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午后的阳光很温柔,花草的香气很清新。
是个适合打盹的好时候。
就在礼堂里的大家支着下巴打瞌睡的时候,麦克风被轻轻拍响。
又是哪个烦死人的校领导啊?
对同学的低声抱怨在看到台上人一头栗色长卷发的时候,戛然而止。
“她就是传说中圣·玛丽安的监督委员会组长吗?这也太靓了,活脱脱二次元走出来的萌妹子啊。”
“好看,想透。”
“这是刚才用风油精小护翼糊掉探索异性男同学脸的妹子。了解,你也想被风油精在走廊上好好透一透是吧?”
“呜呜呜就是她帮小雅干翻的猥琐男。好看,想当她的学妹!”
“粉色勋章本来感觉怪俗的,怎么她戴上就这么可爱?”
似乎没有听到台下细细的嘈杂声,站在台上的罗璃栖双眼是清澈的深褐色,她雪白的手臂拂过“距离高考还有322天”的条幅,轻声开口。
“最近过的很苦吧?”
“苦!”除去校领导冗长致辞结束的那一刻,再也不会有比此刻更为万众一心的应答声。
不会有比高三更加辛苦的时候了,在别人还穿着花裙子、小吊带挖着冰碗闲逛、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时候,在别人握着游戏机和朋友开黑或者于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时候,长长的暑假就被学校的老师人为地缩短。还是十七八岁的同学就要过上苦行僧的生活。
太苦了。
高一、高二学过的东西像是来自于另外一个次元,早就与现在的世界割裂开、难以相交,偏偏还要从头学起,密密麻麻的卷纸就像虫,铺盖上来就是密集恐惧症的人的终极噩梦。
更别提,居然还会有猥琐男为了释压偷拍同班女生上厕所的痕迹,打着为你加油鼓劲的口号收割网络上的关注。
罗璃栖在一片叫苦连天声中微微笑开,“你们只是现阶段会这么觉得,会觉得苦、会觉得累,但是当你毕业了以后再回头看,又会怀念这段青葱的岁月,想念这段大家一起奋力拼搏的时光。”
女生轻柔的声音在麦克下传的很远,躁动的同学们平静下来,却听到罗璃栖转而道:“老师和家长都是这么告诉你们的吧。”
音响“刺啦”一声响,罗璃栖拿着麦克走下台子,眼睛很清亮:“然而我以一个亲身经历过和你们一般高中生涯的学姐身份告诉你们,就算到了现在,我依旧不觉得高三刷题的日子有多么美好。苦难就是苦难,再怎么歌颂苦难,也改变不了它没有价值的事实。”
不顾下面骤然而起的喧哗声,罗璃栖与台下还红着眼睛的女孩小雅对视了一下,“所以,我知道你们也会听到很多的声音,譬如说女孩子只要普普通通读个专科、将来努力嫁个好男人、会洗衣做饭生孩子就行;亦或是男生高中成绩的好坏不重要,多的是海内外名校的毕业生来给初中肄业生打白工。”
“然而这种话,你们相信吗?”
噗呲的笑声中,所有人都和与小雅的口型保持一致。
“不信。”
他们不相信。
而这就是高考的吊诡之处。
罗璃栖百褶裙上面的蝴蝶结被穿堂风吹的飞舞起来:“我在高中的时候很喜欢看《龙樱》,里面的男主角说社会有社会的规则,要生存就要跟着规则走。听起来是不是很有道理?”
在齐齐的应和声中,她脸上的酒窝很甜美:“有道理就对了,因为有道理的全都是废话。到底是谁规定的这些破规则啊?让拍着脑袋做决定的人自己也去试一次当中的滋味,看他能不能活着走出来!要不是因为这男主人公长得帅,我就要砸电脑了。”
被她一直温和注视的小雅咬紧了唇。
别人都以为罗璃栖在说高考,但她知道对方也是在和自己对话。
“还好我没有砸电脑,因为后来主人公接着说,规则都是获益者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而去制定出来的事情,不利的一面就会被巧妙地隐瞒。”
很不舒服吗?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要被旁人用闪烁着恶意的眼睛尽情窥视去,放到论坛上大肆地加以传播与评价。这不是也在帮你打响知名度嘛,怎么能说是坏事呢,你的嘴巴也太毒了!
很不舒服吗?
被拍摄猥亵的人才是受害者,可是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毕竟,都道过歉了你还不依不饶,怎么事情这么多啊?他年纪还小呢,你这是想要毁了他的后半辈子啊!再说了,墨守成规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别人怎么会去随便强..奸你呢?肯定是你刻意勾引、穿的风骚啊。
很不舒服吗?
