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跟着林三五一同去了趟荒野,探查完野徒山匪的事,林二还是觉得不对。
不仅是山匪的事不对,他跟着林三五来探查的事也不太对。
牵着马缰的手微僵,林二沉声说:“三五,你没忘记坊主说过的话吧?”
林三五心虚没敢回头,呐呐着:“什么话?”
“坊内众人,以缓和燕王与公子关系为己任,绝不能帮着其中一方伤害另一方。”
林三五没法了,二爷都把话摆到明面上来讲了,显然是觉出不对劲来了。
不好再瞒,林三五只能坦言。他转身真诚看着林二说:
“二爷放心吧,公子请燕王来这相见,只是为了汝南战事罢了。依我看,是公子想把朱固力办了,大概想找燕王联手吗?”
林三五所言,林二不做表态。林二知道的东西更多些,在他猜测里,总觉得吴亥公子大概就是...想见见燕王?
将信将疑,林二确认道:“真的?”
林三五举起手发誓:“真的!”
想了想,林二又问他:“徐将军...究竟有事没事啊?”
徐少浊在燕王心中是什么分量,林二可是很清楚的。林二是真怕徐少浊在吴营出了什么事,万一出了事,那“徐少浊”这三个字,得是两位主子之间永远的天堑了。
被问到徐少浊,林三五歉意地向林二行礼:“二爷,这我真的不能说...”
到底是一分为二的青鸟坊,各有所主,林二也能理解。
叹了口气,只能寄希望徐少浊没有出事。林二摆摆手:“...行吧,我们回去吧。”
林三五却摇头了:“公子有吩咐,让我带你来这后,直接回军营就行了。”
听了这话,林二刚放下点的心又觉得有点悬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再跟林三五多说,林二一踢马腹,赶紧往会面的私宅赶。
回到私宅,林二先从堂屋开始找,一间间的屋子摸过去。
听到院后隐约叮铃哗哗的声音,拔腿寻声而去,等林二来到声源处......
“日了姥姥了!!!”一声惊呼,林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燕王居然衣衫不整,身挂乌锁,被绑在朱门上!!
骂呼之后林二惊恐地转身,满脑子都是“完了”的字眼——
完了完了,发现了这种事情我是不是要被杀掉灭口了!!
可一转身,正面对的那棵树上,吊着好几把显眼的钥匙。
林二:“......”
我的个亲娘呀!这是个人吗?这是个神吧!
林二已经完完全全给吴亥给跪下了。
不敢再耽误,林二跑到树边取了钥匙,战战兢兢地抖着腿去到燕燎那儿。
“王上......”
燕燎瞌着眼,唇瓣红润的像能滴出血来。听到林二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想法把这破门给本王拆了!”
哪还用燕燎吩咐,林二早已抖着手开始套钥匙,边动手边紧张道:“公...公子丢下了钥匙...”
“可恶!”
“王上息怒息怒,属下这就给您解开...”林二吓得手都在抖,扶着朱门,一把把试着钥匙开锁。
一边开锁,一边忍不住想:这也就是吴亥了!也就只有吴亥了吧!除了吴亥,谁能把不可一世的燕王逼到这份上!?
想到信誓旦旦的林三五,林二细想,恐怕这一出林三五也是不知情的。
林二脸色难看,他再次意识到,吴亥公子这个人是谁也不信的。
谁也不全信,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和心思,也没有人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锁在镂空朱门上的锁链被一条条解开,燕燎脱了困,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乌锁狠狠往外一甩。
沉重乌锁呼啸着飞在空中,拍打到树干上,引得新叶震动四散,险些连树干都给摔折了......
其力度之大,其愤怒之深,可见一斑。
林二不敢看燕燎的表情,一脸麻木:完了完了,别说缓和隔阂了,王上现在大概气得想要杀人...
把衣裳穿好,燕燎舒展着四肢,狠狠擦了擦嘴唇。
林二尴尬地转过了头:还有这个嘴唇...
不敢看也不敢说问...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少浊死了!本王被吴亥摆了一道!”闷声说着,燕燎拧眉向外走:“去汝南军营。”
“徐少浊死了”的消息又是一道惊雷,把林二劈地石化般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做什么反应才好。
燕燎闷然道:“一个死了一个疯了,这难道...”
这难道,都是我的错么...
