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
那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不仅没有钟情,还跳过了陌生接触,直接进入了相看两厌的状态。
黎一晨在宫廷朝堂上长大,还有个丞相爹,所以自小就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冷静自如,深谋远虑,处事风格成熟周全,不然也不会被李泰老将军请去做帐中军师。
但是她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顾从云,已经开始怀疑这个被强行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幼稚小孩是不是她爹故意要给她添堵。
顾从云心境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她本身在闭关的要紧时刻,却没想到会被这等事情打扰,三清山离幽州路途遥远,她被莫名其妙打扰后还非得遵循师父的命令,赶去幽州,又要在叛军之中取刺史的首级,再回皇城,还得配合皇上演戏。
不要说她表情冷漠,她烦闷的心里其实早就有再度杀人的冲动。
黎一晨心道:“冷漠,杀人不眨眼,刚出山连世间冷暖都分不清的小孩。”
顾从云:“自以为成熟的军师,比她年纪大,还比她矮半个头。”
天色变暗,风也有些微凉,玲儿急匆匆的拿了件宽敞的外衫赶来池边小亭,却没想到气氛如此冷凝,她壮着胆子要把外衫给自家小姐披上,却没想到黎一晨发话了。
“远来是客,天寒地冻的,你给顾掌门披上吧。”
玲儿愣了一秒,双手捏着外衫走到顾从云身后,顾从云比自家小姐都高了半个头,更别说了她了,都快高出一个头了,她垫着脚想把外衫往顾从云身上披时,顾从云又说话了。
“不敢,黎军师身子单薄无力,若是受了风寒岂不是耽误抗突大事,还是给你家小姐披上吧。”
黎一晨:“顾掌门连夜赶路,又在朝堂之上连斩三人,更是疲倦,玲儿,快给顾掌门披上。”
嘲讽她杀人不眨眼?
顾从云:“我自小习武,入道十年有余,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倒是黎军师,想必是因为日夜操劳军机大事,身子定然孱弱,还是披上好吧,我听说,受凉会长不高的。”
你矮。
双手拎着外衫一直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的玲儿:“???”
再说下去非吵起来不可,她赶紧出来说句话,“啊,小姐,晚膳您用了吗?今日后厨炖了鸡汤,可香了呢。”打个圆场,希望两人别真的吵起来。
黎一晨听了之后,面色缓了缓,她觉得自个今日真是中邪了,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孩置气,一定是她这几日太累了,心态没调整好,想到这,她也放宽心了,就当无事发生,道:“那就去用膳。”
说罢,直接走人,头也不回。
顾从云盯着她被宽大外衫裹住的身影,挑了挑眉。
晚膳。
“顾掌门,还添吗?”玲儿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顺带抬眼看了看自己小姐的面色。
黎一晨面无表情的把一筷子青菜送进口中,面无表情的咽了一口饭。
顾从云竟然真的有脸和她一块用膳!
别看她平日里温婉大方,和善可人,可是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那是一句话都懒得多说,即使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她憋个十天半个月完全没问题。
只要这个人别老突出存在感。
顾从云一点也没发觉自己踩了雷,又或者踩了也不在意,她这小半个月可谓是风餐露宿,没一刻能停下来喘口气,今日算是告一段落,既然师傅和丞相都让她保护黎一晨,她也没法反对,只能去找对方的晦气。
两人用完膳,顾从云一点要离开她视线的意思也没有。
两个人面无表情的绷着一张脸坐在桌前,玲儿一边收拾,一边满头问号。
接着,她为了打破这种沉默,又问了一句,“小姐,沐浴吗?”
黎一晨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顾从云,点头。
她就不信她还能跟来。
玲儿收拾完,又找了别的姐妹去给她准备换洗的衣衫。
黎一晨往后院浴房走,顾从云寸步不离的跟着。
进了浴房,热腾腾的气息与白蒙蒙的水汽顿时扑面而来,黎一晨脚步不停的往前走,一只手开始解开腰带脱下外衣。
待走到浴池边,也不知是不是已经完全把身后的顾从云当作了空气,黎一晨手上的动作根本没没有半分停顿,神色淡定自然之极。
白皙精致的足踝,弧度优美的小腿,点点落入眼帘,再往上,黎一晨已经入水了。
她发丝上沾着水汽,仰着头看着顾从云,嘴角微微扬起,那样子,宛若一个攻城胜利的将军,开始逐渐往浴池深处退去,还冲小孩挑眉,示意她跟上。
顾从云冷笑一声,这是在干嘛?挑衅她?
