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上铺的老黄,也就是真的黄亿碗摘下来耳机,外穿的沙滩裤套反了都没在意,嘟嘟囔囔地爬下梯子,旋开门,骂了一种叫做草的植物:“这不是没锁吗?”
然后他揉着自己的鸡窝头,又在梯子上撑起身子往床上翻。
旋即他的动作卡住在半空中。
“不好意思,请问这是余舰的宿舍吗?”清甜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黄亿碗傻了。
不仅是他傻掉,原本开黑打游戏连声骂植物、和因为考研失败摔电脑投简历的人,还有支个二郎腿、在床上啃煎饼果子看球赛直播的人,一齐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呆若木鸡地看向门口。
穿着百褶裙的女生黑发柔顺披过肩,还站在门外,指了指刚才来人开门时留下的缝隙,轻声问:“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卧槽,好靓!
他们c大这个和尚庙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神仙?他们怎么还不知道?
绝对是还没入学的学妹!
敲打履历的人把电脑一合,因为下床太急还撞到了腿,无数脏话闷在喉咙里,露出个脸涨得通红的微笑,殷勤道:“请进请进,随便坐。余哥被系主任叫去问项目的事,你可能要再等一会儿。”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陈软芋递过来刚才在便利店里买好的一袋子雪糕,笑盈盈解释说,“刚才楼下的宿管阿姨直接让我上楼来,说会跟你们说一声,所以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知道了。”
众人陷入沉默。
没错,刚刚寝室里的公共电话确实响过一两次,不过没人这么勤快去接。
“那谢谢学妹了。”最后还是心有女神的黄亿碗最先动手,拿了只雪糕送到嘴边,一口咬去半根。
一言以蔽之,爽。
有人开了先河,其他室友也跟着小声道一句“谢谢”,拿根雪糕吃了起来。
既然开始吃,大家的胆子也就变大了,原来拘谨的气氛渐渐消融,苦口婆心地劝她:“学妹啊,你还没入学吧?这余哥已经成老黄瓜要毕业了,你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因为c大和临市的a大一样,有很多新生属于提前批招生,所以室友们就默认,陈软芋是刚知道结果就来逛学校瞻仰前辈的大一新生了。
“是啊学妹,你看一眼就得了,别爱他,没结果。”
“他性向我们到现在都还摸不清呢,甚至有隔壁大三就发表了四五篇论文的学心理的妹子,根据理论依据和余舰的日常行为,把他归类进了无性恋群体。”
“余舰的真爱是数学,从各种角度来说,学妹你这么年轻,还是放弃吧,别在这种老树桩子上吊死,他不配!”
唯有黄亿碗还维持冷静,吃掉一根雪糕,又剥开另一根,从床铺上拿下来手机发短信,咂着嘴说:“这大妹子才出录取结果就能摸过来,肯定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你们有空的话,吃了雪糕就办点事,把那个芭比金刚给召唤回来。”
陈软芋忍不住笑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上铺墙壁上贴的满满的海报,以及随处可见的应援条幅,还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张签过名的专辑,从桌面上推过去,“你是黄亿碗同学吧,这是蔡小姐的专辑,你喜欢的话可以留下收藏。”
黄亿碗一看那专辑封面,眼睛就直了,雪糕化掉都没发现。
这是他作为蔡怡然的铁粉,少有没收集到的早年限量版出道专辑,某鱼上翻出天价也找不到的东西,居然就这样被轻轻巧巧推过来。
要不是碍于还拿着手机,黄亿碗就要直接握她的手了。
他热泪盈眶:“知音啊,没想到您也是我们怡然的粉丝,这是早年签售会上拿到的吗?”
陈软芋沉思了一下,微笑道:“差不多吧。”
黄亿碗眼泪哗哗地下,一下子感情就升华起来,还义正言辞保证说:“学妹你放心,就为了这张专辑,就算余哥不愿意,我们绑也帮你把他绑到床上去。任你随意下手处置!”
陈软芋笑到要岔气,忽然从门口处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原来我的身价还比不上一张专辑啊,黄老鸨。”
他的话在踏进门后,戛然而止。其他人不知所以然,还七嘴八舌介绍道:“余哥,你看,活的学妹,怎么样,有没有掰直你的性取向?”
“不要胡说,余哥对数学的心忠贞不二,怎么会随意的动摇?”
“是的,还是把小学妹留给其他帅气的学弟吧,你这根余老黄瓜也别想染指!”
唯有余舰支着长腿三两步走近,好笑咬字道:“小学妹?”
“是啊学长。”陈软芋忽闪着睫毛,清纯无辜至极,“黄同学已经把你卖给我了,所以跟我走吧。”
听到了这个久违的名字,余舰几不可察觉地微微一僵。
众室友张口结舌:这位厉害的小学妹真的是有点东西啊。
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双耳只闻数学事的余舰还真就点了点头,揽住小学妹的肩,拥着她向门口走去,“学妹想带我玩点什么?”
先吃热煎饼、后吃冰雪糕的室友抱着腹痛的肚子沉痛地喊:“你这个背叛了数学爱人的叛徒,我对你这种见异思迁的行为表示严重谴责!”
余舰头也不回地懒洋洋招招手,“知道了,今天晚上不回来,不用给我留门了。”
随后把一句“你居然连自己的童贞都要丢弃了,你这个浪荡的坏男人!”给关在了门里。
陈软芋疑惑道:“不回寝室你住哪啊?”
