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清清冷冷,是个姑娘家。
吴泓景应声回头,叫住他的姑娘一身水蓝长裙,素钗挽发,看上去像是哪家小姐的丫鬟。
姑娘福了福身:“奴婢小七,刚从青衣巷回来。”
青衣巷正是吴泓景豪宅所在,这丫鬟叫住自己,且还从自家豪宅过来,说明她的主子明确要找自己。
吴泓景站定:“你主子是谁?”
自称小七的姑娘轻声道:
“奴婢的主子,是莺飞草长的琦翱姑娘。
本来姑娘是得了令,今日要去公子府上伺候,可也不知怎的了,一入夜,城内又是火又是兵的,嘈嘈杂杂不说,公子您更是不在府上,奴婢这是正要回去复命呢。”
吴泓景无语,都这当会儿了,还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命都快没了,哪还有心思想这些旖旎破事。
吴泓景懒得管了,转身继续准备跑路。
这会儿刚要封城,若是能寻个办法趁机蒙混出去便好了。
吴泓景有的是钱,身后更是姑苏声名,他纵然被吴亥在琅琊郡的手腕惊讶到了,恨得牙痒又担忧心慌,却还没放弃谋取生机的希望。
那丫鬟小七却还在问:“吴二公子可是要回府了?奴婢可要让琦翱姑娘稍后过去?”
吴泓景头也不回:“不用。”
小七点头:“既然吴二公子不用姑娘过去了,那奴婢便回去复命了,琦翱姑娘也可去莺莺庄了。”
吴泓景一愣,莺莺庄他知道,琅琊城外一座庄园,温柔乡,销金窟。
吴泓景挥金如土,千金一掷要花魁琦翱去他府上侍寝,莺飞草长自然把花魁本有的安排都往后推了。
所以说,原本花魁是要出城的吗?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吴泓景的脑子里冒了出来,也许,他可以利用花魁琦翱,一同混出城?
不过这是有风险的,因为吴泓景不确定封城后的混乱时间有多久,也不确定凭一个莺飞草长和莺莺庄,能否出城。
但,比起被关在城里寻找什么机会,这不正是送上门来的一个机会吗?
“慢着。”吴泓景叫住小七,他掏出一张数额不小的银票递给小七,笑道:“本公子也想见识见识莺莺庄,不如,让琦翱姑娘陪本公子一同去看看?”
小七收了银票,又一福身:“自然可以,吴二公子请跟我来吧。”
——
燕燎提刀离开了琅琊王府,他身形挺拔,气势逼人,吴亥没有出声,一路上也无人敢拦。
待出了王府,进入对面漆黑小巷,燕燎这才没法再抗住,扶住青墙,又是一口血自唇角溢出。
他动了杀意。
真正抱有杀意对吴亥动手,内脏就会如火烧灼,拉扯般的疼。这种程度的痛楚,和往日里小施惩戒般的把人揍一顿是没法比的。
燕燎对吴亥,一点办法也没有。
拳头攥得死紧,狠狠往青墙上一砸,暴怒。
他自问不是输不起的人,可那也要看是如何输,堂堂正正的输,输了便输了,又如何?只要人尚在,就还可再与一战!
但像这种连动都不能动的比异志怪录里还要奇怪的事,算怎么个一回事?
燕燎没法甘心接受。
拭去嘴边血迹,燕燎喘着气又站直了身子。
司马殷拉着司马愉站在巷外,远远看着情绪暴躁的燕王,终于还是走上前去。
“多谢燕王救下舍弟。”司马殷恭恭敬敬地向燕燎抱拳行了一礼感谢。
“小事。”燕燎平复着有些絮乱的呼吸,不在意挥手。
只是,照现在的情形看,吴亥拿下了琅琊郡,司马宗下落不明,吴泓景被放在城中,司马殷独自带着弟弟......
燕燎想了想说:“你跟我走吧,我有人可以查出你父王在哪里。”
青鸟坊,是可以查到的。
司马殷怔愣,她没想到燕王还有心思管自己的事。
无助慌乱的心里暖意升腾,司马殷看到燕燎淡色薄唇鲜红一片,担忧问道:“燕王,你的伤...?”
燕燎眼神飘忽:“不碍事,旧伤罢了。”
这种荒谬的弱点,当然不能告诉任何人。
燕燎几人往巷内走,谢司涉听得动静,查看到是燕燎,也带着齐熬从暗僻处走出来。
往燕燎身后看,并没看到吴亥的身影,谢司涉的表情微妙了一瞬,却没出声。
燕燎说:“走,先去白云客栈。”
谢司涉这才问:“吴公子...?”
燕燎抿唇看向谢司涉,双眸簇着一团火。
谢司涉见燕燎隐隐的怒气,没忍住在心里笑了一声:“哈哈,他们果真不是一伙的,看这样子,还是燕王吃了瘪?”
