来拽我,后来……”廖天骄顿了顿,猛然想起佘七幺是个妖,而方晴晚是个天师什么的,恐怕不太适合在这时候把佘七幺牵扯出来,遂改口道,“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又松手急匆匆地走了,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
方晴晚感叹说:“这都能行?你这家伙运气可真不错啊!”
廖天骄说:“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说着,忍不住伸手到衣服的口袋里摸了一把。
廖天骄的衣兜里装着他的钱包,钱包里面夹着一个小小的布包,而小小布包里包着的正是那一枚小小的蛇鳞。自从上一次银涧嘉园惊魂一夜以后,廖天骄就一直把佘七幺的蛇鳞当做护身符带在身边,他想,之所以自己在如今这样诡异的场景下还能那么淡定地吃着水果,一部分可能是因为方晴晚这位除魔世家第十一代传人在他身边,而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这枚蛇鳞。
——蛇鳞在,佘七幺应该就在,那样就没事了!廖天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种想法,好像自然而然地就对佘七幺有了很多的信赖,信他强大,也信他会保护自己!
方晴晚啃完了苹果,又自己拿了颗猕猴桃问:“这个小区在现实里也是这个样子吗?”
廖天骄说:“差不多,我听说这个小区本来是个凶地,改了楼盘后也卖得不好,今年年初的时候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火灾,烧死了不少人,当时14幢就被烧没了。”
“厉鬼?”方晴晚疑惑地皱了皱眉眉头,“不像啊,我刚才用探字诀试了她一下,感觉上她并不是个妖鬼,不过……”
“怎么?”
“现在想来,似乎也不太像是个纯粹的人类。”
“不太像?”
“嗯,”方晴晚想了片刻,最后说:“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感觉有点奇怪,和普通人不是很一样。”她看向远处,火红的夕阳已经完全沉落了,只余下天边还有一小片橘红的光彩,深蓝的夜色迅速覆盖了头顶,夜已经来到。
廖天骄把橙子吃完了,恋恋不舍地揣了些香蕉到兜里,然后把水果篮推到花坛里,拿草聊胜于无地盖上说:“我们接下去是不是就要去闯龙潭虎穴了?”
方晴晚“嗯”了一声,拿下身上的包。她今天背了个双肩包,方晴晚从里面掏出一个手铃,一条细绳子,一个香筒,然后捻了三支香出来。她的包里好像还有个什么东西,但是方晴晚只稍微提出来一点,想了想,还是放回去了。抬头一看,廖天骄怀里捧着一堆香蕉认真地看着她。
方晴晚说:“干嘛?”
廖天骄说:“呃,我兜里放不下了,这些香蕉能不能放你包里?”
方晴晚崩溃了说:“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就记着吃吃吃!”
廖天骄很无辜地说道:“不是啊,我是想咱们不知道要在这里困多久,打持久战怎么能没粮食呢?要不是带个水果篮子不方便行动,其他的我也想带上呢。”说着,还颇可惜地望了花坛里的水果篮一眼。
方晴晚可无力了,骂道:“你个乌鸦嘴!”
廖天骄说:“真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自古以来的真理,你要是嫌重的话,我给你拎包呗。”
方晴晚站起来说:“别,我这里面可都是宝贝,怎么能跟一堆香蕉放在一起!”说着,利索地掐了个诀,两手一指,一支香上头陡然跳起了一点火星,跟着一股细细的烟便升了起来,然而那股烟却左摇右晃,仿佛在被风撕扯一样,明明这个时候四周并没有一丝风。
方晴晚“咦”了一声,用同样的手法跟着又点了第二支香,又一股细细的烟升了起来,和前一股烟交织在一起,使得两股烟比之前稳定了许多,这次只是往一个方向偏倒。方晴晚的面色更凝重了些,她又点起了第三支香,第三股烟一升起来,前两股烟顿时像是被什么巨力吸引过来了一样,随着“嘭”的一声,一大团火花跳了起来,三股烟同时交织到一起,如同漩涡一般急速旋转起来。
“怎么了,咳咳!”廖天骄被烟呛到,忍不住咳嗽起来,捂着嘴喊,“小方,你没事吧!”烟在瞬间扩大,弥散到这整个区域,使得近在咫尺的廖天骄都看不到方晴晚的脸了。
“没事!”烟火中传来方晴晚的声音,声音有些飘忽,语气里严肃的成分则更重了,显然事态比想象中还要棘手,浓烟中,一根线浮空伸了过来,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托着一般,“抓紧线头,跟着我的铃声走,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
“嗯,我知道了。”廖天骄乖乖地抓过那根线,那头的方晴晚似乎拉扯了一下,原本悬垂的线因此绷直了。廖天骄从力度上感觉方晴晚应该就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可是他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摸不到。
“真奇怪!”廖天骄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多少也知道目前不是随便问问题的时候,只是提高嗓门喊道,“我准备好了。”
“好。”方晴晚应道,下一秒钟,一声清脆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叮铃!”
方晴晚的声音跟着传来:“步起,走!”
“叮铃!叮铃!叮铃!”铃声有节奏地响起在前方,忽左忽右,忽远忽近,而廖天骄手上的线也时偏左,时偏右,时紧时松。周围已经起了一片大雾,那些雾气并不湿润,反而干燥得如同带着火星,它们翻涌着将四面遮得密不透风,廖天骄甚至连自己脚尖前五公分的距离都看不到。
好热,廖天骄心想,这附近发生什么了?他努力睁大眼睛去看,然而无论多努力,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在五感之中,人对于视力的依赖度是最大的,当一个人失去了可视范围后,就会下意识的心慌,廖天骄现在就有这种感觉,所以他很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能去想周围有什么,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后头就等着被自己的想象力逼疯吧!
廖天骄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看过的志怪小说里就提到过这样的情形,当主角堕入幻境后,由于想象力爆发,他所想到的一切危险物都在幻境里变成了追击主角的真实的东西,最后主角等于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廖天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想自己还是想点有营养的东西好了,过了会他开始念念有词:“小笼包、春卷、卤猪蹄、酱肘子、北京烤鸭、南京盐水鸭……”这么念着念着,还真的就不怎么害怕了
廖天骄边念边走,走了好一阵子后,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是铃声!他似乎已经很久没听到过小方的铃声了。
“小方?”廖天骄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传出去,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廖天骄慌了,拔高嗓门又喊了一声:“小方!”这次似乎有什么含混不清的声音传来。
“小方是你吗?”廖天骄顺着手里的线往前摸去,那根线不知何时已经从绷直的状态变成了松松地悬荡着。
“小……”廖天骄愣住了,一阵清风吹过,云开雾散,在他眼前赫然出现了三栋大楼,而他手腕上的线居然由一股分成了三股,每一股都通向其中一栋楼房黑洞洞的楼道。
14、14、14。
三幢14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