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后。
说句实话,花抒岚本来已经做好要被好友严刑拷打的准备,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一下扑过来,眼睛睁得老大,“树懒你看到最近的新闻了吗?又出了杀人案!午棘真是倒了死霉。”
啥?
花抒岚傻了眼,不敢相信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居然有这么多,“午棘的父亲因为没有证据被释放才多久,这就又作案了?”
“对,虽然被释放,但是很多便衣警察一直在默默看着他,以防止他二度作案。”虞梨摆了摆手,“不过那都不是重点,不是他爸爸杀了人。”
“那这事和午棘的爸爸有什么关系?”
生活离奇,虞梨叹气。“虽然不是午棘的爸爸杀的人,可是他是死者啊。”
“或许这话说得也不对,受害者和凶手全都死了,只不过死的一个早点一个晚点。”虞梨眨眨眼,“历黎法医推测,他们都想要杀掉对方。幸运的地方在于,他们都成功了。”
换句话说。
“他们不幸的地方在于,对方也都成功了。”
花抒岚隐约有了预感,不敢置信道:“所以那个凶手是?”
“没错!”虞梨点头,表示肯定,“就是白天才直播完亲老公死亡瞬间的那位原配。想不到吧?我已经要失眠了,今天看的全他爹是死人。”
对虞梨来说,这是过于惊险而刺激纷呈的一天。但是在上床休息之前,花抒岚还收到了另外一则意想不到的短讯。
发信人是叶湛昭。
翌日。
“说吧,你想要告诉我什么?”花抒岚把后背的包一放,原本挂着的橘子挂件发出叮当响。
说是橘子挂件可能还有点过分,因为这实在是太侮辱橘子了。
很显然,叶湛昭也没错过它,调转回目光,良久过后才低声道:“关于当年的事……”
酒吧五光十色的光芒渐次投在他很长的羽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英国生活过久的原因,他身高拔了一截,然而面色却更加白。
“等一下,我的长岛冰茶到了。”花抒岚对酒吧小哥露出个笑,随后才凑近碰了下他面前的杯,一向噙着笑意的脸面无表情到冷静的程度,“提前说好,我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叶湛昭的唇颜色偏浅,沾了点酒水后反而红润起来,在这个偏暗的环境里竟然生出点妖冶,“树懒,我知道你怪我当时什么都不说,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闭眸敲了敲透明的杯壁,花抒岚今天第一次对他露出个笑,“然后你想说什么呢?你是有苦衷的,当时有什么都不能说的理由,是为了保护你身边的人的。既然有这样多的理由,那么你今天又何必回来?”
“你太懦弱了。”她轻柔的语气里露出来一点不易察觉的苦涩,“如果早知道你是个逃夫的话,我当时绝对不会……”
绝对不会什么呢?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啜了一口茶,“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呢?
叶湛昭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想要怨我,你觉得我臭不要脸也是应当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和午棘分手。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高中的时候……”
“高中的时候,你没有杀掉雁聘,甚至于你还救过她。她在神情恍惚跳楼的前夕,是你上了高楼想要去救她,没想到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你觉得愧疚,即便没有任何人的证词与监控设备的帮助,你反而觉得这是对你的惩罚,于是你缄口不言,默认了舆论莫须有的倒灌。为了不连累其他相信你的朋友,你索性直接出国,你觉得你真是个悲剧的英雄,是这样吗?”
“校霸?哈,全天下的校霸看到你的窝囊样子怕不是要自戳双目。让我来猜猜你还想要说什么呢?当时是午棘杀了她,是午棘骗了她,和被你收拾过的巴郁一起躲在阴暗角落里拍她的视频,用这些视频在二四六日的平台上传播,甚至还在她的血管里注射毒.品。你认为,尽管你不是害死雁聘的人,但正是因为你自己想要逞一时之气,所以殴打了巴郁,反而让他滋生报复之心。”
“你认为如果没有你,雁聘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你认为如果你能更早一点看出来破绽,你不仅能救下来雁聘,也能救下来当初无故消失的猫,更能在源头阻止掉所有人所有事的惨淡后果。”
“叶湛昭,你为了什么回来?为了和午棘交往的我?你又想要拯救我?”花抒岚都奇怪于为什么自己竟然能有这么快的语速,很可能很多学播音主持的都差之远矣。
活像是把前二十年积攒的速度都在此时此刻爆发出来一样。
花抒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笑出来,“我确实没有什么很大的能耐,做不了什么英雄,连狗熊都做不到。但是最起码,我还有面对真相和过错的勇气。你又以为你自己是什么默默无闻的□□?别开玩笑了,打着飞的来回跑就能算勇气的话,我看没几个人做不到。我看你什么都不是。”
她盯着叶湛昭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缓缓道。
“叶湛昭,我瞧不起你。”
一时,沉默淋了满地。
好久之后,叶湛昭唇角扯出来一抹笑,声音是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喑哑,“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出国的那天起,从你只字不言的那天起。”花抒岚都不知道自己也能用这样愤怒的声音咬字,“你哪里都不像个校霸,唯有混蛋这一点,再垃圾的校霸都比不过你。”
“你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
就算是当时闭口不言,即便是分开两地,这世界上依旧有如此多的联系方式,但是花抒岚居然能在一声不吭调查的时候做到全然的安静。
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只许你骗我,不许我骗你吗?”女孩的颊侧有柔和的酒窝,淌着的是一点狡黠的感觉,“做人太双标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叶湛昭抬眸望向她,明明是该震惊或者懊悔的,但是很奇怪的,他居然有种欣慰的满足感,“树懒,你比我强大。”
把酒含在双腮里,花抒岚上来点醉意,看他一向漫不经心的眼中露出的真挚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好吧,收回一点前言,我可能有一点夸大。你其实也没有那么差劲,只是没有我厉害而已。”
“我只有一个问题,”在花抒岚点过头应允后,他修长的手指遥遥指了下她身后的丑陋橘子挂件,“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留着它呢?”