他活了第二次,怎么还能活成这样子?
徐少浊往日里的模样窜在脑海里,和吴亥疯癫过后深情压抑的痛苦夹杂在一起...走至树旁,燕燎终究没能忍住,狠狠一拳砸进树干。
树干摇动,新芽瑟抖。
林二心惊胆战,给自己壮着胆,上前虚虚拉住燕燎:“王上!走吧!有什么回军营再说!”
这边林二小心翼翼担忧着燕燎的心绪,和他一同前去汝南的燕军军营,那边吴亥也在回吴军军营的路上。
吴亥不知道的事,就在他见燕燎的这么段时间里,竟然也能出事!
出事的正是徐少浊。
徐少浊被关在空荡荡的暗牢里,关到快要崩溃。
没有人来,他又在可劲地拖着椅子挪动,一如往常,人连椅子一起倒在地上,拼命想要挪到门边。
但这很困难,多次尝试,徐少浊都没能成功。
在地上胡乱磨着,堵在嘴里的布锦被徐少浊给磨掉了。身心俱疲,徐少浊急到拿头撞地。
他再也不想受这种侮辱了。
恰好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有脚步声。听到动静,濒临崩溃地徐少浊大喊大叫起来:“吴亥!林三五!你们有本事关着我!有本事杀了我啊!”
可外面的人既不是吴亥也不是林三五,而是吴军的巡逻卫兵。
两个巡察兵士听到了奇怪的声响,不知道这处僻壤地出了什么情况,相视一看,端起手里的枪,走近了暗屋。
徐少浊中气十足的声音阵阵传来,察觉到不对,两个士兵连忙把门给破开了。一破开门,他们看到乌暗中倒在地上的狼狈男人,都愣住了。
“这...这里面怎么还有人?”
兵士拿枪指着徐少浊,质问道:“你是何人?!”
徐少浊一愣,这不是吴军吗?怎么还要问自己是谁?
徐少浊不答,两个兵士疑惑起来。
“这是谁啊,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不知道,虽然是被绑起来关押的,还是很可疑,咱们得把他带去见大帅!”
徐少浊:“......”
这时徐少浊才明白过来,原来谢司涉和林三五没有骗他,吴亥真的...是秘密把他关起来的?!
徐少浊傻住,愣愣看着两个正在商讨的巡逻卫兵,不明白吴亥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他转念一想,就算吴亥是秘密把他藏起来的,肯定也没安什么好心。再说了,无论是吴亥还是朱固力,都是敌营敌人,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不想天天再被敌营关押着受辱,徐少浊喊道:“我乃燕王麾下将军,徐少浊是也!”
“燕王?燕军的将军!?”
“燕军的人怎么会被关在这里?这是谁干的?”
“就是呀,要是抓到了燕军的将军,岂不是大功一件吗?为什么不报给大帅?需要瞒着吗?”
“难道是有贼人奸细?没安好心?”
两个兵士商讨着:“这得赶紧把他带走通报给大帅吧?”
徐少浊笑了。
他忽然有了个很好的主意,既然吴亥瞒着朱固力把他藏起来,那他就要让朱固力知道他的存在。他才不管吴亥想干什么呢,吴亥这明显和朱固力不是一个鼻子通气的,那么,他就是死,在死之前也要拖上吴亥一块儿!
下定主意,徐少浊对两个兵士说:“快!把我带去找你们大帅,这对你们来说,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功绩,可是一桩大功!”
两个兵士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带走!”
“你老实点!”
从地上把徐少浊解开,两个兵士一人拽着他一个胳臂,要带他去见朱固力。
对此,徐少浊非常配合,一点也不抵抗,全然做好了要和吴亥玉石俱焚的准备。
暗牢在偏远地方,离处于中心位置的帅帐并不近,其间,还需得路过军营马厩。
马厩这边,办完了吴亥交待之事的谢司涉,刚好骑着马回到了军营。
在马厮放好了马,谢司涉暂时靠在一根柱上,不愿意动弹。
嘴里衔着根草嚼着,谢司涉心情有些郁闷。有关七星阵的事情办妥了回来了,按理说,吴亥公子是不是又要他去干看着徐少浊的活了...?
这真是个苦差事,谢司涉十二分的不乐意。他就靠在柱子上麻痹自己,想着怎么才能让那么好看的主子派给他个别的活......
