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午饭,爱丽娜说想体验一下白鹭洲书院的饭食。于是,曾芸芸只好带着她和刘美去饭堂,在一处拐角,窜出了一个书生。他的年龄已经不小,接近三十岁了,胡子长得乱糟糟的,脸大概是刚刚洗过,前衣襟还有明显的水渍。看到爱丽娜,他抑制不住脸上的喜悦,脸上的几颗黑痦子似乎都兴奋地跳了起来。他径直跑到了爱丽娜的面前,道:“尊敬的郡主,你能听得懂我的话吗?”
爱丽娜点了点头。
男子大喜,指了指自己的沧桑的脸孔,道:“我,大明读书人,未来的进士,将主宰一个州郡甚至行省,甚至站在朝堂之上,制定大明国策。而我,愿意娶你!”
爱丽娜想不到这人这么直接。这种原本应该让她感到欣喜的事情,在她看到来人的尊容之后兴味索然。她道:“可是,你并不英俊,我不喜欢你。”
男子一听急了,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我腹有诗书!诗书,你懂吧?大明最宝贵的东西!”
这人的肚子里有没有诗书不好说,但肚子委实不小。
爱丽娜没听太明白,道:“肚子不舒服?你应该去方便的地方。”
男子急得直跺脚,道:“我以后会做高官!你知道,在大明,做官的前景很光明。眼下,有很多女人愿意嫁给我,但是我给你一个机会,暂且不去考虑她们。”
曾芸芸有些好奇,这人从哪里来的自信。
爱丽娜对男子一点兴趣都没有,继续摇头,道:“我饿了,要吃东西去了。”
说完,爱丽娜不再理会他,拉着曾芸芸便走。
男子立即拦住了爱丽娜,道:“我还没说完。”
刘美早已听得烦躁了,走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揪住了男子的头发,将他拉开。男子疼得呲牙咧嘴,大喊大叫之下,引来许多人围观。
爱丽娜揽住了曾芸芸的肩膀,对男子道:“你太丑了,我喜欢他!”
男子恨恨地瞪了曾芸芸一眼,大喊一声:“你会后悔的!还有,你身边的这个人,我已经查清楚了,一个游学生,他凭什么和我比?”
爱丽娜走出了很远,却转头用汉话回复他:“你有病!”
曾芸芸看到爱丽娜这番模样,不由乐了,问:“这话你从哪里学的?”
爱丽娜道:“府衙前的街上。对了,芸芸,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很喜欢肖平?”
曾芸芸点点头。
爱丽娜道:“亲爱的芸芸,你看到了,我遇到了麻烦。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曾芸芸道:“你说。”
爱丽娜道:“你把肖平借给我用一下。哦,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我向大家说他是我的未婚夫,这样,那些人就不会再追求我了。”
曾芸芸摇摇头,道:“这不行。不过我可以把一个更合适的人介绍给你。”
爱丽娜问:“谁?难道是解鉴或者阿丰?”
曾芸芸道:“我说的是诗经社中的一个人。”
爱丽娜惊讶道:“不会是肖社长吧?我一点都不喜欢他。因为他说的话,我听不懂。”
曾芸芸摇摇头,道:“不是肖近,而是汪可直。他是知府的儿子。如果你想借用名头,他的更合适。”
爱丽娜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办法。从今天起,我会告诉大家汪可直是我的未婚夫。”
这次轮到曾芸芸惊讶了:“你不和他商量一下吗?”
爱丽娜道:“不用。既然是假的,我只要不当着汪可直的面说就可以。至于别人真的这么认为了,我不会承认的。”
曾芸芸想,不愧是来自英格兰的女绅士,竟然可以这么操作。
饭堂之中,曾芸芸等人坐定之后,爱丽娜看到肖平随后赶来,对曾芸芸道:“芸芸,你的男人来了。”
爱丽娜又转向刘美:“亲爱的美美,你有男人吗?”
刘美正认真对付桌上的饭菜,只是摇了摇头。
爱丽娜道:“没有人追求你吗?”
刘美再次摇头。
爱丽娜安慰她道:“美美,你再考虑一下,跟我去英格兰吧。那里将有无数英俊的小伙子在等着你。”
刘美开口道:“不去。”
爱丽娜十分遗憾。她不明白,英格兰也算不错的地方,为什么对大明人的吸引力竟然这么低。或者说,压根就没有吸引力。
因为进行了月考,下午,白鹭洲书院外、内、上三舍都是自学。肖平自去云章阁中读书,曾芸芸则和爱丽娜、刘美一起在书院内闲逛。
爱丽娜突然惆怅地对曾芸芸道:“有些遗憾,我并不是大明的子民。我发现,这里的读书人比英格兰的读书人生活得快乐。我虽然不是读书人,但是我喜欢上这里了。有一天,若是我生了孩子,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在大明读书。”
曾芸芸道:“在大明,读书很辛苦的,并非你想象的那般轻松。再说,你觉得大明好,就多待些日子,甚至留下来都可以。”
爱丽娜顿悟一般,道:“对,留下来。这是个好主意。”
“留下来?太好了,我代表白鹭洲书院表示欢迎。”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曾芸芸发现,这个兴冲冲跑过来的书生,同样是诗经社的。他的年龄大约十七八岁,个头倒是很高,但是十分瘦削,几乎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仿佛一阵风吹来便可以将他刮倒一般。
看到爱丽娜转身,他无比深情地一揖,道:“爱丽娜郡主,我想和你说件事。”
爱丽娜问:“难道你想娶我?”
