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夜晚,安静也繁忙,走廊里时不时传来护士们急促而规律的脚步,伴随着病人的咳嗽呢喃。
顾清秋没有回宾馆，在蓝色的塑料椅子上坐了一宿,直到清晨到来，鸭子带着早餐来找到她。
“你这是…哭过了？”她有些惊讶，只觉得顾清秋这种冷静沉稳性格的人,大抵是不会哭的。
顾清秋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心，轻声道：“她醒了。”
“真的吗？”鸭子脸上立刻洋溢出笑容，把早餐一股脑塞进顾清秋手中,“那咱们赶紧吃饱点,照顾病人可是很费体力的,你又没有好好休息,一会我…”
话还没说完,顾清秋已经站了起来,扶着栏杆一步一步走下楼，鸭子不明所以,只听她远远丢下一句,“我回去帮她拿换洗的衣服。”
“噢…噢…好,诶,要不要我陪你去？”她追下去,顾清秋已经走远了,迎着清晨的朝阳,影子却很是孤独寂寥。
老王陪她坐在车里，淡淡道：“人有悲欢离合，这都是正常的，哭也很正常，你只是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冷静坚强。”
双手握着方向盘，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的一瞬间，阳光刺眼，她眯了眯眼睛，深吸一口气，朝另一个方向开去。
“清秋啊…你没必要像做贼一样吧？王乐天家里的钥匙你不是有吗？直接从大门进去就好了。”
眼看着顾清秋一个助跑起跳，身姿矫健的像一只翻飞的雨燕，在墙面上轻轻一蹬就攀上了二楼阳台，要不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实在令人不往做贼那方面想。
“王乐天教的，这才是进入她家的正确方式。”
二楼阳台的栏杆只有半人高，她站在小露台上朝里走，来到门前，按住门把手轻轻往下压。
“咔哒。”
只发出了很微弱的声音，门便开了。
这是王乐天以前的习惯，她历来不守规矩，时常半夜才回到家中。楼下大门门铃是万万不敢按的，不然定然要被父母混合双打，只能靠着熟练的跳跃运动和攀爬能力翻上她卧室外的露台。
门也是定然不会锁的，不然她就要在露台上呆一宿了，与她温暖的大床被窝只能张望却要相隔。
“这倒是个偷情的好法子。”老王道。
顾清秋：“…”
她没搭老王的腔，自从王家出事之后，这房子就一直没人来过。她之前来过几回，还算熟悉，找到衣柜取了几套王乐天经常穿的衣服便要离开。
忽然，楼下大门发出声音，像是被谁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不过声音虽小，却还是能被捕捉的，就宛若一个技术不到家的贼，尽管尽力了，但还是瑕疵颇多。
顾清秋立刻贴着房门，屏息凝神，只听见楼下有两个人的脚步声，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很明显，还有一位穿的还是高跟鞋，那就更明显了。
“我说，为什么来老三家你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女人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却压不住抱怨和不满。
皮鞋的声音停了一下，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你还不知道老三家那个糟心的？还有和她交往的那个什么狗屁道士，要不是那天出事，我们家都被烧成灰了，我至于现在来这吗？反正老三都死了，王乐天毕业之后我们就安排她嫁得远远的，这房子正好空下来给我们住。”
“那你也用不着偷偷摸摸的啊！”女人彻底爆发了，高跟鞋在地板上跺了一下，摩擦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男人急忙拉了她一把，语气严肃，“小心点总没错！万一那个道士在这屋子里下了什么符箓，我们都得死！”
两人说话间似乎已经把一楼探查完毕了，接着便是上楼发出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顾清秋贴着门屏住呼吸，接着门便被轻轻推开了，她只能跟着门推开的速度一点一点往后退，当背后抵住墙面时，推门的人停下了。
“呼…还好还好，”男人松出一口长长的气，“我就说嘛，就算她们关系再怎么好，也不至于在家里贴符，我们又没有那么快暴露，对吧？”
“好了好了，你这不都探完了吗？明个我就去找咱爸说，老三的屋子给我们先应急住着。”看着这房子里似乎没有他们所担心惧怕的东西，女人也不压低声音了，先一步走了出去。
男人急忙跟上，他很怕落单和黑，连房门都不关就跟着一起下楼。
待房子的大门重新关上，脚步渐渐远去到听不见，顾清秋才从门后侧身出来。
刚才的两个人，她见过一次。
王乐天的二伯和二伯母。
她的身形掩在黑暗中，眼眸低垂，像是陷入了沉思。
老王在一旁愤愤，“这两东西没死可真是苍天无眼，都这时候了还想着霸占人家房子。当时…”
“好了，老王，现在先不提了，我们走吧。”顾清秋心里有点涩缩，咬了咬嘴唇，把王乐天的衣服打包好，仍旧是从小露台那条路线离开。