“系主任才接到通知告诉我,要乘今晚的飞机去做项目的收尾,所以不能回来住。”余舰把手机塞回兜里回答道。
然后他抬眸轻笑,“小学妹在想什么,难不成是要对我做羞羞的事情吗?”
回答他的是陈软芋恼羞成怒的后脑勺重击,“被买走就要有被买走的样子,不然我会要求退货的!”
余舰在很多c大的路人惊讶的侧目下,扬起笑脸,嗯了一声,“别退货老板,我会好好表现的。”
所以还是去看电影。
购置爆米花的时候,余舰的手机嗡鸣作响,是短信提示音。
他按亮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恐怕足以让任何一个这个岁数的小伙子吓得肝胆俱裂,然而他却一言不发地按掉了它,还有心思对着售货员露出个清俊的阳光笑意,“大桶的。可以的话,能麻烦要现场刚出的这一份吗?”
余舰抱着爆米花回来的时候,陈软芋忽然轻声道:“萧大单的父母昨天病逝了,新闻已经发了讣告。”
在这里论述是非黑白和孰是孰非没有任何的意义,就像陈软芋明明认定自己做的是对的,也不能免去此时此刻心头的沉重。
“嗯。”余舰没有多问,用下颌隔空点了一下屏幕,“想要看个老片子,马丁的《闻香识女人》怎么样?”
这可真的是老片子。不过陈软芋抬起头扫了一圈,发现最近上映的电影也没什么感兴趣的,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笑道:“我只耳闻过,这还是第一次看。”
待到陈软芋点头后,他很快购好电影票,因为双手抱着零食,还只能把电影票夹在下巴和肩膀中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见了此状,陈软芋也无奈地把手机关机收好,半踮脚把沾着男生体温的电影票取下,费力环着他的肩拍了拍,“学长真是个小可怜。”
余舰漫不经心道:“那学妹可不要把我退货,一定要好好养我。”
检票的人面无表情,看起来非常冷静的样子,咔嚓撕掉了票根,然后把另外一对闺蜜的电影票递了过来。
陈软芋这下是真的忍不住,眉毛都缩紧地笑出了声。
有可能是上世纪末的片子确实没有多少人看,这一场除了他们两个,只有坐在最后一排的高中生,好像是翘了课出来玩耍的,电影没播十分钟就小声呼着“无聊”,然后成群结队地弯着腰出了门。
不管内心是怎么想,一旦电影开始播,陈软芋就全神贯注了起来。
她好像一向如此,读书的时候也是一样的,不管心里压着什么事,翻开书本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倾注了全部的注意力进去。
所以才分外的迷人。
余舰拈着爆米花往她嘴里送的时候,冒出了第二千零一次同样的念头。
电影里,眼盲的上校伸出手,邀请一位从未见过的淑女跳舞,“觉得探戈很可笑的人在我眼里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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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探戈是不用畏惧犯错的,这不像人生。探戈因至简才美好。如果你跳错了的话,接着跳就好,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淑女接受邀请后,然后《一步之遥》的乐曲就响了起来。
余舰忽然出声:“你觉得跳错了吗?”
衣香鬓影的一分钟双人舞会里,小提琴划过转音时,陈软芋回过头来狡黠地笑:“不知道,因为我也不会跳探戈。”
然后没有人再说话。
两个人就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专注地看完了这部老电影。
片尾是原书《theblaessandthehoney》作者乔瓦尼·阿尔皮诺的话:“尽管周遭都尽是一片黑暗,在今后的日子中,他也不得不在这片长夜中,点燃打火机来照亮前方,不得不伸出竹竿去尝试着探路。他在这样的黑暗中,永不会放弃嘲笑人、冒犯人的举动,在这样漫长的黑夜中他依然也要酩酊醉酒。如此说来,即使是最艰难的生活,也依然是生活。不仅依然是他的生活,也是我的生活,更是我们所有人的生活。”
“指的是一切能够承认生活、接受生活和经营生活的,这些人的生活。”
对于这个片子来说,分辨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的对错更像个笑话,就像很难让一个在黑夜中踽踽独行的人,去分辨忽如其来的光亮,到底来源是骤然擦亮的烛火还是幽冥点燃的长灯。
“或许下次我们可以去试着跳探戈。”突然,余舰没头没尾地这样说。
那位危险环伺的旅行者被老虎、毒蛇包围,连最后相傍的绳索末端也在被老鼠啃咬而摇摇欲坠时,发现了头顶松枝缓缓坠下的一滴蜜糖。然后旅行者忘却一切,张开了唇。
等到电影落下帷幕,而灯亮起来的时候,他侧过头去轻轻亲吻她。
作者有话要说: 《黑暗与蜜糖》是《闻香识女人》原书的名字,个人觉得这个名比电影好听多了qaq
女主角是donna,这是一个从前欧洲对贵女的尊称,有一点点像中国古代的西施和罗敷,没有特指,就是优雅而美丽的姑娘
为什么要提她呢?因为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很想吃多拿滋(donuts)
电影里原情节是男主问donna会不会跳探戈,女主回答不会之后,表示是因为michael,应该是她男朋友觉得探戈这种东西很可笑,然后男主就说:“well,ithinkmichaelishysterical.”
这个hysterical我用的是可笑,但总觉得程度不够,可能用歇斯底里这种会更好一点哈哈哈哈
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这里就不讨论了,如果可爱多有兴趣的话,我推荐一下《十二怒汉》,最后一个陪审员流着泪投票“notguilty”的时候,还是很震撼的。
我是不是话很多?
我会努力改掉这个坏毛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