悄悄打着小算盘,谢司涉歪头把嘴里的绿草一吐,看见两个士兵中间携夹着个人,走在不远处的道上。
眯着狭长眼睛看清来人,谢司涉惊讶:“咦,这不是徐少浊吗?看来我不用担心了?他以后不用我管了?”
高高兴兴的想法才浮上脑海,谢司涉整个人一僵:“等等!?这不是徐少浊吗!!!”
娘的!那不是吴军的巡逻卫兵吗?徐少浊为什么会在吴军的巡兵手里?
而且这方向,怎么走也不是公子的营帐啊!
脑筋转的飞快,谢司涉赶紧站直了身子。他当下明白,估计是徐少浊的事暴露了,这应该是被巡逻卫兵发现了,要带他去朱老头那儿。
蹭蹭蹭跨出马厮,谢司涉着急:这事儿公子知道吗?看着徐少浊的林三五呢?
没有人能回答谢司涉的疑问,焦急下,谢司涉不敢犹豫,疾步往吴亥的营帐跑。他不敢轻举妄动,想着赶紧通报给吴亥。
可到了吴亥的营帐,谢司涉才知道,吴亥和林三五两个人都不在军营!...顿时,谢司涉头如斗大!
谢司涉无语呀:我早就说了,这个徐少浊留着没什么用,还不是个安分的人,时间一长,肯定得出事!看吧看吧,这还没多久呢就出事了!
凭借着治理周遭军匪之乱和几场攻打汝南的仗,吴亥和谢司涉才刚在这处军营有了一席之地,这时候若是吴亥私藏燕军大将的事情暴露了...那一切就都完了!
先不说这处军营没法再用,回去姑苏,被吴泓晟那种疑心颇重的人知道了,吴亥一定...完了!
谢司涉想了想,心说这不行,他得拦一拦,得看看能不能阻止。
不,不是能不能,是必须阻止!
摸上腰间藏着的刀,谢司涉眼底发狠——万一拦不了,他就是把徐少浊杀了,也要想法子糊弄过去。
谢司涉对守在吴亥帐外的护卫说:“你赶紧去外面,一见到公子回来,就告诉公子,说是狗贪玩跑没了!我已经先去找了!”
护卫被吩咐地莫名其妙,问了一嘴:“狗?哪来的狗啊?”
“问这么多干嘛,快去!”吩咐完护卫,谢司涉不敢多做停留,沉着脸就往朱固力的帅帐跑。
人家兵士带着徐少浊是用走的,谢司涉直接施展轻功,不管不顾在军营里横冲直撞。可便是这样,他还是晚了一步。
当谢司涉赶到朱固力的帅帐时,徐少浊已经进去了。
心凉了半截,谢司涉让兵卒进去禀报说他有急事求见,跟着也进了营帐。
帅帐里,年迈的朱固力半躺在兽皮软塌上,面色不善,死盯着徐少浊瞧。
这徐少浊是个狗脾气,便是在敌军的地盘,也绝不服软,被两个架着他的兵卒踢打膝盖,还是提着骨气,死活不肯跪下。
看到谢司涉进来,朱固力把目光暂时从徐少浊身上移开,对着谢司涉说:“谢中郎来了?来的正好,本帅手底下的人说,他们抓到了燕军将领。”
徐少浊和谢司涉对了个眼神,冲他咧嘴一笑。
这充满了恶意的笑容让谢司涉心中一堵,低低骂了声娘。
谢司涉知道徐少浊没安好心,猜测他宁愿死也想把吴亥公子给拉下水。
临危不乱,谢司涉无比淡定,“哦”了一声,疑问状问:“这就是燕军将领吗?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军营里?”
“他说他是徐少浊。见过徐少浊的,只有本帅的学生陈磊,而陈磊...已经死了。”提到死去的学生,朱固力有些郁郁寡欢,捂着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顺着气。
听到了吴军副将陈磊的名字,徐少浊骄傲昂头:“没错,你学生陈磊,正是被我斩于马下的。”
朱固力浑浊双眼凶光毕露,已经起了杀心。
徐少浊又说:“你知道,本将军是怎么被抓到你这来的吗?”
糟了,不能让他乱说话!
谢司涉以拳抵唇大声咳嗽了两嗓子,打断说:“大帅还跟他费什么话,这敌军的人,赶紧拖出去斩了吧!斩燕军一员大将,到了圣上那里,可就是功劳啊!”