回医院的路上老王还在埋怨，顾清秋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有对话，心乱如麻，把车重新停好，她终于开口，“我是不是…应该和她坦白？”
“坦白什么？她只是打击太大一下子忘记了而已，你的坦白最后的要求不就是不让她插手吗？到时候又是吵架，她那么任性，你说的服她吗？”
顾清秋坐在车里沉默，时间仿佛静止了，空气与尘埃一起缓缓下沉，像她的思绪，没有出口。
“军师…也没有让顾从云插手。”她轻轻的说，不知道是说给老王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所以最后你也看见了，两个人都想着要保其中一个，结果就是集体完蛋。”老王毫不留情的阐述事实，接着道：“为什么你要这样想？我很不理解，这不像你的风格。”
现在的情况就好比是两个人一起闯关，有两种过关的方式。
一，其中一个人冲到血扣完，保证另一个人不掉血，通关。
二，两个人一起冲关，各扣半血，通关。
这明眼人都知道选后者，可是为什么顾清秋非要选前者？
“因为没人可以保证一定可以通关，”她叹了口气，缓缓道：“你没有考虑失败的后果，我希望她可以活下来。”
甚至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完全是奢望，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你这样…”
“顾家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希望千年的恩怨，能在我手中结束。”
老王顿时暴怒，“什么结束？啊？什么结束？你别告诉我现在就一心寻死了？这算什么？这算哪门子事？”
“我很抱歉…”顾清秋低下头，心头阵痛，像是一面支离破碎的镜子，“我不能失去她，即便我再也不能拥有她。”
“你…”老王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过了许久才重新冷静下来，沉声道：“还是等王乐天醒来，你们好好沟通一下，再做决定不迟。”
医院病房内，李寒鸦开开心心的拨通了电话，“你回来了吗？王乐天病情稳定了，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啊，对，我跟着呢，你来了在走廊上就能看见我。”
没过一会顾清秋就来了，她急匆匆的把衣物都交给鸭子，走到床边，见王乐天还是闭着眼睛的，心里忽然有点想笑自己。
也是，哪有一出来就能碰上她醒着。
“你才来啊…”
声音虚弱，有气无力，却还是有调侃的笑意。
顾清秋站在床边愣了一下神，王乐天睁开眼睛，冲她咧了一下嘴，手还不安分的动了动，似乎是想拉她的手。
“我…去拿你的衣服了，不然你都要臭了。”她拉过凳子坐下来，眸光温柔，像含水的流光宝石，抓着她的手，冰冷的，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
“哦…嫌弃我了。”这话虽然委屈，但王乐天的眼里全是笑意，注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能再见到你真好。”
之前构建的坚强冷静就要土崩瓦解，顾清秋抿了抿唇，眼神微微移开，鼻尖酸涩，“等你好了再找你算账。”
“鸭子呢？”她这人，一醒就没得停，眼睛四处乱转乱看，嘀咕道：“刚刚还听见她和医生说呢，我就是李寒鸦，有事找我，哈…哈哈哈…”
她想笑，可身上却没几分力气，断断续续的，活像秋天犯老慢支咳嗽的老头。
“我头发长长了…”她晃了晃头，耳朵被头发扎得痒痒的。
顾清秋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看着她的刘海快遮住眼睛了，淡笑道：“确实长了，还剪吗？”
“你帮我剪。”她抬了抬下巴，眼里全是满足惬意的笑意，像一只求摸摸的小猫。
鸭子站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电灯泡的瓦数，没眼看。
“舒问雨呢？”王乐天眼睛多尖，早就暼见她了，知道她就是李寒鸦。
不用问为什么，问就是女人的直觉。
“所以…现在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鸭子挪着脚步，一筹莫展的无奈，“你还是等病好了再操心吧。”
“电话。”王乐天的语气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顾清秋叹了口气，也不劝了，拿出自己的手机，问道：“你要打给谁？”
“上我的微信，打给老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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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江，很有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