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在林上,偏偏没有一丝风,整片山林中变得无比闷热。
因为流汗过多,刘美和蓝灵各自的头发都黏在了一起,衣服也几乎湿透了。
已经跑得近乎绝望的蓝灵早已没了大小姐的风范,躺在地上的枯叶上直喘粗气,口鼻中的响动如同风箱。若非刘美刚刚告诉她,贼人已经被甩掉了,她恨不得直接一头撞死。
这种末路狂奔,是她平生第一次,到了极限的时候,简直比死都难受。
刘美也在倚着树干喘气,却没有坐下。她道:“这里是马贼的活动范围,还不安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蓝灵试了许久,才说出话来:“我,我真的走不动了。”她说出每一个字的时候,都感觉到嗓子撕裂般的疼。
刘美看到蓝灵的模样,知道她已经耗尽了气力,确实走不动了,便道:“那我们找个地方躲一躲,天黑之后再想办法离开。”
此时,肖平和阿丰距离他们已经不过五里。
因为商量好一天之内就往返,所以曾芸芸并没有跟随他们前往。在家中也无事,曾芸芸去了社学。
鉴湖边上,已经有县衙派来的人,在和里正、当地乡绅等一起商议如何安置这些人。大的章程,知县已经敲定,他们商讨的不过是一些细节。这件事是知县上任后的头一件大事,上上下下都十分重视。大家都很卖力,都希望给知县留个好印象。
讲堂内,学童们边读书,边斜着脑袋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曾芸芸干脆没有留在讲堂内,而是坐在外面的大树下打瞌睡。
来到这个世界三个月了,她终于戒掉了手机和电脑。脑海中存储的图书可以随意翻阅,比看电子书还方便,可惜没法打游戏。不过,三个月的时间里经历的这些事情,可比游戏要精彩许多。
打着瞌睡,曾芸芸却还是记挂着肖平此行是否会顺利。如此燠热的天气,什么都不做都热得不行,更何况是要走这么远的路。不过若单单是两个衙役和阿丰一起去,谷内的流民未必敢迁移出来。肖平此去,代表的是县衙的信誉。
此时,肖平和阿丰确实不舒坦。虽然他们一大早就出发了,而且坐着衙门派来的马车,但依然逃不脱酷热天气的折磨。
马车夫和阿丰差不多黑,终年吃苦,倒是闷声坚持着。平日里县衙抓差,别说银子,铜钱也弄不到几个,做不好还可能挨一顿打。这次则不然,银子在出行前就给下。因此,马车夫感觉到十分踏实,即使热一些,也心怀愉悦。
两个一同来此的衙役,没行多远就开始骂娘。不过,这是知县亲自安排的差事,而且马车上还坐着知县面前的红人,他们并不敢过分,只能拿天气出气。
肖平让阿丰把带来的瓜果分给他们一些,二人立即对肖平感恩戴德。除了咒骂天气,其余的时间则是在告诉肖平沿途经过的村落、山水的一些情况。
两个衙役,一个叫宋富,一个叫何贵,名字都起得很富贵。不过两个人长得都黑乎乎的,言行举止也比较粗俗。不过他们都是衙门里积年的差役,对于吉水县十分熟悉,看在瓜果的份上给肖平讲起许多掌故,倒是绘声绘色。
“肖公子,你看前面这岭,叫卧牛岭。你从这个角度看,这岭像不像一头牛?在卧牛岭上,还有一个哨口,叫朱砂冲。那里的土红得像血一般,因此得名。”宋富道。
“卧牛岭山险林深,常有一些贼人出没。不过有我们两个在,一般的蟊贼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何贵道。
“那就有劳二位公差了。”肖平道。
“哪里。到时候交差时,还需要肖公子在县尊前美言几句。”二人道。
“那是一定。”肖平笑道。
阿丰闷声不说话。衙门的这些差役,流民被贼人欺负的时候,他们从来都没有出手过,但是欺负流民,他们比一般的贼人都有手段。不过阿丰也明白,此时不能得罪他们。因此,坐在马车最前方的他也不回头,闷声看路。
“前方有马贼!”阿丰道。
“怎么可能?青天白日,马贼敢到大路上来?”宋富质疑道。
“若是有马贼敢来,正好擒回去拿赏银!”何贵叉腰道。
肖平探头一看,果然和之前所见那般的三个人,如此炎热的天气,也是一身黑的装束。三人之中,两人骑黑马,另有一人骑着枣红马,应该是当日对曾芸芸动手的贼人。
宋富和何贵看到肖平面色冷峻,才起身向前看,二人看罢,都是一哆嗦,不由自主两股战战,悄声道:“真的是马贼!车夫,停下来,停下来!”