徐少浊哈哈笑起来,大声说:“谢司涉,你心虚什么!你和吴亥狼狈为奸,把我藏在吴军军营,还不知道是何居心呢!”
谢司涉:......得!我就知道!
这话一出,阴郁着的朱固力猛地把视线投给了谢司涉,拍案而起怒问:“他说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快给本帅解释清楚了!”
腾然起身,朱固力头一沉,在原地晃了两晃,扶着长案呼了两口气。
朱固力年岁已经老迈,就算他不愿服老,身体也吃不消。
何况,近来朱固力还经历了大喜和大悲。
喜的是,朱固力派人率兵偷袭燕军在汝南东关的常风营,打了常风营一个措手不及、折兵损将。要知道,燕王声名远扬,能在燕军手里讨到好处,这可是十分值得骄傲的事情,朱固力大喜,酒酣大宴,快活了好几天。
悲的是,第二次偷袭燕军受了大挫,不仅没有创伤燕军,反而折了自己的兵。得意学生陈磊死在了燕军手里,就连他自己,也被敌方的大将百里云霆撵地狼狈遁逃。
短时间里的大喜大悲让年迈的朱固力有些吃不消,根本无心和底下众将议论这件事,就睡在帅帐里抑郁寡欢,身体也跟着有些见垮。
看到朱固力的力不从心,谢司涉脑筋一动,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徐少浊还在那里不嫌事大地捅着篓子:“吴军不行啊,连自己军营里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知道吗,朱固力,你说说你这个大帅当的,也太差劲了吧?”
朱固力斥向谢司涉:“谢中郎!你可有什么话要讲!”
被点到名,谢司涉假意无奈:“公子在军营所作所为,大帅也不是没看见,难道就因为这人三两句挑拨离间的说辞,大帅就要怀疑我和公子?”
扶着长案,朱固力命令谢司涉:“那你去把公子叫来,我们当面,把这件事情查清楚,本帅倒要看看,这其中有没有隐情。”
呵,这老头,还不好糊弄。谢司涉脸色沉了几分。关键就是吴亥公子不在,要是公子在军营里,还有他什么个事!
谢司涉在心里盘算了一轮,觉得自己“大胆的想法”挺可行...眸光闪动,谢司涉靠近朱固力,假意要行礼说什么,到了身前,却毫无预兆地突然出手,风驰电掣,一掌拍向了朱固力天灵盖。
这一掌的力量拿捏地很巧,并不致死,堪堪能把人劈晕。
朱固力没反应过来,翻着眼皮往案后软塌上一倒,谢司涉也冷着脸,腰间的刀凌厉出手,极快地解决了架着徐少浊的两个巡逻兵。
徐少浊:“???”
徐少浊都被这一出给惊傻了!
这又是个什么变故?也太突然了吧!
谢司涉向方才徐少浊那样,也冲着他恶意一笑,轻快说:“啧,我这个人吧,从小气运就特别好。”
徐少浊:“?”
他不明白谢司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帅帐里,除了朱老头,你、我,和地上这俩倒霉鬼,没有一个文官或武将在。”说着话,谢司涉走到朱固力的床边,抓起毛毡毯子回到朱固力身边,捂上了朱固力的脸。
看起来谢司涉是要把朱固力给活活闷死!
朱固力年纪大了,逢上大喜大悲,受不住突然厥死也不是不可能。而伪造厥死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人闷死,不留痕迹,无所探查。
即便晕倒了,在窒息感之下,朱固力还是剧烈挣扎起来。可他毕竟被谢司涉在头上劈了一巴掌,又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将,被谢司涉用力压制着,双腿再怎么踹着蹬着,没一会儿,还是无力地停了下来...渐渐不动弹了。
朱固力不动弹了,依然还被闷了一会儿。而后谢司涉用手探了探他的呼吸和脉搏,确认人已经死亡无疑,这才满意地笑了,顺手把毯子扔回床上。
食指指着谢司涉,徐少浊震撼到独眼大睁,一时只能说得上来“你你你......”
谢司涉笑笑,步步走近徐少浊,徐少浊脑子里一片空白,条件反射地往后退着。
“你刚刚叫的不是挺欢?现在怎么怂了呢?”谢司涉手里转着刀,露出一口白牙:“徐少浊,你说你,公子好心留你一条命,你非要作死,这能怪谁?”
