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便为永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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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匡公子言中之意,本以为这位玄阴榭女弟子逃过了一劫。
不过，后来的种种却是证明，这位女弟子已然被他口中的“老妖婆”夺舍成功了。
这一次,虽然是因为这位金丹夺舍老鬼的一时大意,意外憋屈陨落，并未造成多大的损伤，温雪意的心中却还是生出了凛然之意。
东陆之大，危机处处，这丰梁国的情形，也远非赤岩国、上清山这样的偏僻之地可比，她如今的修为，终究还是太低了些。
两人将这一回的收获草草分割了一番，钟斯年的目光,便落在了被推到自己面前的一只玉匣上。
对面而坐的少女，杏眼之中光华璀璨,带着不自知的柔软和希冀,让他喉结微微滚动，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师兄问我，既非剑修,又不喜剑，为何要拍下此物。”
他听到对面的雪衣少女，语气如一阵轻风,吹散在寂静的空气之中。
“我不喜欢剑,却想看着师兄,一剑诛天、神魔辟易的样子。”
她视线澄澈如积雪，黑衣剑修在这样的注视之下，修长手指下意识地握紧,右掌之中，似乎有一道极为鲜明的血脉，随着心跳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只能仓促地垂手，扣在了这方玉匣之上。
触手温润无比，钟斯年知道，这玉匣之中，封印着一座亘古不花的雪峰，那是令天下剑修为之折腰的机缘，此刻被人轻易擎起，奉到自己的面前。
而他却只是反复地摩挲着玉匣温润的表面，似乎透过柔润坚硬的玉石，触摸/到那只带着淡淡温软香气的掌心。
他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喉间发出艰涩至极的低语：“我会让你看到的。”
随后，他便看到少女眉眼之间，绽放一抹极为明丽的笑颜。
钟斯年微微地闭上了眼睛，那眉眼却如烙印一般，任由他如何避让，也牢牢地刻在了他的眼中。
当年那册剑道秘典之上，一句话忽然在此刻徐徐地流过他的心底：“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动之日，心荆剑朽，便为永劫。”
“剑朽。”
“师兄。”
“永劫。”
“——斯年。”
钟斯年眼睫微微一颤，眼底温柔与淡漠的神色交替轮转，右臂与手掌，竟随之难以自持地痉/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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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霜山剑匣”交给钟斯年之后，因为心里有着提升修为的压力，温雪意借着这几日的工夫，闭门潜修起来。
如此清修，一人长日练剑，一人偶尔将丹鼎祭起，开炉炼上一炉丹药的日子，屈指却是过了半月有余。
这一天，客院之内，灵力涌动之中，终于出现了少许异象。
钟斯年收剑而立，目光落在那闭门沉寂的静室之上，淡漠的神色略微退去，露出些许欣慰之色。
静室之中，温雪意闭目盘膝，一张清丽面庞之上，眉宇间，青、红、绿三色薄光交替变幻，如烟如雾，灵动至极。
某一瞬间，三道光华均是齐齐一盛，旋即如长鲸吸水一般，灌入她眉心之内。
但少女紧闭的双眸平静无波，周身的气势还在徐缓却毫不停顿，一路向上推去。
一室寂静，唯有袅袅炉香，燃着清淡如仙的香氤。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少女徐徐地睁开了眼睛，一双杏瞳之内，波光微微一闪。
自从晋入筑基期以后，她所消耗的丹药，累积起来已经达到了颇为惊人的数目。
在如此境界之中，她几乎完全没有心境上的羁绊，随着更多药力进一步的积淀、推动，丹田之中的灵力，几乎是水涨船高一般，自然而然地越过了筑基三重的小瓶颈，势犹未竭，一直抵达筑基四重巅峰，方才缓缓停止下来。
在温雪意的神识之中，经脉深处，仍然沉淀着些许丹药之力，没有完全化解开来。
不过，这一部分却也不必心急。
且由其慢慢地温养经脉，也不失为一种调养之道。
她站起身，打开了静室的门扉，便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沉静眼瞳。
“师兄。”
温雪意含笑打了个招呼，钟斯年眸光微动，将她打量了一遭，微微颔首道：“无事便好。”
温雪意微微一笑，亦温声道：“师兄剑意，亦是日渐凌厉。”
在钟斯年的身上，传递而出的沛然剑意，也在这半月之中，有了更加凝实犀利的意味。
钟斯年眸光微暗，却并未接下此语，只伸出手来，掌心之中，一柄三寸余长，通体剔透至极，带着淡淡寒气的小剑，闪烁着微微的光泽。