不过,谢司涉说出口的话还是很老实的:“我不问了。”
他也没什么好问的,他早决定了自己的阵营。只是,现在局势没有摸清,他得继续跟着齐熬一起。
司马殷遥遥又看了眼火光滔天的琅琊王府。
这一炬火,往日繁华皆成灰,待火灭后,琅琊王府也好,青州府衙也好,什么都变了,琅琊郡再也不是以前的琅琊郡了。
司马殷脚步忽然一顿,有些恍然。
司马愉奇怪,问:“怎么了?”
“没什么。”司马殷表情有些古怪,轻轻摇了摇头。
她就是想起来,吴亥好像说了一句,他要把琅琊郡...献给燕王?
当时司马殷没太懂吴亥怎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可是...琅琊郡的势力,现在看起来,说是在吴亥手里,也不过分吧?
那...吴亥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殷揉了揉混乱的头,拉着弟弟的手跟上前面几个男人。
算了,她想不明白,她甚至不知道吴亥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
因为琅琊王府的大火,还有众多兵马进城,正常百姓都能察觉出了大事,基本上全都闭户关门躲在家中省得惹事上身。
坊市里一片寂静,燕燎一行人进了白云客栈。
白云客栈里却不得安生,后墙暗院,青鸟坊分部,林二正拽着林一,下手暴打,拳拳到肉,一群坊众谁都拦不住。
挨揍的林一不吭声也不挣扎,一张蹭着黑灰的脸很是麻木,好像被打的人不是他一样。
林二脸涨得通红,声音嘶哑,一边落下拳脚一边质问:“你为什么不拦着!你是死的吗!坊主的安全都是你在负责的,你说你为什么不拦!”
“二爷,不能呀,别打了,再打就要把一爷打死了!”林三八抱着林二的大腿,嚎叫着想让人停下狠手。
林二一脚把他踢开,嚷道:“打死就打死!他要分了青鸟坊,还不如把他打死!”
“可这是坊主的命令啊,是坊主要把青鸟坊一分为二的,不关一爷的事啊。”
一群人前仆后继,把完全听不进话的林二扑倒按在地上,真的怕他一个冲动就把毫不还手的林一给打死了。
林一被踹进墙角一处,他身上的水蓝长褂灰黑交错,好像是被火燎出来的痕迹,他的头发和身上还有一股焦味,混着被林二打伤流出的血腥味,透出一股凄惨狼狈。
见林二不动了,林一才木着一张脸说:“坊主将青鸟坊一分为二,交给了你和林七,从今后,我退出青鸟坊。”
“一爷!”众人傻眼,纷纷喊他。
林一颓然坐着,死气沉沉:“我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林二冷笑:“你当然没有!你放着坊主去送赴死,你也该死!”
这话刚说完,厅门被一脚踹开,燕燎皱眉:“在前厅就听到后面嚷嚷,出什么事了。”
众人听声齐齐回头。
带着燕燎的林四三低头说:“王上带人回来了。”
燕燎看着一地混乱的青鸟坊众人:“你们在干什么?”
林二当场就红了眼眶,在一群人的压制下,把头往地上重重一磕:“王上!王上,求您,求您救救坊主!”
林一的表情起了一丝波澜,却又立刻落寞了下去。
救不了的,谁也救不了坊主的,就是燕王也不行。
燕燎眉头皱地越发紧,他往门上一靠:“怎么回事?”
“坊主她...去赴死了?”
林二支支吾吾,具体的他也说不上来,他刚回坊没多久,就见到一身狼狈的林一进来,说是坊主下令把青鸟坊从此一分为二,分别交给了自己和林七处置。
而问到坊主去哪了,林一这个向来沉稳的人,竟然说坊主去赴死了!林二当场就毛了。
一群人争先想要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说出来,声音杂在一起,“嗡嗡嗡”嗡得头都疼。燕燎啪啪拍了两下门,等人静下来,吩咐林一:“林一,你来说。”
毕竟林一跟林水焉跟的最久,也是最常被林水焉带在身边的。
林一嘴唇颤抖了两下,撇过头低垂:“坊主和姑苏吴氏有仇,此次从姑苏赶回来,是想在琅琊郡杀了吴泓景。”
“和姑苏吴氏有仇?”燕燎眉头一挑:“林姑娘和姑苏吴氏有仇,却从姑苏赶回来,为了在琅琊郡要吴泓景的命?”
这说的她到底是和姑苏吴氏有仇,还是和吴泓景有仇?
燕燎:“现在城内守军都是吴亥的人,吴亥和吴泓景有过节,他不会放过吴泓景的,你们坊主不如直接去找吴亥要人。”
“不是的...”林一闭上了眼。
比起林二的愤怒,林一身上浮着一层死寂的绝望,他说:“坊主将青鸟坊一分为二,是想把林七一支交给吴亥公子,林二一支交给您,坊主已经...时日无多。”
林二猛地盯向林一:“你什么意思?”
林一:“自吴泓景来到琅琊郡,坊主就一直秘密注意着吴泓景的动向,今日吴泓景去到王府,坊主便有了预感...坊主她要亲自杀了吴泓景。”
燕燎唇线向下一拉:“你们坊主现在人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颜料乖,抱抱你,以后我会告诉你为啥你杀不了你老攻的!
颜料:“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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