徐少浊咬牙:“你真的是齐熬的师弟吗?!齐熬连个活鸡都不敢杀,你怎么会这么狠毒?”
听到自家师兄的名字,谢司涉笑的更开怀了:“我那个师兄胆小如鼠的,当然不敢杀鸡啦,可我又不是师兄,别说是鸡了,要是我不高兴,谁都敢杀。”
徐少浊了然了:“怪不得王上不要你呢,也就只有吴亥这样的人看得上你了,你们狼狈为奸,真是相称的很!”说着又补了一句:“你别说齐熬胆小,他比你可好多了,你连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话音落下,谢司涉脸上的笑意猛地收了下去,他恶狠狠道:“我哪里比不上他!你知道什么!要是...”
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狭长双目里已经没有什么情绪了,只是冷冷说:“要是天书在我手里,我能做的比任何人都好!”
徐少浊:“可是,没有要是啊,天书不在你手里啊。”
谢司涉:“......”
这种人公子为什么要留他活着!真的不该杀了吗!
起了杀心,谢司涉逼近徐少浊。
徐少浊看着朱固力的尸体,有些茫然。他本意是把吴亥的事告诉朱固力,可现在朱固力死了,他告诉谁?
要不...跑吧?干脆跑得了!
对啊,其实还可以跑,抢一匹马,跑回军营!
这念头一起,徐少浊立刻动作,二话不说掀开营帐撒腿就跑。
嘿,这反应怎么忽然又快起来了?
谢司涉把手里转着的刀收回腰间,急急把地上两具尸体暂时藏于床下,跟着就追了出去。
现在只有徐少浊知道朱固力是谢司涉杀的,谢司涉不可能留下他。
一个跑,一个追,两人在吴军军营追逐起来。
“谢中郎,发生何事了?!”路上的兵士们看到了,都提起手中武器,询问谢司涉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司涉恶人先开口,直接诬陷:“抓住他!这是燕军派来的奸细,估计是来刺杀大帅的!”
徐少浊一边跑一边大叫:“你可要点脸吧!”
路上的兵士们面面相觑,没多做纠结,和谢司涉一起开始追着徐少浊。
徐少浊武功不差,轻功也好,不说这些兵卒们,就是谢司涉也不能轻易追上他。谢司涉心里咯噔了一下,要是这么下去,真得让徐少浊给跑了。
可惜,跑的了谢司涉,跑不了吴亥。
吴亥刚回到军营,等在外面的护卫就把谢司涉说的“狗丢了”禀告给了他。立时,吴亥就明白出了什么事:“徐少浊的事情暴露了。”
凤目微冷,吴亥往朱固力的帅帐去。
刚迈开腿,他听到了混乱嘈杂的声音爆发开来,往嘈杂处一看,正看到徐少浊踏着营杆,轻功略起仓皇着在逃窜。
这还能给徐少浊逃了?吴亥点起脚尖,白衣猎猎,身手迅疾,在一片惊艳的仰望目光下,不费劲地把徐少浊给拿下了。
众兵士:“!!!”“这么厉害的吗!!!”
动静太大,军营中其他几个小将和参官也走了出来,聚集到一起,他们看到吴亥公子手里擒着个可疑人物。
互相看了看,李将军说:“出什么事了?快去把大帅请来!”
趁着混乱,谢司涉脸色难看,凑到吴亥身边,长话短说,低声耳语把帅帐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吴亥。
听完,吴亥目中倾寒一片,凉凉在谢司涉脸上扫过。
谢司涉:“......”
一派嘈杂中,吴亥清冷的声音响起:“诸位大人将军,这是燕军的将领徐少浊。”
燕军将领!?
“燕将徐少浊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有奸细!?”
李将军急了,催问吴亥;“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被吴亥钳制的徐少浊手脚并用,拼命挣扎,见有个能主事的威严将领,张嘴就要说话,却被按在后颈上的手猛一拍——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出口,可怜的徐少浊被吴亥给弄晕了过去。
暂时解决了这个不安定的祸患,吴亥淡淡说:“军营之中,有和燕军勾结的人。”
“什么!?”
“谁!!”