“此是我体悟霜山剑意之后，所凝一柄‘意剑’，暂与你防身之用。”
温雪意微微一怔，欣然道：“如此，便多谢师兄了。”
钟斯年见她毫不推辞，眼神便微微柔和下来，轻声道：“你我之间，如今何必言谢。”
这片刻之间，温雪意便觉他身上凛然剑气，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她并未太过在意，与钟斯年一道将那《化影诀》又参悟了一番，才再度各去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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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狄星城北。
两道遁光从城池方向飞掠而来，在一座小土山上一晃，收敛了光影，露出一高一低两道身形。
“钟道友，温道友。”
小土山后，同样两道身影转了出来，为首一人拱手，十分欣喜地道：“两位果然如约而至，史某欢喜不尽。”
钟斯年同样略一拱手，淡淡地道：“史道友。我等这便出发？”
“哈哈，钟道友果然是快人快语。”史元哲洒然一笑，将手一招，地面之上，却是出现了一尊金光灿灿的宝车，车厢之上，有着五龙盘珠的造型。
寻常修士的飞车法宝，驾车的御兽通常都是傀儡兽，以灵石驱动，这架宝车之前，缰辔之中，却是五匹肋生双翅、极为神骏的灵兽天马，虽然看上去极为温驯，但吐息之中淡淡的风旋，却让人清楚地知道，这五匹天马同样具有着相当的实力境界。
“来时一路上，已是辛苦两位道友一路驱驰，如今史某忝为东道，又怎能继续让两位辛苦赶路。”
史元哲一挥手，颇为豪气地道：“我等这后一段路，便驾车前去便是。”
驯养灵兽作为御兽，可谓是大势力才有的大手笔和底蕴了。
即便是身为王孙，恐怕也是皇室之中，颇为受到重视的一位。
对于史元哲彰显财力的举动，温雪意并未露出异色，眼眸微转，却与史元哲身后的纤瘦少年不经意地对视了一眼。
这少年有一双秀气的桃花眼，清秀眉目之间有种雌雄莫辨的味道。
他对上温雪意的视线，便主动地对她点头，露出一个令人颇感惊艳的笑容。
“这位道友是？”
史元哲听到温雪意开口，似乎方才有些恍然，介绍道：“这位是史某的师弟，姓涂，双名俊捷，乃是在下师叔的爱徒，在下也是受师叔所托，带着师弟前去历练一番。”
“给两位道友添了麻烦，还请两位道友莫要见怪。”
温雪意微微地笑了笑，道：“既然是史道友的长辈所留试炼之地，自然是史道友做主，不过我等修为低微，若要我等多插手两位之事，恐怕是无能为力。”
“这个自然，”史元哲“呵呵”笑着，道：“涂师弟也非逞强之人，在下将师弟带出来，自然要负责带回去的。”
几人少叙些许，便各自抓紧在路上的时间，调息修行起来。
这架宝车行进速度极快，的确远胜过四名筑基修士御宝飞行，期间温雪意也留意过外面的情形，但应当是在炼制之时，便加入了某种阵法，被史元哲加以操控，其余之人，却是难以直接看到外面大地之上的光景。
如此一来，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飞车进入了一片庞大山区，又经过一段时间的疾驰过后，在一座山谷之前，缓缓降低了高度。
“这里，便是试剑场的所在了。”
史元哲取出一枚玉简，神识印照之间，开口道。
温雪意几人都未开口，史元哲也并未拖延多久，一柄小刀出现在他手中，用力一划，一股鲜血汹涌而出，很快便将那玉简浸透。
殷/红之色在玉简中徐徐流动，其上隐隐约约，有数个古拙字符被一一地点亮。
史元哲抬手，便将那玉简向空中一抛，口中诵咒，戟指点出，喝道：“开！”
面前这座巍峨山峦内部，忽然之间，便发出一阵低沉的“隆隆”闷响。
随着半空之中，玉简徐徐的转动，其上的红色缓缓褪去，山峦内部的滚雷闷响，也随之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史元哲面色却是微微一白，忙翻手取出一枚丹药，吞服而下，便盘膝打坐起来。
“这座试剑场尘封多年，便是要唤醒，也要费上些许时候。”
那位师弟涂俊捷，便微微一笑，站在史元哲的身边，向着温雪意两人解释道。
“无妨。”
温雪意看出对方的敌意，微微地笑了笑，拉着钟斯年退到了飞车后部，同样打坐调息，静静地等待起来。
山峰内部的声响，持续了一日一夜光景，才彻底平息下去。
此时此刻，出现在温雪意四人面前的山峰，却与最初那平平无奇的模样截然不同了。
原本枯褐色的山体，此刻被一团淡淡的红光笼罩，光晕之中，偶尔有一颗火星迸溅而出。
在山峰最底端，原本山谷之内，出现了一条极为狭窄、只容一人通过的甬道。
幽深的甬道，漆黑不知名材质的石板之上，涌动着极为强烈的火灵炙烤之力。
“天火路。”
史元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喃喃自语了一句，向着几人回过头来，道：“这便是此试炼的第一关，天火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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