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鬼与人(1 / 1)

林间树枝摇摆出沙沙的声响,间或有碎碎的雪飘散在他的头上,于是墨色的黑发更加温柔,像是陈年的一片褪色旧景。

似乎觉得她说话有趣,盛煜野微微勾了下唇角,“我的视力没有毛病,当然可以看得到你。”

可是不该看得到的。

但是这样怪力乱神的事情很难用言语阐述清楚,于是雁聘直接歪了下头,潺潺的朱红色血液就开始往外渗,她盯住青年深色的眼瞳低声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她是鬼。

“不是什么善良的漂亮鬼,是会杀人的那种恶鬼哦。”

雁聘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鬼,面色都是寡淡的苍白,在雪铺满的一丛树林里就快要融进一片雾色的茫茫。

然而渗出肌理的血液是红的,也是艳的,而她身子过于瘦弱,就像是要被汩汩淌出的血液所淹没。

反倒是有一种凄然的美。

他的脸上确实浮现出一瞬间的惊讶,但是很快消隐下去,最后戴上的还是温柔平静的面具,“死的时候很痛吧?”

居然没有被吓到?

雁聘摇了摇头,把自己的脑袋重新正回去,有心想要去找小萝莉问问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差漏,然而当下却是有更为要紧的问题,“你刚才为什么要叫我小拼?”

回想起小萝莉之前告诉自己的话,她犹豫问:“你之前认识我吗?”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最后换了说辞,“你认识生前的我吗?”

无论是按照好友将泷还是阴间人的说法,他们的生活都确实是有交集的。而雁聘纵然嘴上不怎么说,肯定还是能期待找回丢失的过去。

“不好意思,”然而她只能得到令人失望的回答,这个温柔清秀的青年满含歉意地笑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曾经出过一次车祸,医生说我丢失了一小段记忆,但是虽然努力做过复健,效果还是不太明显。所幸的是,这段记忆没有怎么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

他踌躇两秒,轻轻地问:“我本来应当认识你的吗?”

这话乍一听上去有点像挑衅,然而配上他真实茫然的表情和温柔的声调,听起来就是另外一番事。

雁聘做鬼做得太久,更是失去了辨别语义的能力,于是她也坦诚道:“我不知道,但是其他的同伴告诉我,如果我能帮你……”

想了想,她还是把最后的话含混了过去,省略了过程,简短道:“总之,如果你能恢复记忆的话,说不定我就可以尽快投胎转世了。”

“做鬼不好吗?为什么想要变成人?”没曾想,听她说完后,盛煜野没有执着追问,反而另起了一个雁聘从来都没从人的嘴巴里听来的问题。

雁聘也是一愣,许久才慢吞吞地点了下头,“做鬼是还不错,但是做得再久也是替别的鬼打工,我偶尔也想换一个不需要杀人的工作。”

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多久,她转而问:“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叫我小拼?”

盛煜野眨了眨眼,顿了片刻后才指着她胸前挂着的牌子道:“你这里有写一个拼字。”

青年整个人看上去就有种温雅感,眼睛是很纯粹的那种黑,带着点不缓不急的从容感,也可能是因为做了太多年的优等生,这个天之骄子说什么话都异常有说服力。

然而雁聘就是知道,他在说谎。

虽然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眼前这个青年的回忆,但是雁聘就是能莫名其妙地笃定,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因为牌子上的名字才叫出来的,那是因为什么?

她蹙着眉头思考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咬嘴巴,于是原来苍白的唇反而染上一点朝气的血色,配上她微微皱起来的鼻子反而显得有点可爱。

原来鬼也是会有唇炎的吗?

也只有盛煜野,才会觉得一个眼睛不眨一下就屠戮杀人的鬼可爱。

“但……”雁聘说话的时候,盛煜野正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支未拆封的唇膏,原本是公司年会里用来做员工小礼物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揣了一个进兜,现在倒是刚好可以拿来给她用。

就是不知道,鬼是不是也可以用唇膏呢?

忽然,林子另一头传来男人的轻快脚步声,碰到枝头的时候会传来细碎的响音。看到满头鲜血的贵的时候,盛煜野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是现在觉出来一些紧张。

雁聘也是不能被别的普通人看到的吧?

看到的话,会被抓去研究所做实验,或者被什么山上的老道抓去封印起来的吧?

他不想要雁聘被抓到。

“小盛,你坐这里和谁说话呢?”然而不等他繁乱的思绪理清,热情好客的房主已经大步迈过来,很自来熟地拍拍他的肩,“该不会是女朋友吧?我们林间小屋是要求单身男女参加的哦,你这样可使违反规定了。”

“不过别担心,看在你愿意让我参加新游戏测评的面子上,我会当做什么都不知情的。”

还眨了一下眼睛。

而盛煜野已经无心听这个姓薛的房主嘴里在絮絮叨叨讲一些什么,他只是拧着眉头四处环视,甚至连石桌底下的位置都不放过。

然而都是一样的结果。

消失了。

刚刚还在他眼前拄着下巴纠结着说话的可爱女鬼,消失了。

“喂,小盛,你在找些什么啊?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找,丢了东西可就糟糕了。”薛姓房主看他这个样子也觉得奇怪,毕竟从认识开始就从未见过对方失态,于是也跟着茫然地四处踅摸了一圈,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现,脚底下踩着的也就仅仅是枯枝罢了。

而盛煜野已经调整回来,重新露出个温文尔雅的笑容,“可能是因为刚才小睡了一会,脑子有点懵,还没有反应过来。抱歉,薛哥,你刚才说什么?”