她一身青衫轻薄飘逸,是修道派独有的道袍,解开腰间的白玉腰带,一手揪着青衫往旁边一甩便脱了,接着又是唰唰两下把内衫丢到一旁。
黎一晨看着她胸前的那一抹白,嘴角扬起的弧度顿时僵住,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
顾从云下水了。
两人又再度回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在一旁拿着换洗衣衫彻底看呆的玲儿:“???”这是脱衣服比赛?
黎一晨沐浴的时候开始走神,也不知是今日的水温有点高,还是被顾从云这锲而不舍的劲头整懵了,反正她沐浴结束,换上干净清爽的衣衫,还没怎么从之前的画面中缓过神来。
顾从云一瞬间脱光衣衫的那个画面还在冲击她的大脑。
她走了两步,突然低下头,似乎在打量什么,接着把一旁的玲儿拉过来,掀她的衣襟往里打量了半分钟。
被莫名其妙非礼的玲儿:“???”
黎一晨确定了某个事物之后,很笃定的点了点头,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顾从云一声从鼻子里哼出的笑。
冷中带着轻蔑。
她好不容易缓回神压下去的无名火又起来,越想越有暴走的倾向,深吸几次气,想着鸟语花香美好的世界,不要再去想身后那个死小孩的事情!再想她就要杀人了!
本来还说等爹爹回来再商议商议北上抗突之事,没想到黎弈明竟然一晚上都没回来,玲儿打听回来告诉她,老爷今晚要在宫中和皇上继续商议和亲之事。
黎一晨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去书房找了几本书回房看,顾从云简直就像是她的影子一般,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偏偏玲儿这种时候脑子就像开了光一般,吃的备两份,用的备两份,分明是要她快速接纳顾从云。八成也是爹在其中交代了什么。
可是,她没这么容易屈服!
不就是个小孩吗?她还能束手无策不成?
挑的那几本书很是晦涩难懂,坐在桌案前,橘色的烛火在黑夜中显出暖意,她知道顾从云就站在她身后,也不多说什么,反而开始念起书中的内容。
她声音悠扬,一个字一个字念的很有韵味,也很有节律,心里有一百分的把握。
别说是个从小习武不看书的孩子,就是她看久了这本书也要犯困。
念着念着,黎一晨自己的脑子也迷糊了,她强打着精神,因为身后投下来的阴影还在原处,那就代表顾从云还没睡着,她还站在她身后听着。
黎一晨又念了两大段,感觉自己吐字已经很不清晰了,囫囵的不知道在念什么,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是真的撑不住了,眼里的烛火都有重影了。
然而阴影还在原处。
不可能,她不相信顾从云能坚持住。
可是她只要回头看她一眼,是不是就代表自己先耐不住性子了?这个小孩是不是又要从鼻子哼出一声轻蔑的笑?
天人交战了三千个回合,黎一晨决定回头看一眼,就算被顾从云发现了,她再假装喊一声玲儿,让玲儿把书放回去不就得了,真是个好法子。
黎一晨坐的身子都僵了,扭了扭酸痛的脖子,缓缓转身。
???
她用力晃了晃脑袋,确定自己没看错。
顾从云的眼睛是闭着的。
睡着了?站着睡着了?她不放心,拿手在顾从云面前放了好一会也没见她睁眼,反倒是温热的呼吸打在手心,越来越平稳。
没想到这孩子还有站着睡觉的本事,算她失策。
黎一晨又打量了一遍她的眉眼样貌,心头也不禁叹道:“长得倒是个清秀标致,要是不缠着她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一软,回想了一下自己今日的作为,不由得扶额。
她拿顾从云出什么气呢?
这事的源头出在她爹身上,要说道也该去找爹说道,她为自己汗颜了一把,本来以为足够冷静成熟的处事,没想到却在小孩这里乱了分寸。
一定是...那个没有按时来的原因。
再说了,保护就保护吧,两人都是姑娘家的,看光了也没什...
她回想起那道弧度,耳根突然一热。
“小姐,该歇息了。”玲儿的声音很小的从门外传来。
黎一晨脚步控制的很轻,打开门,让玲儿把书送回书房,接着关上门,走到顾从云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和她好好解释一番。
然而没想到顾从云累极了,一点也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黎一晨没办法,先取下她挂在腰间的剑,接着想捞着她的腿弯,来个横抱,这一下动作是很顺畅,然而不顺畅的也有——她的腰闪了。
千辛万苦把顾从云抱到床上,还是感慨了一句,“小孩就是小孩,睡觉这么沉,雷打不动。”
将顾从云用被褥裹好,她脱了外衫,这才发现,被褥只有一床。
玲儿!!!你不是万事都准备了两套吗!!!
黎一晨在心中无声的咆哮。
还在书房整理书籍连打三个喷嚏的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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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最佳——玲儿。
黎军师,你不要嫌弃人家年纪小,到时候做不动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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