马车在路上停下来后,肖平等人仔细观看,发现那三骑都是在附近逡巡,像是寻找什么人,而不是劫道。
“怎么办?我们调头吧?”宋富道。
“马贼凶狠,我们势单力孤,需要回县衙求援才对。”何贵急忙应和。
“不好,马贼注意到我们了。车夫,赶紧调头!”宋富来不及听肖平的意见。此时,他和何贵都认为,此时还是保命要紧。
肖平看到离他们最近的那个马贼注意到了他们,正纵马赶过来,不过速度并不快。
宋富和何贵各自催促,马车夫倒是将马车赶得飞快。那马贼看到马车离开,也不再追赶,又转了回去。
行了一阵,肖平叫停了马车。他对宋富和何贵道:“二位公差,还请去一人到县衙报告县尊,搬来救兵。否则如此多的流民出谷,极其容易被马贼打劫。另外一位,就留在此地等候。遇到危机的情况,可以自行离开。我们两个去前方看看。”
宋富和何贵惊讶:“前方有马贼,你们去那里,太危险了!”
肖平道:“没事,我们不靠近。若是有危险,我们往林子里一钻,他们纵然骑马,也追不上我们。”
二人又规劝了一番,见肖平坚持,宋富和何贵只好再次叮嘱他们要小心,不要冒进。肖平一一答应下来。这倒也让肖平看出,这“富贵”二人,虽然胆小,但还算仗义。
随后,宋富和何贵又商议了片刻,决定由宋富去前面村里借一匹牲口骑回去报信,马车则停在路边隐蔽的地方,由何贵和马车夫在此接应。一旦肖平和阿丰遇到什么情况,就可以迅速赶过来,乘马车逃走。
安排妥当,肖平让阿丰前面带路,二人很快钻入周遭的田中不见了踪影。
肖平之所以要留下来,自然是和阿丰一般,不放心谷内的流民。前面就是卧牛岭,卧牛岭下就是那个山谷。
这是一次冒险。不过做这个决定,倒也不是鲁莽,因为他问了阿丰,这附近有许多隐蔽的小路,甚至还有几个难寻的藏身之处,马贼一时间未必能发现他们。就算是发现了,马贼离开马,也未必跟得上他们二人。实在不行,二人找个地方一躲,安心等县衙救兵前来就行。
同时,肖平还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马贼在此,很明显是为了找人。若是肖平和阿丰牵制对方一下,不仅能够帮助被找寻的人,还能引马贼继续留在这里。等县衙的救兵来了,若是有机会擒住马贼,或者尾随追踪,找到马贼的老巢,都是好事。否则像阿丰说的那般,任马贼继续逍遥,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打定主意,肖平和阿丰便悄悄接近前方的树林。
树林很茂盛,想在林中寻人,还是有难度的。马贼大概认为,卧牛岭的另一侧就是山崖,林中人只能从这里出来。他们在此守候,便跑不了对方。
在树丛、草丛中一点点靠近,肖平透过缝隙,已经能够看得清马贼的许多细节了。他的心也不由紧张起来。这些马贼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一旦被他们捉住,下场会很惨。
不过,即使紧张,肖平还是强迫自己深呼吸了几下,慢慢地稳定下来。树林就在前方数丈不远了。一旦进入林中,有阿丰在,马贼就是追进来,也很难抓住他们。
前方的三个马贼依然在缓缓地移动,而且始终呈一个品字形。
阿丰在肖平的前方,距离马贼更近。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马贼,揣摩着他们的行动规律,寻找最好的机会。
片刻之后,阿丰转过头,对肖平做了个手势。肖平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当三个马贼都与阿丰和肖平有了点距离,且最近的那个马贼背过身去的时候,阿丰率先冲出,肖平紧随其后,二人快速地奔向树林!
“是谁?”最先发现的马贼恰恰是骑着枣红马的那一个。他低喝一句,下意识地就纵马追了过来。
他距离肖平和阿丰不是最近的,虽然反应最快,但也做不到立即拉近距离。
另外两个马贼也反应过来,纵马赶过来。
肖平和阿丰没有管这些,就是疯跑!
一旦跑起来了,肖平就什么都不管了。尽管马蹄声越来越近,但是树林也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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