男子惊讶:“你是如何知道的?”
爱丽娜不胜其烦,问:“你凭什么娶我?”
男子拂动了一下长袖,背负双手,十分骄傲地道:“我善于作诗,很优美的诗!”
爱丽娜很不耐烦地问:“能作到什么程度?”
男子傲然道:“吉安府内无敌手。”
爱丽娜点点头,道:“很好,等你作到全大明无敌手时再来找我。”
曾芸芸暗暗点头,此时爱丽娜的汉话已经很流畅了。
男子急忙道:“爱丽娜郡主,我对你是真心的。”
爱丽娜笑道:“我对你的拒绝也是真心的。”
男子颇有怨愤地问:“你都不正眼看我一下,就直接拒绝,难道我真的一无是处?”
爱丽娜只是笑,却不再言语。
男子又问:“什么意思?”
曾芸芸只好替爱丽娜翻译:“她的意思是,就因为你是真心地对自己如此自信,她才没有说你一无是处。”
男子恼羞成怒,道:“我如此热忱,为何不给我一个机会?”
刘美终于忍不住了,道:“你热忱,郡主就要给你机会吗?我热忱地希望你去撞树,你是不是会去?”
男子愤愤不平,当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爱丽娜道:“我理解你。但是,我已经是知府家的儿媳了。我的未婚夫,你应该认识。”
男子愕然道:“你是说汪可直?”
爱丽娜点点头,道:“大明人都说,朋友妻,不可欺。希望你尊重我。否则,我就把你不尊重我的消息说出去。”
男子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情,我现在就走。”
看到男子离开,爱丽娜得意地对着曾芸芸和刘美笑道:“看来,这个办法果然好用。谢谢你的主意,芸芸。”
曾芸芸忙道:“千万别谢我,我可没这么教你。”
饭后一个时辰,天开始落雨。因为下午没有课,住在书院外的学生三三两两撑着油纸伞开始回住处。
三人站在檐下躲雨,不多时,阿丰送伞来了,刘美径直迎了上去。
阿丰把三把伞交给刘美,又与她谈笑了几句,便问明了肖平的去处,去云章阁给他送伞。
刘美笑着跑回来,发丝上还带着盈盈的雨滴。她自己却浑然无觉。
爱丽娜用英文对曾芸芸道:“芸芸,我看得出,美美有些喜欢你家的这个下人。”
曾芸芸首先纠正她:“阿丰不是下人,是我和肖平的朋友,只是暂时在这里帮忙罢了。”
刘美的脸颊通红,虽然听不懂爱丽娜的话,但爱丽娜的眼睛告诉了她话语中的意思。刘美并没有说什么,她的心意不言自明。
三人正聊着,却见肖近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沉吟。
三人都不说话,肖近在与她们交错时突然看到她们一般,忙道:“原来是郡主、芸芸,以及这位公子。”
爱丽娜问:“肖社长,你在做什么?”
肖近道:“闲来无事,追忆先祖往事,高风亮节,令人神往,于是,我打算写一篇文章描述一二。”
曾芸芸想,肖近和肖平的祖父去世极早,肖近从没见过那位老人家,也不知他所谓的追忆是如何做到的。
看到三人都没有反应,肖近问:“芸芸,你来书院,为何放弃进入外舍,而是甘当游学生?”
曾芸芸道:“所图自由罢了。”
肖近点头道:“也是。反正你也参加不了科举。想不到你与郡主这般熟悉。晚上我请平弟和你一起去酒楼吃饭可好?”
曾芸芸摇摇头,道:“平哥哥晚上要读书,去酒楼太耗费时间了。”
肖近故作亲近地道:“你啊你,哪里都好,就是把平弟管得太严了。我还有事,改日去看平弟。”说完,肖近向郡主施了一礼,昂着头离开了。
爱丽娜问曾芸芸:“肖社长和你很熟悉啊。他这个人,倒是有趣。”
曾芸芸道:“他是平哥哥的堂兄。你说的没错,这个人,是真的有趣。你很快就能见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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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又是一年。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阖家幸福、万事如意!
因为私事、公事和身心状态等原因,这本书的更新中断了挺长时间。希望在新的一年里,我能逐渐找回状态,找回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