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身影在夜色遮掩下显得十分不起眼,她们从小道潜入,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在彩霞的指引下终于是见到了村中心的祠堂。
通常来说,一个村的祠堂都是最为庄重的地方,祭拜先人,或是祈福请神都在此地进行,因为不到祠堂里面,即便在周围也可以很清晰的闻见香火的味道。
祠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三人躲在一处小茅屋后朝祠堂张望,不时有衣襟敞开或者干脆赤|裸着上身的男子进出,男人们脸上的笑格外荡漾,醉醺醺的相互推搡着,笑骂着,此时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这可不好办了,祠堂的位置如此显眼,她们想要掩人耳目的进去救人再脱身而出,可能性很小。
顾从云看了一会便失了耐心,提议道:“要不我去放一把火?他们定然全都去救火,此处定然松懈,我们便趁机去救人。”
“这大晚上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起火?”军师无奈的斜她一眼,接着观察了一阵,心头惊疑不定,“顾从云,你看了这么久,有没有发现...”
“他们都不是渔民,你想问我这个对吗?可是我也不知道青华村的渔民都去哪儿了。”她说完便将目光移到彩霞身上。
彩霞也是难以说清,她时常处于昏迷状态,又不曾出过祠堂观察村里的具体情况,当下也只能给两个人勉强出个主意,“我...我情郎家的位置我还记得,不然我们去找找他?他应该知道青华村的情况。”
祠堂一时半会没法下手,闲着也是闲着,三人立刻调转方向,朝彩霞情郎家潜去,或者是她家情郎家庭困难,盖的屋子也在离祠堂最远的村边上。三人来到此处,屋门口连一盏灯都没点,屋里也是一片漆黑的模样,根本不似有人。
彩霞没料到这般情况,显得有几分忐忑,她见黎一晨和顾从云都掩在屋角的阴影中,那意思明显是,这是你的情郎,你敲门看看?
她抬手,轻轻扣了三下门扉,无人应答。
“志华,是我,彩霞。”她又扣了三下,还是没人应答,便欲转身离开,屋内隐约传出些许声音,像是桌椅移动的声音。
此时风中忽然传来一阵腐烂的腥臭味道,腥味冲得人脑袋发疼,屋门也在瞬间开启了一条缝隙,顾从云眸光如电,只见一只如树枝般干枯的手猛然从门缝中探出,紧紧捂住了彩霞的嘴巴,接着立即将她拖进了屋内。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不过被腐烂的味道分散了些许注意力,便让彩霞被不明物抓了进去,当下再容不得一点犹豫,脚下步法一踏,气如沉海,一脚便踏碎了门扉,月光洒进屋内,她扫视一圈便见到彩霞被那只手抓着往床底下拉去。
“妖魔邪祟,还敢作恶!”
顾从云厉喝一声,手中的剑就要出鞘,黎一晨紧紧跟在她身后,借着月光稍稍看清了些许,她急忙拦住顾从云,“等等,那好像不是妖怪...好像...好像是个人...”
彩霞已经被吓得泪流满面,嘴巴被捂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那只手的主人突然出声,声音极低,像是虚弱得几天没吃饭的人,“彩霞...是我...别喊。”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彩霞这才逐渐不再挣扎,她扭头朝床底下看去,登时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志华!?你怎么...怎么成这般样子了?”
她跪在地上,将男人从床下一点一点脱了出来,此时这个男人已是虚弱到了极致,脸颊和眼眶深深凹陷,嘴唇干涩发灰,一蓬乱如枯草的头发和难以聚焦的双眼都显示着这个男人的身体情况已是很不好了。
想来刚才那一番将彩霞拖进屋内的动作已是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这便是你的情郎?”顾从云好奇的问道,方才要不是军师及时拦住她,这会男人已经要被她砍成七八块了。这也不能怪她,风中的腥臭味像极了僵尸身上的味道,加之那只手又脱水成那般模样,她会看走眼,也是情有可原。
彩霞一张脸因为挣扎变得脏兮兮的,眼泪簌簌往下落,扶着男人问道:“我才几天没来,你怎么...”
