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衣只能随便合一合,伸手去架子上取下浴袍披在身上,拿起手机接听,感觉身后的人视线灼热且不满,顾清秋也无可奈何,摸了摸她的脑袋,又轻轻碰了碰唇,还是走出了浴室。
王乐天捂着脸靠在墙上,水流冲刷着身体,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再等顾清秋进来时,她已经洗完穿上衣服了。
“饭我放桌上了,你先吃,记得喊鸭子。”
王乐天闷闷的嗯了一句,想看她却又不敢看她,只怕又要忍不住。然后刚换上的衣服八成就得湿,顾清秋定然要说她,这一秒思绪纷飞,还是关上门出去了。
解开浴袍,浑身都是湿淋淋的,这衬衣算是彻底不能要了,顾清秋摇了摇头,嘴角却是带着点点笑意。
“鸭子,吃饭啦。”走上二楼,王乐天敲了敲门,发现门根本没有关严实,愣了愣神就推门进去,只见鸭子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肩上披着毛巾,连她进来都没发现。
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鸭子的瞳孔才聚焦,吓了一跳,又有些赧然,“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走,吃饭去。”把她身上的毛巾丢到一旁,勾着她的肩膀,也不多问什么,不管有什么事,先吃饱才是最重要的嘛。
小口小口的啜着果汁,鸭子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拘谨了,但还是时不时有东张西望的举动,王乐天把米饭倒进小砂锅里拌匀,勺了一大口往嘴里送,边嚼边帮鸭子也拌一拌,“这家鲍汁捞饭很好吃的,趁热。”
看着面前香气四溢的米饭,碗里甚至还有两只鲍鱼,鸭子必须得承认,这是这些年她过的最不真实的时刻。
“你...你和顾清秋...”她低着头,碗里的热气蒸腾向上,眼眶有点湿润,缓缓道:“你们就不怕我居心叵测吗?”
王乐天的嘴巴顿时不嚼饭了,抬起头像是不认识她一般打量着她,鸭子心头一阵抽痛。
可紧接着这栋别墅里就爆发出惊天大笑,王乐天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在桌子上狂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顾清秋从浴室走出来,还在擦头发,见她这样也不奇怪,对鸭子笑了笑,示意她别介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王乐天转身去拍顾清秋的肩膀,笑得愈发夸张,最后连力气都使不上,只能用一只胳膊挂在她身上,“你...你听见了吗?哈哈哈哈...鸭子...鸭子说她居心叵测,哈哈哈哈!”
“好了好了,你赶紧笑完就吃饭,当心消化不良。”顾清秋把她扶紧椅子里,见鸭子瞪着眼睛一脸云里雾里的表情,只是笑道:“吃饭,一会再说。”
好吧,那就吃饭吧。
李寒鸦低下头盯着碗,第一口米饭送进嘴里就惊了,她吃了四年食堂,从来不点外卖,以前甚至觉得外卖不健康不赶紧,还不如食堂的饭,现在一吃,果然钱还是不会走错路的。
米饭浸满鲍汁,一粒粒分明且饱满,鲜香的味道充满整个口腔,她词语匮乏,也不知怎么去过多形容,毕竟是第一次吃,但不知怎么,她相信自己会永远记住这个味道的。
夕阳金色的余晖,明亮干净的屋子,头顶洒落的灯光,白色的餐桌,靠背的椅子,王乐天还在夸张的笑,顾清秋摇头,也跟着她笑,微微湿润发梢,空气中鲍汁捞饭的味道和几个人身上的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混在一起,手边还有玻璃杯盛着的橙汁,液面和其中漂浮的果粒随着王乐天拍桌子的力度轻轻摇晃。
被人接纳的感觉真好。
就算是假的,就算是片刻,那感觉也是极好的。
把碗里的米粒扒的干干净净,再一口气灌下果汁,从胸口舒出一口气,这一口气好像从很多年前就一直憋闷在心底深处,是父母的不合争吵?互相出轨的难堪?还是与室友诉尽衷肠最后得到一句她是婊|子生的?