只是一包卫生巾而已,男生又不知道这是什么,再说了,开几句玩笑你还受不了?怎么这么上纲上线啊,真斤斤计较,无聊。别人也觉得他这样不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不要脸面的女生光天化日之下讨论卫生巾啊,真是不知羞。
很不舒服吗?
“不舒服的话,不想吃亏的话,不想被当成猎物啃噬殆尽的话,就请大家拼命地往上爬,爬到最高点,爬到最高层。当你有话语权改变现在的生活圈子,当你有机会改写规则的时候,我们今天所说的所有苦难才有意义。”
最后她拂动下被风吹开的长发:“今天下午好像是b高非常有名的文化展,那我就用最后应景地说一句扁平次元里才会出现的鸡汤。”
罗璃栖轻轻眨了眨眼:“那就在高处重逢吧,诸君。”
中二?
中二是绝不会承认自己中二的,都没有说米娜桑和呐呐呐呐呐就是最正规的演讲稿。
然而,比起在高处相逢,有些人可能会先在其他的网站上面相逢。
圣·玛丽安的监督委员会办公室内,在望着罗璃栖又面无表情地黑掉了一个视频之后,小学妹望着节节攀升的播放数量皱起了眉头。
毕竟这样恐怖的播放量,实在令她难以置信。这些在线观看的全都是活人,是在街上和她擦肩而过的人,是在便利店对着新进的货单皱眉头的人,是在公园的长椅处笑看着孩子滑滑梯的人。
小学妹侥幸道:“这二四六日的平台里面总有人是无辜的吧,可能就是随便点进去看了一个视频。”
罗璃栖好笑地摇摇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得去的,如果用户拿不到很是有限的邀请码的话,就得自己先上传一段违法的偷拍视频。你自己得先交递上投名状,才能被这个平台所吸纳。举个简单例子,你看黑帮电影里,那些老大都要要求新加入的成员先崩掉几个无冤无仇的人的脑袋,这才是好兄弟呢。”
吓得双下巴都挤了出来,小学妹看着电脑荧幕上映出的闪亮四日会员头衔,陷入了纠结:“罗璃姐你是从哪里获得的邀请码呀?”
“我不需要邀请码。”
罗璃栖轻轻地按下了鼠标键,“会员说到底也只是一串代码,总比枪击简单很多。”
哇,小学妹撕开包装袋,陷入了看戏模式。
这种眼睁睁看着同伴无知无觉受害的视频被干脆删掉的感觉,实在是太妙了。
“毕竟有的时候我自己也会看某花瓣网上的床上动作文学,也是觉得新奇有趣才看的,那这种是不是也非常不道德啊?”然而很快,她咬着雪糕棍,又做贼心虚起来。
都不用罗璃栖说话,才脱下夹克的毛柚汐已经笑起来:“你知道虚拟作品和现实中的犯罪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唔。”小学妹很是认真地沉思了一会儿,“就是犯罪文学里面的罪犯长得都比较帅气惹人怜?”
“什么啊,这两种东西怎么能混为一谈!”毛柚汐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她的头,认真道,“创作是没有边界的。虚拟的文学作品也好、绘画动漫作品也好,都没有任何的拘束性。不是虚拟作品里不能出现什么东西,而是什么东西只能在笔下的想象世界中出现,而不能在现实中出现。”
摸着自己的头,小学妹不服输道:“但是可能会有的人想要借此模仿作案吧。”
毛柚汐也严肃起来:“这是机制的问题,而非创作者的问题。美利坚持枪械合法,还有很多犯下校园枪击案的未成年人在接受问讯时,都表示受了网络游戏的影响呢。”
“这个网站的创始人也是很不容易的,他不仅需要招揽更多的订阅者进二四六日的平台,避开警察的视线在法律的黑色地带拍这种私密的视频上传,甚至还要防止有上传视频的博主刷点击。”
“刷点击?”不仅是小学妹手里的雪糕掉了,就连毛柚汐都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他们为什么要刷点击?”
罗璃栖伸出手指戳了戳屏幕:“首先,他们这个平台的升级机制很有趣,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资格发送邀请码的,需要高级的会员才具备这种权利。而升级除了用软妹币来氪金,还可以通过上传高质量的无..码视频来盈利。”
小学妹微微张大嘴:“难道他们还要靠这个挣钱吗?”
“要是不挣钱的话,你以为伍思游,哦,就是这个平台的创始者是在为pua发电吗?你实在把他们想的太美好了,比起普通的成年女性和未成年人,大量的男性同胞才是他们待宰的羔羊。”罗璃栖转了转敲击键盘过累的脖颈,看到“您的账号有异常”的界面弹出后,啧了一声。
第六十一个账号,又一次惨痛作废。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鸡汤,鸡汤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