“哦,”于是房主也不再纠结,转过头来饶有兴致地问,“你那个新开发出来的交感游戏真是太有意思了,就是现在开发出来的版本太少。我在想,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多开发一点新的刺激的玩意?”

他口中所说的新交感游戏,就是盛煜野名下的拼页游戏公司新开发出来的一种娱乐方式。既然已经克服了全息游戏高态模拟的难关,那么将脑海中储存的东西记录在网络上,也就不再是什么难事。

时间,真的可以倒流吗?

外界人都在猜测,这是因为盛煜野丢失记忆后所感受到的缺憾,所以想用记忆刻录的方式来偿还这段空档的时光。

既然已经进入了全新的大数据时代,那么单纯地用文字来记录发生的事情未免也就显得过于单调,而新的技术已经可以将人的经历以全息的模式镌刻在光脑里。告白成功时伴侣眼睫上掉落的水珠,拿不到理想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捶胸顿足,入职心仪的单位时幸福地转圈,父亲因沉疴过世前为自己做的最后一道家常菜,还有忙于工作的母亲某个周末陪自己逛水族馆时看到的接吻鱼……

这些本来会渐渐淡却的时光,都可以被这样全新的高科技所铭记,每当用户在怀念过往的时候,都可以佩戴上vr样式的光脑,重新回到那段或悲伤或欣喜的重要时刻。

于是新开发的技术也将不仅仅局限于玩游戏,它还有了真实复制的功能。而除了缅怀之外,大家也在探索中发现了其他的新型功能。

既然我可以用光脑穿梭回旧有的时光里,那么是不是别人也可以分享我的回忆和经历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工程师修改了一下脚本,调整权限后在内部做了一次撸猫回忆的安全尝试,忐忑地送自告奋勇的志愿者进入了营养仓内。

在大家的焦急期待中,回忆的录像带滑到了尾声,抻个懒腰从新奇体验中醒来的自愿者打了个哈欠,喃喃道:“英短真可爱,毛绒绒的,原来撸猫是这么快乐的事情。”

这位志愿者猫毛过敏,所以虽然很想要体验撸猫的快乐,但是却并不能成功。

然而这样的全新技术却使她曾经的愿望有了实现的可能,毕竟,这仅仅是借助其他人的记忆来虚拟摸猫而已,只是因为触感过于真实,所以看上去好像是她真的摸到猫了一样。

后续的体检也没有出现问题,这位志愿者满脸兴奋地表示,以后还要多尝试去撸不同种类的猫,并且愿意为之付高额的价钱。

这就像是一个豁口,打开了更多人幻想的殿堂。

如同油管里曾经风靡一时的第一视角打丧尸一样,这样的交感体验要更为真实也更为全面,也有更多人想要尝试。

名校读书是什么样的体验?自有高校学霸把记忆储存在光脑里供人取阅。

蹦极跳伞之类的极限运动是什么感觉?自有身体素质超强的体验者去澳洲拥抱大海。

虽然是母胎单身,但是想体验一次恋爱的感觉是什么?自有甜蜜的情侣把约会的记忆储存上传。

然而随着这交感记忆的功能越开发越多,很多问题也找上了头来。

既然只需要花很少的费用就可以直接体会到名校的生活,那为什么还要花高昂的学费体验?上课吸收的内容在网上飞速传播,教授的版权费又需要谁来付?付多少?

别人蹦极的感受已经非常逼真,于是越来越少人愿意去当地体验,而是直接在家购买交感记忆,原本营业蹦极的商家接待的客人越来越少,无数娱乐设施场所都因此而倒闭。

还有体验别人的感情生活。体验得太多,甚至会产生错觉,到底是那对小情侣在谈恋爱,还是我在和其中的一位谈恋爱?那这样算来,谁和谁才是真正的一对呢?

这样的问题接踵而至,也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力,而幸好盛煜野的感官足够敏锐,才在真的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前关闭了大部分渠道,仅留下一些极为安全透明的无公害游戏供大家体验。

然而,人的欲望就像是闸口,既然开了就已经无法再关闭,他不干,总有人干。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即使是上帝也不能预测到后来的事情走向,于是对于薛姓房东的问题,盛煜野也只是简单地婉拒,“薛哥,这个恐怕不行。如果像你说的客户可以定制服务的话,会有很多的不可控因素,也非常难监管。举个很极端的例子吧,假如说有人不仅仅满足于在电子游戏里杀人,但也不想真的沾上血,于是花钱雇佣别的人来替他杀人然后提供交感服务,这样子可怎么办?”

挠了挠头,薛房主感觉自讨了个没趣,讪讪地笑了笑,随便说了两句别的,然后就告辞了。

这个时候盛煜野在翻弄自己的手机,因此错过了房主脸上不屑的怪笑,他接通电话后直接了当问:“我忘记的不是什么高中考试失利球场上还踢出了臭脚的事情吧,而是人,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定要在十章内搞定这个单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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