现在这口气吐出来,被王乐天收进垃圾袋中,甩着膀子,远远的丢进了垃圾箱中。
“哐当。”
盖子关上,与过往的不堪回首一起。
“怎么样?我准头不错吧。”王乐天拍拍手,一副自豪的表情。
“嗯,很好。”她在旁边点头,很认真的模样。
顾清秋跟在后面和医生打电话,本来今晚某病人是要回医院住的,但是架不住软磨硬泡,就算真的送回医院了,今晚她必须要查看鸭子带来的那份资料,在医院不方便,留王乐天一个人她着实不放心。
十有八九就是她前脚走,这个人后脚就玩跟踪,然后被发现后腆着脸大咧咧的继续蹭回家。
好在她的病情很稳定,之前点外卖的时候也是事先询问过了主治医师才敢让她吃。
三个人往回走,在小区里兜了一圈,权当是散步消食。
“你导师是怎么回事?”王乐天一闲下来就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细节之类的也没有放过,包括之前在鸭子寝室里听见的话。
那个讨厌的香水女说什么资料没用了,导师死了。
鸭子低着头思索,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一个电话拨打过去,然而对面只是一个机械冰冷的女声回复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怎么,没人接?”看着她一直不开口说话也猜到了,王乐天抓着她的手腕,把手机屏幕拿到自己面前看了一眼,“李开明?这是你导师的名字吗?”
鸭子点头,望着天边的晚霞怔神,喃喃道:“难不成她说的是真的?”
手肘撞了撞她的腰,王乐天揶揄道:“你那绿帽子一百单的任务做了多久?我算你一天绿一个,那也得三个月,三个月不和导师联系,说不定你被拉黑了呢?这只是拉黑过后设置的自动回复。”
“可是...可是我事先已经得到了导师的允许,而且舒问雨在国内去过的地方我都去了一遍,导师他还很支持的啊...”鸭子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决定明天去导师家里找一下好了。
三人回到屋内,第一时间就是翻开那份夹在蓝色文件夹中的资料。
白纸黑字,记载的是有关于黑市人体器官交易的事,其中还有不少图片,不过因为是复印下来的,所以显得很模糊,不过还是能看出其中有一些十分的血腥残忍。
其中有一张照片上,被害者躺在金属架子上,四肢像是断线木偶一般沿着床沿催下,内脏已经被掏空,四五个穿着专业手术服的人手中拿着锐利的刀片,旁边还有几口箱子,应该就是用来存放转移内脏的。
地下室的方形木桌很大,资料铺开,满满一片,顾清秋从墙上的酒架上取下一瓶红酒,王乐天挑眉,眼神询问。
“鸭子,喝点吧。”深红的液体顺着杯面滑落,聚集,顾清秋递到她面前,道:“一会能睡个好觉。”
王乐天笑了笑,难得没有去抢一口先喝,见鸭子没有接,反而跟着劝道:“喝吧,难得她舍得开一瓶,都是好酒,别浪费了。”
“你们俩…怎么突然要我喝酒?”鸭子迷惘,但是还是接过高脚杯,轻轻抿了一口,“我也没…没喝过红酒,用不着喝这种好的…其实都一样…”
只两口,她脸上就有些飘红,不过没醉,看着满桌的资料,似乎在回想以前的事,感慨之下又灌了两口。这一下喝快了,眼睛都有些发直,她随手拿了一张纸放在面前看,扁着嘴皱着眉,“这么危险的事…也就…呃…也就导师愿意一直查…我…我也傻…就…就愿意跟着他查…”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选新闻系呢…我…我就是…呃…就是不想有些事情一辈子都藏着…发掘出来写出来…给其他人看看…不管有用没用…起码…起码得有人发声…”
“要是当初…有人…或者有报纸一类的…能让我提前知道…知道会有那种事情发生…或许我就不会…不会被我妈逼着脱衣服给她的情夫看了…”
“既然…既然…呃…没有人说…那就…那就我来说…”
她醉了,止不住打嗝,拿着高脚杯当照相机,放在眼前,口中还在模拟快门的咔嚓声,笑道:“我不怕…不怕…我还要去救…救舒问雨呢…她好久…好久都没来19号窗口买阳春面了…呃…呜…呜呜…我…我忘了…我们毕业了…我也…也没有再做兼职了…呜…”
王乐天眼疾手快,趁着高脚杯没掉在地上之前接住了,而顾清秋抱住了摇摇欲坠的鸭子,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无奈的笑。
“本来想让她喝点酒,睡觉之前就不会去想白天那群家伙说的不好听的话,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醉了,而且喝醉了是个话痨。”王乐天哑然失笑。
顾清秋捞起她的腿弯,将她横抱起来往楼上走,王乐天跟在后面好有所照应。
待把她裹进被窝里,熄了灯,王乐天才蹲下来笑吟吟的对着她说道:“真正的坏人是不会说自己居心叵测的,而且也不会那么傻去做那种绿一百次的任务,也不会被寝室里那些欺软怕硬的家伙挤兑,还有,那么容易醉还说那么多话,坏人要都是你这样,那我和顾清秋岂不是最大的恶人了。”
“让她睡吧,希望能有个好梦。”
顾清秋摇头笑,轻轻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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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子小可怜
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会有好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