吴亥拒绝了谢司涉要接过徐少浊,自己拖着他往朱固力的营帐走,一边走,一边说:“有些事情可疑,本公子亲自去查了查,果然,发现了端倪。”
又是燕营的将军,又是什么端倪不端倪,事情突然扑朔迷离起来。众人跟着这位年轻的贵胄,一起去到了帅帐。
进了帅帐,横躺在软塌上一动不动的朱固力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有以为大帅是在睡觉休息的,有心头浮上不详预感的,一时间,没一个人敢先开口。
谢司涉咳了两声:“大帅他...死了。方才我来请示大帅,才发现大帅死了,又被外面的声音吸引,没顾得上,就去追可疑的人去了。”
“什么!?”
一语惊起千层浪,这可比军营里进了燕军大将还让众人难以接受。
吴亥走过去,很冷静地察视了一番后,淡淡说:“朱大帅年事已高,这几日遇喜逢悲,心境不稳,突然去了也并不意外。”
李将军呼吸急促,扑到朱固力身侧探寻着他的呼吸,发现人确实已经凉了,悲痛道:“朱帅虽说年纪大了,可身子骨一直硬朗的很!不可能这么轻易倒下的!”
李将军开了口,另几个人也附和地点头,惊疑不定地小心打量着吴亥。
吴亥淡然,轻飘飘又抛了一句让众人更惊悚的话:“军中勾结燕军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已经病逝的朱帅。”
“...???!!!”
这话一出,连谢司涉的嘴角都不自在的抽了一抽:公子就是公子,说胡扯就胡扯,比我能扯多了!
“坐。”一指用来议事的长桌,吴亥的目光在这些能在军中说得上话的人脸上扫过。
吴亥长相极其昳丽,平日在军营里行事作风温和有礼,众人只当他是个急着立功的庶子,可如今,他们却在这双漂亮凤目里看到了不容置喙的威严......
李将军率先走向了长桌,拉开椅子坐下了。有人牵头,其他几个人也坐了过去。
等众人都坐好,吴亥往属于朱固力的位置上一坐。
这一举动,让众人脸色都变了变。
看到众人神色,吴亥淡淡说:“叛军朱帅已死,李将军,这件事,你来拟报,呈给圣上。”
李将军心中疑云飘着,心说怎么把这事交给我?他不怕我怀疑他吗?
吴亥也不解释,继续往下说:“前阵子,首次带兵奇袭燕军的,正是李将军。”
李将军站了起来:“是末将。”
吴亥一笑:“李将军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常风营的百里将军是个难得的将才,他随燕王征战多年,从未吃过败仗。”
李将军点头:“是啊...所以,末将打破常风营后,也有些不太真实,怎么...”
“怎么会如此轻松?”吴亥凉凉看着李将军:“那是因为,百里云霆和朱固力早有勾连。”
众人:“???”
谢司涉:“???”
“李将军看似是破了常风营,斩了燕军一名副将,逼退常山营退出东关而走,可...事实是什么?事实是百里云霆自行弃军离开,进了汝南城中,刺杀了汝南郡守。”
在诸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吴亥徐徐道来:“先不说百里云霆是怎么进的去汝南城刺杀的郡守,诸位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汝南郡守被刺杀了,无论是我军,还是燕军,对于汝南,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将军接话道:“何止是没有办法...近来,大帅一直在和燕军交战。”
吴亥勾唇一笑:“和燕军交战,看上去,是因为破了一次常风营,朱帅想要一鼓作气再接再厉,继续重创燕军。可其实,是因为朱帅与百里云霆有着交易,两军僵持,谁也不对汝南动手。”
李将军奇道:“这是为什么?若是这样,对朱帅有什么好处吗?”
“朱帅年老了,这些年急功近利,迫切想要在圣上那里立下战功,可他来了汝南这么久,可有作为?”
没有作为。这一点,众人心知肚明。
“百里云霆与汝南郡守有灭门之仇,他可以不破城,但势必要报仇。诸位知道,东关是去不了汝南城的,最轻松能进汝南城的通道,在南关关卡,也就是...我军的地盘上。”
吴亥这话一落,所有人都沉默了。
“百里云霆为了报仇,勾结迫切想要立功的朱固力。朱固力愿意帮他进城,是因为百里云霆若能杀了郡守,于我军而言,不亏,不能杀了郡守,于我军言,也不亏。横竖都是不亏,还能痛击常风营白得一个功劳,谁会拒绝?”