黎一晨见男人哑着喉咙根本说不出话,急忙从随身的水袋里倒出清水来,这水袋还是她们赶路时备着的,一路到凉城也没有安身的地方便一直带着,没想到此刻能发挥救人的作用。她将盖子里的清水先倒了一些在男人唇边,志华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这才将水袋放到男人嘴边,小心的喂他喝水。
待得一个水袋都被喝空了,志华这才有了几分力气,眼睛也恢复了些许色彩,他抓着彩霞的手,颤声道:“要不是你来了...我就该死在这里了。那群官兵,他们根本不是人!”
黎一晨的神色沉了下来,她想问清楚具体事宜,但是志华的身体情况实在太差,还是先把人救出去再说后续事宜。
男人还在叨念,“他们是恶鬼...要不是我那日睡得过了,没去打渔,只怕这会也变成了后山乱坟地的一具尸体。”
顾从云背上他,又看向军师,“是先把他和彩霞救走,还是要和祠堂里的一块救走?我先和你说啊,我只能背得动一个,而且一会要回画舫,得踏水而行,我一次只能带一个。”
她一边说一边思索,接着便把志华放了下来,军师和彩霞不知晓她要作甚,还以为她嫌弃志华是个负担,不想救他了。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顾从云难以置信的看着两人,两指间聚起一道浓郁的青白之气,对着志华道:“张口,我分你一道精气,是个男人就别消沉了,一会还要救更多的人呢。”
志华顺从的张开了口,那道青白之气宛若是一条有生命的鱼,一下子便钻进他口中,志华瞳孔放大,原本干枯的皮肤,憔悴的面色,无神的双眼都像是重新焕发了新的生机。他惊喜难遏,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只感觉身轻如燕,一下子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口中连连感激道:“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先别谢了,我们要去村里的祠堂救彩霞的姐妹们,一会我留下来断后,你带着她们回老板娘的画舫上,做得到吗?”
志华笃定的点点头,拉紧彩霞的手,“恩公放心!我知道有条密道可以通往村里的祠堂,这是我们青华村的人才知道的秘密,我带你们走密道救人吧。”
四人一拍即合,当下便让志华带着寻找密道的入口,途中也不见军师问青华村的内幕情况,想来她是已经洞悉了全部。顾从云虽然好奇,但也并不着急,等救完人再缠着军师问个明白便行。
密道就在志华家不远处的一块田地中,她们在灰扑扑的密道中行走,顾从云忍不住问道:“你们村里为什么会修这样一个密道?”
志华回答道:“我们村去坟山的路不太好走,只要下雨便有塌方,时常有人在送葬祭祖的路上丢了性命,当时村长为了这事愁得不行,最后想了个法子便是直接从祠堂挖一条去坟山的路,这样一来,便可以保证安全。”
“那些官兵不知晓吗?”
志华苦笑,“他们...能知道吗?人都没了,他们又去哪里知道。”
这话说的就让顾从云听不太懂了,密道直直通向祠堂,所以很快,她们便能感觉到头顶上的砖块缝隙处传来些许微弱的风声,还掺杂着男女欢爱的声音。
顾从云:“...”
黎一晨:“...”