旧年岁的荒唐时光里,镁光灯频闪的警察局前是他消瘦的侧脸。纯黑色的迈巴赫静静泊在那里,无论记者与曾经的同窗说些什么他都闭口不言,唯有在花抒岚红着眼挤过来时,他平静如深潭的表情被瞬间打破,微开的薄唇蠕动几下,最终还是紧紧闭合。
“你真的是杀人凶手吗?如果是的话就点头,不是的话就摇头。”花抒岚在挤挤攘攘的群众间塞过来一张纸,“什么都不说就是你输了,这是惩罚。”
飞机起飞的瞬间,他身边除了这张纸空无一物,身旁的管家担忧地看过来,“少爷,无关紧要的东西就留给我处理吧,不要挂心。”
家宅里实在是收到太多奇怪的谩骂与恐吓信了。
“没关系,”他展开折叠纸张的瞬间哑然失笑,“是我输掉的惩罚。”
橘子挂件的教程图静静陈列在上面。
这是比他所有预想的可能都还要超出预料的存在。
也很难相信,是钩针与毛线陪伴他最初绝望的那几天。
噗呲。
花抒岚嘴巴里的酒差点没呛住,在看到他故作无辜的混蛋表情后,才意识到自己又上钩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花抒岚气咻咻地提起背带,恶狠狠道,“因为这是你骗我的!”
在她拔腿要走的瞬间,手腕忽然一滞,俊秀的男生抬起头望她,“树懒,谢谢你愿意原谅我。”
“谁说要原谅你?”花抒岚差点没气笑,气势汹汹,“这位先生,我看你的臆想症好像有点严重,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直到一双草莓手套覆盖在她手上,熟悉的温暖在这样不应景的环境里竟然显出来几分滑稽可笑。
“那个草莓手套,是你故意让我去拿的吧。”叶湛昭最后这样微笑。
他愿意把昨晚就恍然大悟的事情拖到今天才露出惊讶的神情,只是为了伪装成全然不知的样子配合她最后宣泄出怒气,而这样的行为本身却比所有的道歉与感谢要更让她心里一动。
花抒岚戴好手套,哼出了声别过脸去,“你又知道。”
时间转眼即逝,约定的日子很快就到。
“小花,你怎么现在就出发了?”虞梨有点奇怪地看了看钟表,迷茫地眨眨眼,“你们不是约了五点半吗?现在才三点啊。”
她还拧着眉头:“真的不用我陪你吗?别的不说,我可是二段选手来着呢。”
可算了吧。
花抒岚耸耸肩,“这不是去办阴间事情嘛。流速自然和阳间不同,我早做一点准备也是应当的。而且在那之前,我要先去找一个人。”
“去哪里找人啊?”虞梨的声音遥遥坠在后面。
“警察局。”她愉悦地道。
警察局。
“抒岚,你怎么突然来了?”小零女警本来在和身边的霄队长说话,一看来人连忙招招手,对着身边面色隐约带有不虞的男人说点什么,对方只能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她。
花抒岚温软地笑起来:“好事将近?”
“说什么呢,”小零有点赧然地摇摇头,“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小强也是吗?”
“嘿,我发现你这个小姑娘怎么不学好啊。”小零本来还在凑趣,一看到女孩的面色就紧张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了?”
花抒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就在周围的历黎,原本要说的话收了声,“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说话吧,我有点东西想要给你看。”
路上,小零不由得摇摇头,“怎么,小姑娘还怀疑我们警局有间谍啊?不过不错,姐姐我一定要夸你的防范意识,在现在这个危险的大环境里,有多少危险意识都是不为过的。”
“小零姐觉得危险的来源是什么呢?”花抒岚慢吞吞地微笑着问道。
“当然是鸡花了。”不假思索,小零快速地回答道。
“是吗?”花抒岚眨了眨眼睛,温吞道,“难道不是威胁人钱财、害人生命、恬不知耻的渣男渣男吗?”
说着,她不等对方再说些什么,就从兜里拿出来一个只剩一半的卸甲油,“我原本以为自己和杀人案最近的距离就是在泡我吧会所,或者是ktv,其实不是吧。”
“是我在crestcafe吃饭的时候呢,”花抒岚把这个小小的塑料物塞回到她的掌心,“变装的时候,除了把过白的粉底擦去,这些小东西也很重要呢。”
“话说回来,我也很好奇,美黑是在哪里做的呢?效果真的非常不错。”
小零含着微笑的神情顿住,原本阳光与嫉恶如仇的神情消失不变,倏忽间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更妩媚,更危险,更漂亮,也更陌生。
“对吧?鸡花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束了这个单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