“朱帅没有拒绝,并且百里云霆成功刺杀了汝南郡守。”
“可是...百里云霆背信弃义了。没有遵守与朱帅的交易,回到军营的百里云霆重创了我军,朱帅不敌,败仗而走。”
李将军的脸色已经无比难看。吴亥看着他,缓缓说:“同样是常风营,怎么前后差别,如此之大呢?”
有人提出质疑:“敢问公子,这一切,您是怎么知道的?”
吴亥眼皮都没抬,直接回道:“我推测的。”
...什么呀,讲得跟真的一样,结果你来了一个是猜的?!
“正因为是猜的,今日我特意去了南关,落实了猜测。”吴亥从袖中拿出一张过关的关卡令:“这,是百里云霆过关的证据,除了朱帅,没有人可以派发关卡令吧?”
确实没有。众人这次看吴亥的眼神,已经再没有看一个急着立功的庶子的轻慢了。
吴亥把关卡令往桌上一扔,冰冷的撞击声中,他冷然道:“我来这里,不为别的,只为了拿下汝南,为了立功。”
众人:“......”
我们刚刚才准备不再这么想你,你既然又自己承认了?
吴亥温和地望着众人,问:“朱帅已死,诸君以为,在此事呈报于姑苏圣听之前,谁可以代替朱帅?”
众人看看吴亥坐着的位置,再看看目前最能说得上话的李将军,没人敢说话。
吴亥:“李将军觉得常风营有不妥之处,为何不在议会时早点说出来?若是早些说出来,我想,陈磊副将军也不会死了吧?”
李将军面白如纸,他什么蹊跷之处都没有说,吴亥仅凭着与常风营交战后的一赢一败,便查出了如此隐秘的军密...他...无话可说。
低下头,李将军沉声说:“在圣上旨意下来之前,请公子暂代帅位,至于末将未报之责...末将,甘愿受公子处置。”
吴亥轻笑:“虽说是勾结,但也是斩了燕军一员副将,李将军何来的处置一说?李将军就把军中这些事宜都写下来,呈奏给圣上好了。”
话落,李将军看着吴亥的眼神都变了...怪不得,这事,吴亥要让他来写...
收了笑意,吴亥淡淡说:“圣上为国事操劳,我这个与燕王朝夕相处过的庶子,可是不得圣上信任的。”
众人:“!!!”
你真的是太坦诚太实在了!怎么什么都告诉我们!
叹了口气,吴亥说:“且,圣上在我身上下了三种毒,大荒、中魁、小瘾。”
众人:圣上太狠了!!!
“眼看着来汝南也快有一个月了,我这有点担心毒发,不眠不休地,多次与谢中郎商讨谋划,终于想到了个夺取汝南的好法子,不知诸君可愿信任我一次,将暂代帅位的机会交给我,给我一个立功取得解药的机会?”
众人看着吴亥的眼神里都饱含了同情:他中了王上赐的三种毒啊!生死面前,是个人都不敢玩什么花样吧!
相顾相视,几个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差不多的意思,纷纷都开口:
“自然自然!”
“瞧您说的,您贵为公子,除了您这位置也没别人能坐呀!”
“公子竟然已经想出法子了?不愧是公子!聪慧无双!”
“务必请公子暂代帅位!”
吴亥清浅一笑:“既然如此,却之不恭了。”
又有人问:“公子,那这个燕军的徐少浊...是怎么一回事?”
吴亥面露奇怪之色:“为什么燕军将领会出现在我军军营?”
众人:“??”
谢司涉咳了两声:“不如杀了他?”
吴亥冷冷一笑:“怎么能杀了他呢?百里云霆勾结朱帅,玩弄我军,丢了颜面的可是整个吴军,往大了说,辱的是圣上的脸面。”
李将军问:“那公子是想...?”
示意谢司涉给他研磨,抽出张纸,吴亥提笔在纸上写起什么来。他说:“汝南这一仗,我很有信心,等这个燕将醒了,问出他此行目的,就让他带着这封战书回去给他们燕王吧。”
有人悟了:“公子这是要打燕王的脸!”
另一人接道:“燕将敢看不起我们,敢不把我们圣上当回事,打他们燕王的脸怎么了!该打!”
作者有话要说: 无害:一天天的...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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