她们两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感觉那个声音被拉远变得模糊不清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又询问彩霞,这些官兵通常什么时候会离去。
“大抵...天快亮的时候...是人最少的时候。”彩霞也是满脸羞红,拉着志华离远了些。
他们四人垂头丧气的蹲在密道里,百般无聊还得听活春宫,顾从云干脆就盘腿打起坐来,她心窍通灵,只不过几次呼吸便进入了入定状态。
待得再睁开双眼,四周已是一片寂静,原来在她打坐之后没多久,彩霞和志华就相依偎着睡着了,军师靠着她的肩头,双眸微阖,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地也不知休息一会?”顾从云想伸手捏捏军师的脸,但是怕被揪耳朵,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她忍住了,军师却没忍住,黎一晨伸手捏她的脸,眸间含笑,“你们都睡了,总得有个人守着吧。”
“我入定了也能感知周围的。”
“嗯嗯嗯,顾掌门如此神功,一会可一定要好好发挥。”
军师不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可是顾从云心疼她十几个时辰没闭眼,只怕她会过于辛苦劳累,精神和身体都难免扛不住。
两人喊醒彩霞志华,准备掀开地砖秘密救人。
志华率先掀起一条缝隙,悄悄窥探了一番,顾从云站在他旁边,两人扫视了一圈,只见姑娘们衣不蔽体,祠堂里一片凌乱狼藉,空气中某种不知名的味道分外刺鼻。顾从云皱了皱眉,见终于无人在此,便将地砖彻底掀开,这一下可把姑娘们都惊动了,她们哪会料到身后的地砖下还藏着人,惊得就欲尖叫,顾从云眼疾手快,指尖劲风连点,不出两秒,姑娘们的哑穴都被她点住了,想叫也发不出声音。
“莫怕莫怕,我是青华村的人,从密道里来救你们的!”志华立刻表明身份,想让她们放下心来。
彩霞也及时从密道里爬出来,压低声音急切道:“姐妹们,有贵人相助,都别说话,快逃吧!不然他们回来可就走不脱了!”
姐妹们见到熟人面孔这才彻底放心,顾从云怕人多生乱便暂时没有解开她们的哑穴,这些姑娘都快成了惊弓之鸟,一点声响都会引起她们身体的轻|颤。
逃跑救人还得有人盯梢望风,顾从云自然是断后之人,她走到门边悄悄的将门打开一条缝隙,空气的流动和风声的方向都能带给她信息。姑娘们虽然慌乱,但也知晓机会来之不易,一个接一个飞快的下入密道,顾从云一边望风一边看着她们排队逃生,可这间屋内总是有股若隐若现的味道飘在空气中,不似方才那种刺鼻萎靡的味道,反倒十分缥缈难寻。
她分辨了半晌,终于发现这股味道来源于祠堂正中央的香炉,香炉前摆放着不少灵牌,想来都是青华村村民的先辈,那这香...?
应当不是村民自己上的吧,那便只能是那群官兵点燃的了,官兵怎地如此好心,还帮他们燃香祭祖?不对不对,他们都能在祠堂行苟且之事,又怎会尊重先人?这矛盾真是奇怪。
黎一晨眼见着姑娘们都进了密道,已经开始朝村后田地的方向逃去,顾从云竟然还没进来?她担心出了什么事,便让志华和彩霞先带着姑娘们逃跑,志华知晓村里的渔船停泊的位置,便听从军师的命令,立刻带着人潜逃。
“顾从云,你在闻什么?”她从密道中爬出来,捏着鼻子尽量憋气,拍拍小皮孩的肩让她回神。
顾从云见是她,便指着香炉问道:“这是什么香?我以前从来没闻过便多闻了会,不过现下已经烧完了。”
黎一晨:“...”
“我不是让你尽量屏息吗?你怎么忘了?”她忍不住头脑发晕,不由分说,拉着顾从云往密道里跳,“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嗯?没什么感...”顾从云本来不觉得身体有异,但被军师拉着走了几步,气息运转起来,便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灼|热从丹田处燃起,不往天灵仙台,也不往四肢百骸,而是往下沉,她在这一瞬才明白了屏息的缘由,不过自然是不能让军师觉得她不听话才惹了麻烦,只能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确实没什么感觉。”
黎一晨上上下下看了她好几眼,有些不放心,“你...真的没问题吧?”
顾从云不高兴了,觉得军师信不过她的功底,一把将她横抱起,脚下生风往前跑,“你放心,这点伎俩就想摆平我是不可能的,再来十柱我也不惧。”
听她这般有底气的说辞,军师总算是能稍微放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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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从云,坐等打脸,啪啪啪。
因事要断更一周左右,飞车只能在下一章或者下下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